此次合纵攻秦虽说是劳而无功,可眦睚必报的秦昭襄王可不打算轻轻放过。他听说燕楚两国已退兵,便下令嬴樛与张唐合兵,取道阳城,攻打西周。周赧王没兵没粮没钱,哪里有抵抗之力?便打算投奔三晋而去。
西周公劝道:“当年太史儋有话说‘周秦五百岁而合,有霸王者出。’如今秦国有吞并天下之势,三晋早晚也会是秦国的地方。大王岂不一再受辱?不如献土归降,或许可效仿宋杞之封也不一定。”
周赧王无计可施,先带着群臣哭了太庙,接着手捧舆图,亲自来到秦营投降,表示愿独自前往咸阳。嬴樛接受了三十六座城邑,及三万户人口,这样西周整个被秦国吞并,只有东周尚存。
周赧王果然孤身前往咸阳谒见秦昭襄王,叩首谢罪。秦王觉得他可怜,将梁城封给了他,降为周公,等同于附庸的政治地位。原先的西周公则降为家臣。东周公自请贬爵为君,是为东周君。
周赧王做了快六十年的空头天子,年事已高,这一段时间往来于周秦两地之间,不胜劳苦。到了自己的新封地梁城不到一个月便病故了。
秦王立刻收回梁城封地,还命嬴樛在洛阳征集民夫,捣毁周的宗庙,将所有的祭器和九鼎全部运回咸阳。
宝物有灵啊!迁鼎前一日,洛阳居民听到鼎中传来哭泣声。运鼎的船走到泗水,忽然有一只鼎从船里飞了出来,自沉于水底。嬴樛命人下水搜寻,没找着鼎,却看见一条苍龙,鳞须怒张。霎时间,河面上波涛迭起,船夫们十分害怕,没人敢去触犯这条苍龙。
当天夜里,嬴樛梦见周武王坐在太庙里,召他来责问道:“你为什么要迁我周室宗器,毁了我的宗庙?”
也不等他回答,便命左右鞭背三百。嬴樛一梦惊觉,背上便长了疽,他抱病回到咸阳,将八鼎献于秦昭襄王,奏明详情。秦王一查,那丢失的正是豫州鼎。
秦王感叹道:“土地人民都归了我秦国,为何偏偏这个鼎却不肯归附寡人呢?”
本来他想再征发善水的民夫,前往打捞。嬴樛劝道:“神物都是有灵的,不能再复求了。”
秦王想了想,只得作罢。没多久,嬴樛死于背疽。昭襄王将八鼎及其余周室宗器,陈列于秦国的太庙之中,并特意前往雍城郊祀上天,传告列国,全都要朝贡称贺,否则便有加兵之灾。
第一个前来咸阳朝拜称臣的是韩桓惠王,接着齐,楚,燕,赵四国都派了相国前来朝贺。只有魏国始终不见有人来。
秦王杀鸡给猴看,马上命河东守王稽领兵袭魏,可这王稽素来与魏国交好,得了不少金钱,把这消息泄露给魏国那边了。魏王吓坏了,马上遣使来咸阳谢罪。为表诚意,还将太子魏增留在秦国为人质。自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始,天下六国,全都宾服于秦。
不久,秦王得到消息,要追究王稽通魏之罪,将他诛杀。这个王稽可就是当年将范睢同车带入秦国的人啊,范睢举荐的两个恩人,郑安平叛秦投魏,这回王稽又通魏被诛,范睢该如何自处?自然是日夜难安。
一天,秦昭襄王上朝时不住地叹息。范睢问道:“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大王临朝而叹,莫不是臣等失职的缘故,不能为大王分忧,臣请罪!”
“如今武安君已伏诛,而郑安平反叛,外有强敌,而内无良将,寡人怎能不忧心?”
范睢是又羞惭又害怕,什么话也不敢说便退了出来。
当时有个燕国人叫蔡泽,博学善辩,自负其才,坐着一辆敞篷破车四处游说,却一直没法出头。他曾在魏都大梁遇到一位善于相面的人叫唐举,他问:“我听说先生曾为赵国丞相李兑相过面,说他百日之内,必持赵政。真有这样的事吗?”
“是的。”
“那先生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唐举盯着蔡泽的脸看了许久,不禁哑然失笑:“先生鼻子长得象蝎虫,肩膀比脖子高,眉头紧蹙,脸长得跟鬼魅似的,连膝盖都打不直。听说‘圣人不相’,莫非指的就是先生您?”
蔡泽当然知道唐举这是戏弄他呢,答道:“富贵我自然会有的,我不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寿数而已!”
“先生的寿命嘛,不过四十三岁而已!”
蔡泽并不生气,笑着说:“我饭必精米,就肥肉下肚,乘车跃马,怀揣黄金印,腰系紫绶带,在人主跟前揖让,活四十三年也够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他接着游历韩赵两国,依旧无所遇,只得再次返回魏国。不巧又在大梁郊外遇上强盗,把吃饭的家伙什都抢去了,没锅造饭,只能在树下将息。这倒霉时节,又碰上了唐举。
唐举一见他这样儿,乐了:“先生还没得到富贵么?”
“正找着呢。”
“我看先生的骨相,应当往西边发迹才是。如今秦国的丞相应侯,举荐的郑安平与王稽都犯了重罪,正惶惶不可终日。先生何不往咸阳一行,何必困守此地呢?”
“路太远,没法子啊!”
也不知唐举怎么想的,竟然拿出数金来资助蔡泽西行前往咸阳。
蔡泽就这样来到咸阳城中,对自己入住的客栈店主说:“每顿饭你必须给我送上白米饭,肉也要最肥美的,等我当上了丞相,必会厚厚给你酬谢。”
“你是什么人?竟敢妄想当上丞相?”
“我姓蔡名泽,乃是天下最雄辩有才之士,特来求见秦王。秦王只要一见到我,必会喜欢听我的主张,驱逐应侯以我代之,到时秦国的相印便是我腰下悬挂之物了。”
店主人被他的轻狂之语逗笑了,把这当笑话传了出去。应侯的门客听说后,转述给了范睢。
范睢说:“三皇五帝之事,诸子百家之说,我全都知晓。天下能辩之士,哪个不屈于我口舌之下?如今这个蔡泽有何本事,竟想要夺我的相印?”
他命人前往客栈召蔡泽。店主人吓坏了,对蔡泽说:“你的祸事来了!叫你在外头乱说要代应侯为相,如今相府叫你去,定有你好受的。”
“我见到应侯,他必会自己把相印给我,不需要见秦王了。”
店主人嘱道:“你小子太狂了,千万别连累我。”
究竟这场会面结局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