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燕太子丹待荆轲,那可真比对自己亲爹还要孝敬尽心。他不但尊之为上卿,还在樊馆的右手边,又造了一座房子,称为荆馆,以供荆轲居住。
每天,太子丹都要来荆馆来问安,送上牛羊。时不时地还送荆轲香车美女,总而言之,天上有的,地上无的,只要他能拿的出来的,予取予求,生怕荆轲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有一回,太子丹邀荆轲同游东宫,看见水池里有只大乌龟爬出来。荆轲弯腰去捡地上的瓦片,想往大龟身上扔,太子丹手捧金丸奉上,怕瓦片粗粝割手。
又有一天两人骑马,太子丹有匹马能日行千里。荆轲开玩笑说马的肝好吃,不一会儿厨子便把那匹千里马的肝做成菜送了上来。
荆轲请求与秦国逃将樊於期见面,太子丹马上在华阳台摆酒,让大家相会。席间,召出自己平日里宠爱的美人来伺候酒席,兼职鼓琴娱宾。荆轲看见那鼓琴的美人两手白如玉,赞了一声:“美哉手也!”
散席后,太子丹派内侍将一个玉盘送来给荆轲,打开一看,正是那美人的一双玉手。这是太子丹表明他的态度,荆轲不由感叹道:“太子如此厚待于我,我当以死相报!”
这事叫人怎么说呢?你把那美人直接送给荆轲不就完了,砍掉人家的手,不两天也成枯骨了,这不是恶心人家荆轲呢吗?
荆轲自诩剑术无双,常常跟别人比试,总是看不起他人,天下剑客中他只服一个榆次人叫盖聂的。自以为此人剑法远高于己,遂与之结为好友。这会子,他要入秦行刺,便派人四处寻访盖聂,想和他一起行事。
可盖聂行踪飘忽不定,一时根本找不着。燕太子丹知道荆轲是个义士,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便时时催促。
就在此时,有边报送到:“秦王遣大将王翦,北犯我燕国南界。代王嘉遣使相约,一同发兵,共守上谷以拒秦。”
太子丹大为恐惧,来问荆轲:“秦兵马上就要渡过易水了,足下虽然是为我燕国着想,但就怕来不及呀!”
“这事我已经想好了。此行若不能取信于秦王,我也近不得他的身。秦王悬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求樊将军的人头;燕国的督亢土地肥沃,秦人一直想要这块地方。若以樊将军的人头和督亢地图一同献于秦王,他必会欢喜而召见我,这样我才有机会报效太子!”
“樊将军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怎么忍心杀他?若只是督亢地图,我毫不吝惜!”
荆轲知道太子丹不忍心,只好自己私下来见樊於期:“将军可算是深深得祸于秦王,父母宗族,皆被杀戳。听说秦王悬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求购将军的头颅。将军难道不想报仇雪恨吗?”
樊於期仰天长叹,泪流满面:“我每每想到此处,都痛彻心肺!我情愿与秦王同归与尽,只是深恨没有机会啊!”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解燕国之危,同时为将军报仇,将军肯听吗?”
“什么计策?”
荆轲踌躇着不肯说,樊於期急了:“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计策实在难于启齿。”
“只要能报了秦国的仇恨,我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我想行刺秦王,但怕近不了他的身。若能得了将军的头,献于秦王,他必会欢喜召我入见。到时候,我左手握着他的衣袖,右手将匕首插入他的胸膛。这样将军的大仇得报,燕国也能免于灭亡之祸。将军以为如何?”
樊於期听后,马上脱下衣裳袒露一边肩膀,振臂跺脚,大叫道:“我日夜咬牙切齿,恨意钻心,却苦无良策。如今才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他拔出佩剑自刎其喉,可喉管未割断,死不透,还是荆轲用剑斩下他的头。
太子丹得到荆轲的飞报,马上驱车赶来,伏在樊於期尸体上大哭不止。举哀之后,才命人厚葬尸身,将头颅放入一个木盒中。
荆轲问:“太子有没有锋利的匕首?”
“有个赵人新铸的徐夫人匕首,长一尺八寸,甚为锋利。我以百金价格买来,淬以毒液。也试过了,只要沾上丝缕血迹,立刻死亡。这利器一直在等着荆卿呢!只是不知道荆卿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我在等好朋友盖聂,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副手。”
“这位盖聂先生行踪不定,有如飘萍一般,等不着哇!我门下有数名勇士,首推秦舞阳,不可以做先生的副手一同出行吗?”
荆轲眼见太子丹如此急切,叹道:“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这是有去无回的事。臣之所以一再推迟行期,是等盖聂来,以图个万全。既然太子已等不及了,那便出发吧。”
于是,太子丹写就国书,献上樊於期的人头与督亢地图,一同交付给荆轲。此外,还花费千金为荆轲整治行装。秦舞阳作为副使,一同出行。
出发那日,太子丹与门客们都穿着白衣,戴着素冠,在易水河畔设宴,为荆轲送行。高渐离也携酒而至,与太子丹相见,入席同座。
喝了几巡酒后,高渐离击筑,荆轲和歌,变为徵调:“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在座宾客,闻之无不落泪,有如办丧事一般。荆轲抬头呼出一口气来,直冲霄汉,化成一道白虹,贯于日中,举座皆惊。这一回,荆轲将和歌转为羽调,唱道:“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这回的歌声慷慨激昂,众人听了个个群情激奋,仿佛对面坐着敌人一般。太子丹再次捧着一卮酒,跪着进献。荆轲一饮而尽,牵着秦舞阳的胳膊,飞跃上车,策马扬鞭,再也不肯向后望一眼。太子丹登上高处远望,一直到看不见了为止,心中怅然若失。众人陪着他含泪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