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驿馆内,晋国的上卿赵武与宋,鲁,齐,卫,陈,蔡,郑,许的大夫们都已到位。公子围派人给赵武传话说:“楚晋两国早有盟约,这回不必再立誓书,重复歃血了。只需将上回的盟约再表白一番即可。”
祁午看穿了熊围的居心,对赵武说:“熊围这么说是怕我晋国争先,上回让楚国先于我之前,这回若再照着上次走一遍,以后必然次次楚国在我之前。你觉得如何?”
赵武说:“这个熊围参会,威仪与楚王一般无二。他所图不止于外,怕是要谋位于内,不如且让着他些,任其志得意满,必生骄逸。”
“话虽如此,但上回屈建就曾带甲赴会,幸而并未发作。这回的熊围比屈建更过分,我们不得不有所准备。”
“之所以与楚修好,就为了消弭战事,我只知重信守诺,其他的不知道。”
赵武拒绝武备,等到登坛之时,公子围公然读颂旧约,他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事毕,诸侯们各自散去。看着公子围大摇大摆而去的背影,诸侯们都知道他马上就要当上楚王了。
此次盟会,赵武再一次向楚国妥协,事是做了,但在心里,他总怕别人说自己没胆,怕了楚国。因为把他那一番重信守诺的说辞,向各国大夫一再剖白,说了又说,仿佛祥林嫂一般。出了郑境,鲁国大夫叔孙豹同行,赵武再一次重复那套说辞,叔孙豹问:“相国觉得与楚之约可一直守下去么?”
赵武答曰:“我等偷生于世,只图朝夕安稳尚不可得,哪管得了那么久远的事呢?”
叔孙豹退后,对郑国大夫罕虎说:“赵孟莫不是快死了?口口声声偷生于世,他还不到五十岁,说的话却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怕是命不久矣了!”
一语成谶,赵武归国后不久便病逝了,韩起代为上卿之职。
楚国郢都,公子围归国后,正赶上楚王熊麇抱病在床。熊围觉得机会来了,入宫问安时,借口说有要事启奏,支开所有在旁侍候的嫔妾内侍,解下自己的完缨活活将熊麇勒死。熊麇的两个儿子熊幕与熊平复,闻讯仗剑来杀公子围,也被公子围反杀。
熊麇的弟弟右尹熊比,宫厩尹熊黑肱听说楚王父子都被熊围杀了,怕祸及自身,马上出奔,熊比投奔了晋国,熊黑肱投奔了郑国。做了这样没人性的事,熊围还传檄各国诸侯说:“寡君熊麇不禄离世,寡大夫熊围应立为后。”
马屁精伍举在外头散布说辞:“共王之子熊围是长子,当立。”于是熊围嗣位,必名熊虔,是为楚灵王。他任命蘧罢为令尹,郑丹为右尹,伍举为左尹,斗成然为郊尹。太宰伯州犁事发出在郑国出使,楚灵王怕他心有不服,派人在路上把他杀了。
布置停当,楚灵王将熊麇葬于郏地,也不给他谥号,只仿照当年楚成王的例子,称他为郏敖。任命蘧启疆为太宰,立长子熊禄为太子。他这一下志得意满,更加骄恣,认为自己可以独霸中原。再看刚娶的丰氏女,不过郑国一个大夫的女儿,自己已是楚王了,哪里配得上王后之位?于是派伍举向晋平公求婚。晋平公刚丧了赵武,无意与楚国抗衡,便答应以公主许嫁楚灵王。
周景王六年,也就是楚灵王即位的第二年,冬十二月,郑简公与许悼公亲自到郢都行聘,楚灵公挽留他们暂住。不多久,伍举出使晋国回来,说:“晋侯许婚,也答应会合诸侯。”
楚灵王大喜,遣使向各国传书约定明年春三月在申邑会盟。郑简公自请先行到申地打前站,做迎候工作。
来年春天,诸国参会的接踵而至。除了鲁国与卫国找借口不来,还有宋国是派大夫向戌代宋公前来,其余如蔡,陈,徐,滕,顿,胡,沈,小邾等国,都是国君亲身赴会。楚灵王率领兵车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申地,诸侯们齐齐来迎。
右尹伍举说:“我听说欲图霸,必要先得诸侯;欲得诸侯,必先尊礼。如今来的这些人里,宋国的向戌,郑国的公孙侨都是知礼的贤士,咱们是谨慎着些,别闹出笑话才是。”
楚灵王问:“那古时候,那些贤王合诸侯时都用的是什么礼节?”
伍举说:“夏启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歧阳之搜,康王有酆宫之朝,穆王有涂山之会,齐桓公有召陵之师,晋文公有践土之盟,这六王二公大合诸侯各有礼数章程,主公可择选。”
“寡人想称霸诸侯,应该用齐桓公的召陵之礼,但不知是怎么个规矩?”楚灵王问道。
“这六王二公之礼,臣也只是听说,并不熟习。想当初齐桓公伐楚,退师召陵,我楚国派先大夫屈完造访齐师,桓公陈列八国兵车,以夸耀武功,然后诸侯们才与屈完会盟。如今诸侯刚刚服楚,我王应先示之以强,然后再征讨心怀二心的,谅他们不敢不从。”
“寡人想对诸侯用兵,效仿当年的齐桓公,应该先拿哪一国开刀呢?”
“齐国的大夫庆封弑君逃到吴国,那吴子不讨其罪,反而加以恩宠,把朱方之地封给他,让庆氏聚族而居,富贵尊荣一如在齐之时,齐国人人怨愤。何况吴国也是咱们的世仇,不如以诛庆封之名用兵伐吴,一举两得。”
楚灵王深以为是,便大陈兵乘,胁迫各国诸侯一起出兵,就在申地会盟出师。那徐国国君是吴姬所生,楚灵王怀疑他依附吴国,绑起来关了三天,直到徐子答应作为伐吴向导,楚灵王这才放了他。
楚大夫屈申受命率领大军伐吴,先围了朱方城,捉了庆封,将庆氏族人诛杀殆尽。听说吴国国内已有防备,屈申便班师,以庆封向楚灵王献功。
楚灵公将如何处置庆封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