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当然晓得司空马的言外之意,这就好比一介平头庶民在官署门前喊着嚷着要见县令,不仅喊破喉咙也见不到县令,说不定还得挨顿毒打丢半条命。
狠人话不多,赵端直接从自己包裹中拎出一卷白起兵法扔在司空马前:“就用它当敲门砖,不信晋酂不见我!”
司空马初时一惊,后来发现此白起兵法非他认为的白起兵法,遂平静下来拿起兵法展开。忽的司空马坐了起来惊讶莫名的瞪大了眼珠子质问赵端:“此乃天下诸侯将相千金难求的白起兵法?”
自己剽窃所得的白起兵法可谓万恶之源啊!若非白起兵法,自己也不会走到今天山穷水尽的地步,害的侯公惨死,害的养父待死,害的自己以及一众残废憨傻在此等死。
才华这东西还是藏着点好,实力不够到处显摆,势必招来灾祸。
赵端再没有向前的兴奋,只是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本属司空马的那卷白起兵法,扔给了司空马说道:“这才是你的!”
司空马瞥了一眼染有血渍的竹简,黯然神伤,拾起随手就扔在了土堆上,不再言语。四周周遭,接着刺啦一声把自己衣襟撕下一块,摊在地上,用手指蘸着黑漆迅疾写了两行字,就欲要停笔。
赵端却说道:“司空公能否知会晋酂将军前往繁阳城责令繁阳令停止对我父车裂呢?”
司空马大感惊讶:“哟,你识字?你父怎么了?”
岂止识字!就连司空马所写书信内容,自己都能猜度出几分内情来。
司空马所写书帛为:“晋酂兄见字如面,弟在繁阳黄泽北遇上数百强人劫杀,命在旦夕,望酂兄派兵搭救!洛阳司空马稽首盼援!”
晋酂乃是魏武卒荡阴西河统帅。当年信陵君窃符救赵所窃符就是为了窃走他兄长晋鄙手中的十万魏武卒大军。当年晋鄙死于信陵君门客朱亥铁锥之下。魏王为了安抚晋家,令其弟晋酂重掌荡阴西河魏军大营。
从司空马所写书信可看出,司空马和晋酂的私交不错。晋氏可谓魏国实力豪门,族中子弟多在军中统兵,小小繁阳城一县尉晋帛平日里何其嚣张跋扈晋氏实力可见一斑。
若是晋酂知晓了其兄晋鄙之死其实和他司空马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不仅不会派兵救他,反而要杀之后快。
“也就识得那么几个字而已!”赵端谦虚点头:“我父被被车裂,皆因韩王死士大闹繁阳市,繁阳县令无能,就拿了我父做了替罪羊!”
“皆是我的错!”司空马说着就有在衣襟上写道:“另请晋兄知会繁阳令莫要冤枉无辜,贼盗岂是一乡野村夫?”
司空马写完并未罢手,而是又在身上撕下一块衣布,蘸着黑漆写道:“麃公敬启,司空马拜上,公孙令我前往邯郸迎接王太孙归国,路上却遭遇劫杀,仆下被困繁阳郊野,一盼麃公救援,二请麃公派军前往邯郸护送太孙回国!”
麃公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秦始皇本纪》记载其为秦王正继位初年和蒙骜,王龁并列的三位辅国大将军之一,如此人物,看书信意思也能被司空马差遣动。由此可见司空马在秦国混的不错啊!
可是……
司空马明明知晓邯郸的秦王太孙并非周君王赧的种也非公孙子楚的种而是韩王的种,为何还要知会麃公派军护卫呢?明知道秦王公孙之子乃是韩王的种,为何还要对其子嗣,如此关照呢?
赵端想不明白司空马为何要写这样一封书信呢?
更令赵端不解的还有,本可作为铁证的韩王书信,因何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就丢弃了?应该将此书送于秦国将军麃公才是啊!
种种疑问,赵端很想问,但这里面涉及的秘密干系甚大,好奇是能杀人的,一旦被卷进去,岂能苟活?
司空马书就,吹了吹,漆干之后叠起,两块书帛都交给了赵端,指着写给麃公那封对赵端说道:“去过荡阴西河魏军大营的之后,你在前往安阳,将此信送于秦军将军麃公,到时自有秦军铁骑随你前来,那时你想要我司空马如何答谢你,我就如何答谢你!”
秦人麃公的地位在那放着,赵端自然相信司空马的承诺,但却很迷糊,既然请了魏军晋氏来助阵,因何又请安阳的秦国驻军呢?难道只是为了万无一失?
司空马说完最后两句硬气话,身上硬挺的劲也就泄了,颓然又躺了下了去,浑身颤抖,打着摆子。
这是高烧的症状,赵端帮助司空马重新躺下,为其解开身上伤口绑带又为其上了一次药,从墙根包袱里取了两卷白起兵法,为防出个意外,又多拿了一卷揣在身上,这才拱拱手说道:“只要能保我父一命。小子无求,司空公,放心,为了我父,为了墓室中所有人,为了深埋土下的太公,小子死也要将信送到!”
司空马虚弱的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可恨平日吃的多,拱不出去瓦甓!”二尾子泪眼汪汪的抱了抱赵端。“憨子路上一定小心啊!”
“自该鲍父前往,怎奈我无用,却把你给我做的靴子丢了!”膝行而来的豹子呜咽哭泣自责不已。
“等我回来,一定为鲍父打造最轻便舒服的假肢!”赵端抱了抱豹子深情安慰道。
端木孟姬也拦住了赵端:“我要同你一起送信!”
“走吧!”赵端毫无迟疑的就答应了。
自己是不会拒绝端木孟姬请求,相反还会主动央求端木孟姬一同前往。
世上之事,非意志能决定胜败。所谓鸡蛋要多放几个篮子。韩人死士志在必得,焉知上到地面会遇上何种意外,若自己不幸被抓,不仅养父吕伯乐救不了,就连墓室之中的一干人都会遭遇不测。
带上端木孟姬,成功几率自然也就增大了些。
瓦甓出口在临黄里社庙女娲泥像之下。临黄里的社庙在里闾北头桑林,而桑林在乱坟岗的边上。临黄里的社庙又被乡人称谓高禖庙。繁阳乃是殷商王畿之地,殷商民风甚浓,尤信鬼神,不讲周人的礼乐之道。祈求姻缘祈求怀子皆来此庙。当然此时百姓向神灵祈求婚姻和祈求子嗣和后世有点不一样,他们比较生猛,直接就外面野战了。圣人孔子就是其战果之一。所谓令儒家不齿的桑间濮上即是如此。
这里是邢父的据点,邢父住不惯墓室。另外侯公也需要有人在外面掩人耳目,也就同意邢父住在社庙里。
社庙这个地,虽可时常享用供奉女娲的祭品,可是这个地真不是人待的,尤其邢父这种正常男人。为了躲个清净,起先躲在女娲泥像后面,可是茅草盖的社庙根本就不隔音。
后来逼得邢父挖了一个更深的地穴,巧的是,挖破了一截瓦甓,这条瓦甓正是小室之中的那条,机缘巧合侯公所在的主墓室就和邢父所在的社庙联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