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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五五 一搏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320 2024-07-11 11:06

  范倥闻言,登时静立,双手垂在两侧,恭敬恳切道:“禀陛下,族人口出狂言,妄议军政,身为范家家长,是该行家法的!臣也是一时怒起,气血直要从天灵盖迸出来,这才忘了这是在垂拱殿上!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成德皇帝眉头稍稍舒展,但仍旧是满面肃然,摆了摆手道:“家法就在家中行,这须是朝堂大殿,该行的也是国法!”

  范倥心里一顿,脑中闪电般划过两个字:遭了。

  皇帝陛下这话意思颇多,一是说他在百官面前掌掴范历有所僭越,二是敲打范氏不该参与到皇帝的家事,也就是定储夺嫡当中来,三最是简明扼要……要对范历行国法!

  这下范倥可算是保不住了,也没了那个要保护的心思,当即往后退了两步,面红耳赤地说道:“微臣明白了,范历既然犯下此罪,臣便不该多言!”

  说着,往后继续退去,竟就这么径直回到了队列当中,只留下惊愕万分的范历斜坐在地上发呆。

  “范大夫倒是好兴致,前头打得正欢,你却在京中胡乱做事!”成德皇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显然不满得紧,“若你是弹劾李元庭坚守不前,弹劾杨元衡庐州肆虐屠戮,要削其功以补其过,朕或许还能考虑一二……请斩?”

  还不等范历重新摆正身姿,成德皇帝的口谕已经下了:“范历枉顾大略,目无尊长,欲害功将勋帅于前,暗谋储君重事在后,罪大恶极,理当重罚以儆效尤。令,当廷解职削爵,贬为庶人,明日驱逐出京,此生不得再还!”

  “范倥教导族人无方,乃至今日之事,亦应有所反省。令,罚俸三年,谪庐州刺史,即日动身,不得有误!”

  殿内安静一片,就算是内心震撼的王仁和李仪之此时也只能是用余光互相略一眼,然后恢复正姿不敢再有更多举动。

  范历自是满心绝望,范倥也是面如土色。他的目光投向了殿中队列里某个身影,那个身影纹丝不动,没有半点想要出来解释或者援护一二的,心里又想到前些日子和那人的交谈沟通,心下一横,略微喘了两口气来平复心情,随后挪步走出拜谢圣恩。

  短短时间内,范家又经历了一次惨痛的打击。范倥贬谪庐州的事情一下子炸开了锅,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勾栏瓦舍、国子监和武学中都在谈论此事。

  庐州刺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甚至范倥去了说不定还大有可为,毕竟是个新打下来的地方不是?

  范倥其人素来自负,频称自己腹有诗书,又有经世致用之才,刚刚经历过战祸摧残的庐州就是一个极好的历练机会。当然,成德皇帝话已经放下来了,范倥几年内是绝对不可能回京的,但只要把庐州做起来,身子不歪影子不斜的,还愁未来路途不明吗?

  这件事有利有弊,自然是引发激烈的争论,便不再多提。

  而此时还丝毫不知道这件震动京师上下的事情的周军将帅们,正准备应对来势汹汹的唐军。

  或者可以说,是把握住了最后反扑机会的、由宇文宏统率的唐军。

  一直按兵不动、消极抗周的扬州和真州大军纷纷动身,这两地在战争最开始的时候被划分为了经济保护区,因而唐军的作战计划当中并未将它们纳入,只是调了小股部队进行驻扎。如今这二州动兵西进,其实也只有五万余之数,加之战力不足,只能稍作牵扯之用。

  但距离金陵还不到二百里路途的诸路周军此时却需要谨慎再谨慎,大功就在眼前,千万不能行那操切冒进之事,最后功亏一篑,岂不是白瞎了这许多时间?

  要说满打满算,从开战到现在也就过了五个多月,不到半年的时间,唐人真个有这么羸弱不堪?

  周军将帅们从头到尾始终保持着警惕,无数前辈们用鲜血告诉他们,凡是征战,事事皆当以小心为上,切忌贪功,切忌自负,否则必定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

  前唐郭孝恪征伐龟兹,留守延城的时候粗心大意,为龟兹国相那利袭击,中箭身亡,成为了那次西征中阵亡的最高级别将领;

  西凉武宗动兵二十五万西征西夏,轻敌冒进,误入敌军包围,征西大元帅任得敬降敌,乃致全军崩塌溃散,也使得武宗下罪己诏而退位;

  最近的,恐怕就要属西面正在进行的、已经陷入反复和胶着战况的西凉南征后蜀的战役。

  “大意不得,大意不得!”

  周军帅帐内,岳承泽叉着腰摇头晃脑地,颇为可惜地说道。

  种蒙在一旁微微一笑,旋即沉声道:“秦川男儿血性不假,但其众落到今日之地步,总归来说还是因为那将帅的原因居多……三个月便打到了成都城下,得亏他们敢信,也敢将大军分散各处,零落碎末一般,哪能不被人趁了空子?”

  “笑话,蜀人那般好打,不怪凉人不急切!”杨元衡大喇喇将翘着二郎腿,颇有些轻蔑之色,“那个唤作赵什么的……赵方,也是个厉害的,被俘在了剑门关,还能策动降卒起事,尽杀凉将而走,引兵数万杀回来,一路收复失地……恐怕到今日,他赵方麾下已有不止十五万大军了吧?”

  “三品大将军,素有忠武之名,亦有良将之才,国难当前,一朝得势,统兵十数万,偏偏敌军又困顿陷于蜀地难以脱逃……”柴迁啧了一声,“怕不是又一个宇文宏出来了!”

  “赵方其人和宇文宏还是不太一样的……”岳承泽摸着下巴,“只不过如今蜀地胶着难分,一时不知道谁会赢来,便不好多做评价……且先看看金陵吧!”

  提到金陵,听几人讲话的众将这才稍微精神了点,纷纷摆正了身姿。

  “自我军整顿至今,已经五六日未动,唐人寻机出战,调动扬州、真州两地兵马,约有五万之数,往西行进。”众人围到立体沙盘前,岳承泽指着真州的方向道,“彼处最近的是哪部?”

  “是毕再遇部!”毕再遇大声道。

  “我意,再添魏胜部,两部共同作战,不求尽歼唐军,将这数万唐兵尽数挡住即可,二位怎么看?”

  岳承泽话音刚落,收起了轻蔑神色的杨元衡便颔首沉声回道:“我觉得可行!”

  种蒙也点头同意:“我也觉得可行。”

  被点名的魏胜与毕再遇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灼热。数万唐军,还是从那般富庶的地方来的,恐怕多数是那些世家子充在其内,实际上毫无战力的吧?

  “倒也不必担心金陵之功与你们无半分关联。”种蒙和他们相处更久,除了迎敌的热切之外还看到了几分忧愁,“拦住甚或是干脆歼敌于外,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写那功劳簿子的时候,照样在里头摆着的!”

  这话一出,魏毕两人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太平州、和州两地兵马也开始挪动,约有六七万之数,恐怕是打算直接进金陵城内驻守的了。”岳承泽开了个新话头,“算上金陵城内原有的十万禁军,这一下可就要难办许多。”

  众人纷纷颔首称是,但除了强攻和叫阵劝降之外也没有半点法子可行了不是?

  “城内百姓恐怕多数不愿离去,除非是城破,否则必定在内里与唐军一同守城的。”杨元衡稍微叹了口气,“彼时,要对付的又何止十六七万人呢?”

  “不若遣一部南下,先往和州与太平州行进,这两地相近,若是无重兵把守,轻易就能拿下!”柴迁抱胸出声提议,“强攻金陵,徒增伤亡,绕过金陵城而击其余部,逼其回援或是决战,方为上策。”

  岳承泽深深看了柴迁一眼,旋即说道:“我看可行。”

  种蒙和杨元衡也表示同意后,经过商议,决定遣辛弃疾部与柴迁部连同南下,奇袭和州,再视情况往南破太平州。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还能过芜湖(今安徽芜湖),一路坦途间杀穿宁国府,给南唐后方造成更大的恐慌。

  至于周军大部,则陆续行进转挪,将金陵城围住三面,只留下南方一条路,也是最容易和最适合他们逃离的路。围三缺一的法子自古以来就是围城之战中常用的,尽管是面对一国之都也毫不逊色。

  宇文宏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好似长龙巨蟒般黑压压一片的周军,恐惧的苗子不受控制地从心底里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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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其三面,单留南侧,唐人艰难,必走此路,则于半途击之,其国可灭。——柴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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