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搭上去,动作快些!”
冲在前排的几个队正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将攻城用的木梯搭到城头上,一边指挥还一边得注意着城头上守军的动作,别给叫石头把梯子和士兵砸了才是。
“石块准备!”见周军前阵中已经举起了十数架攻城梯来,陈圭冲着城头的守军发出了指令。
周军的梯子刚刚搭到城头,还不等下面的士兵朝上爬,一些紧张万分的守军就将手中捧着的尖锐石块朝下丢去。
石块砸在梯子上,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加之一开始丢的石块重量不大,在周军士兵铁盾的抵挡下也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兄弟们,上头就是金狗,杀一个就有一个的军功!”
“跟老子冲啊!”
作为战场上最低级指挥单位的队正们开始发出号令,前排的周军士兵在自家小头头的指挥下开始奋不顾身地朝城头爬去。
中原战事,多以城池攻防战为主,因此在军卒们的日常训练当中,城池攻守争夺是十分重要的一个项目。而相对于周军来说,金人的战争主要以骑兵破敌为主,攻城略地为辅,即便是南下攻打中原,也更多的是为了劫掠财物和粮食,对于城池的占领欲望和掌控程度都不高,因此其步兵在攻防战中的素养是万万不可与周军士兵比拟的。
这也是为什么金军多次南下,却常常没办法占住后周的城池便撤回自家地界的原因了。
“油桶准备!锯钉准备!”
“别手忙脚乱的,就盯着他们的脑袋往下丢就对了!”
“弓箭手不要闲着,找准了位置放箭,老子从后面运了这么多箭矢来不是给你们背着的!”
在另一侧的堡垒进行指挥的阿里布对于城池攻防的经验也不多,只能是依靠着在战阵和汉人的兵书上学到的东西来对战局进行掌控了。
当磨得尖利的巨石和烧得滚烫的热油从上头倾泄而下时,这场惨烈的战争就此真正开启。
伴随着上头的惨叫和掉落下来的尸体,下面跟着爬上去的新兵生出些退却之意,走在下方的老兵很明显察觉到了上面的犹豫,只能高声大吼让新兵安心,除此之外在梯子上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一切都要凭借这新兵自己的造化。
有的新兵还没与敌人接触之前怕得要死,一旦短兵相接,为了活下来什么都做得出来。一旦从战争中幸存,这样的新兵也多转化为教导新兵的老兵了。
“轰——”
终于,有一架梯子经不住上面落石的攻击,轰然倒下,连带着梯子上的士兵们一起砸在地上。那底下些的不过是摔破了点皮,都已经快冲到城头的那几个,只能是跟着碎掉的梯子一起粉身碎骨了。
所幸,周军使用的木梯内是灌入铁心的,承受能力很强,且军中早已经配备好了大量的梯子,一架倒了立刻便有第二架补上,金军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对周军造成损伤,也不过只是拖延住周军士兵上城的时间罢了。
片刻之后,在巨型攻城塔中的弓弩手的掩护下,总算是有周军士兵踏上了城头。只是其人甫一离开梯子,身遭便有十余把战刀劈将过来,虽奋力抵抗,但终究是躲不过被乱刀砍死的命运。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和第三个也不远了。这士兵争取到的些许空隙成为了周军突破的口子,数名周军一脚踏在了城头上,又猛地一使劲,高高跃起,落入了金军的包围之中,眼见得是活不了了。
这样的士兵多数是为了通过牺牲自己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给同伴提供上城的机会。
伴随着口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周军士兵攀上了城头,手中战刀和铁盾也开始朝着杀了不少同伴的金军挥去。
很快,丢光了石头和滚油的金军没办法控制不让周军上城了,只得与周军短兵相接。
周军登上城头的人数并不多,大部分都被卡在刚上城的地方,浑身解数都施展不开,同时被挤在一排的周军也对后面要上来的同伴造成了影响。
前面有人顶着,自己这里无论如何是找不到上城的入口的,只能在梯子上高喊助威,手中的刀刃却是没办法劈到金军身上,只能是干着急。
很快,上城的士兵又被近战水平极强的金军屠戮殆尽,后面的士兵倒是有机会上去了,那这又成了最开始的状况了不是?
一波一波的士兵朝上冲去,又一波一波地被杀了个干净。虽然周军损伤惨重,但在登城士兵近战伤害和攻城塔的远程威胁下,金军也并不好过,这一会儿也已经在城头丢下了不少的尸体。
“卡其嘛……”
阿里布看着金军士兵和周军杀得有来有回,心中愈发烦躁,又见那巨大的攻城车缓缓靠近,不免生出些慌张来。
就在此时,另一侧的陈圭在心中默算好了攻城塔离城头的距离后,判断出其马上就要放下攻城桥,赶忙给城头的士兵们下了道军令:“兄弟们,周人的攻城塔马上就要放下来了,切记一定要……”
话音未落,一轮箭雨便在堡垒处落下,虽说堡垒严密厚实,不怕箭矢攻击,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给陈圭的指挥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阻碍。
陈圭来不及听堡垒外守着的亲兵被射中的惨叫,正想继续发号施令,却见那攻城塔上带着的长三十步、宽五步的攻城桥系着的铁索被周军士兵砍断,偌大块木板便从高处挥下,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搭在了城头,伴随着被砸中的金军士兵飞扬的残骸,将这场攻防战的血腥程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挡住!快去挡住!”
陈圭嘶吼着,守着城头的金军士兵在号令下分出了一拨前往攻城桥处准备面对从塔里冲出来的周军。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金军士兵就位,塔里早就准备就绪的周军士兵便一股脑地朝城头冲去。这群人个个穿戴重甲,戴着硬盔,手中握着两石或者是三石的大弓,弓上都搭着数支箭矢,一冲出来便朝着涌过来的人群一顿攒射,登时如割稻子般扫倒了一片金军士兵。
随即,这群重甲兵或将长弓背到身后,或将其直接丢弃,又都抽出了身上别着的横刀,低吼着朝城头金人冲去。
由于乱箭攒射带来的死伤,导致重甲兵踏上城头的时候金军居然没有能够组织出人手对他们进行有效的抵抗,使得周军在城头上直接撕裂了一个巨大的伤口,大大缓解了冲城士兵的压力。
甚至由于不知情况,离着攻城桥较远的金军士兵对于突然出现的重甲兵很是惊恐,以为是城头被攻破了,大喊着便要逃命,被紧紧盯着的虞侯挥刀斩倒,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守住!守住!不过是一群用诡计淫巧的汉人罢了,有什么好怕的!”阿里布见状,心中恼怒,冲士兵们暴喝道,“老子也跟你们一起杀敌,把这群汉人都给杀回南边去!”
众金军听了,回头一望,只见穿着铁甲、手握巨斧的阿里布从堡垒中走出,快步上前,斧头挥落,便将一名倒在地上呼号的年轻周军士兵的性命给了结了,登时引发了一阵欢呼。
“不成!”魏胜看着眼前的进攻情况有些不妙,冲着身旁偏将道,“催促众将士,奋勇杀敌!”
“将军,战局胶着,一时间恐怕也攻不破啊……”偏将苦着脸,无奈道。
“胶着?老子上了就不胶着了!”魏胜抄起挂在马身两侧的双刀,纵马朝攻城塔疾驰而去。偏将见了,知道自家将军恐怕又是上头了,也阻拦不住,只得高声呼喊魏将军亲战,众军当竭力杀敌之类的口号,跟着魏胜一同进了攻城塔。
由于阿里布的加入,金军士气大涨,加之阿里布亲临战阵的有效指挥,重甲兵带来的空缺逐渐被填补。
上了城头的周军士兵死命奋战,也只不过是将战线朝前推进了十余步的距离,让后面紧跟着攀上来的同伴不至于被卡住不动,但也仅限于此了。
暂时占据优势的金军和人数越来越多的周军在横望城头展开了极为激烈的肉搏战:有奄奄一息却仍旧抱住了金军士兵大腿以争取同伴杀敌时间的,有腹部撕裂开来结果将流出来的肠子随便一塞就扑向了金人的,有双手尽断还冲上去用牙齿撕裂了金人面颊的,更有直接扯着金人一同从城头上往下摔的……
攻防战之惨烈,由此可见一斑了。
阿里布一拳将一名周军士兵的胸膛打得凹了下去,随即又是一腿将其横扫出去,周军士兵的尸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躺在了攻城桥的桥头。
“女真狗贼,可敢与你魏胜爷爷较量较量?”
望着脸上还带着些许愤怒的周军士兵的尸体,魏胜心中杀意溢出天灵,冲看向自己的阿里布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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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善用双刀,能左右射,旗揭曰“山东魏胜”,金人望见即退走。胜为旗十数,书其姓名,密付诸将,遇鏖战即揭之。金兵悉避走。——《周史·魏胜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