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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二 扣押(下)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260 2024-07-11 11:06

  显然,这位金国的皇太子殿下在王仁的三两句话中稍微迷失了自己,一时竟觉得对方说得很是有道理的!

  “我是大金的太子,国本已经立下,岂能随意更改?”完颜允恭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咽了口唾沫,冲王仁沉声而对。

  “君不见,你们大金的皇子死了多少?”王仁冷哼一声,满脸写着不屑,“每年因政争而手足相残者恐怕不止百数吧?就连大金的皇帝不也是在辽东起事,将据有上京的完颜元宜满门尽诛,还顺带将海陵王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这么说来,其实你的父皇用这招也是有一手的不是?完颜宗室这么过年轻人,为何非你不成呢?”

  一连串的话语将完颜允恭还堪堪保持着的强硬笑容直接击垮,其人登时又回到了方才的满脸惊恐:“贵国……贵国大臣怎么敢随意置喙……置喙我父皇?”

  见其人言语有些错乱,神色慌张,显然是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心志被压了个稀碎,成德皇帝也不好直接让一国太子在大殿之上变成这般模样,便摆了摆手道:“太师且莫再多说话了,否则完颜太子情急之下,不定要做出什么来的呢!”

  羞辱,绝对是羞辱!

  完颜允恭满心羞愤,却难以用汉话表示出来,着急之下嘟囔了几句女真语出来。这话没说前倒还算好,话音还未落下,金国使臣团众人齐齐变色,有几个年长一些的冷汗已经从额头上缓缓流下。

  察觉到金人异样的柴迁寻机出言道:“贵国使团身子好似有些不太爽利,我看诸位面色多苍白,浑身抖动,莫不是得了什么疫病来的?倘是如此,开封刚举办完杏林会不久,不少北地的医师都留在京师过年,不若去请几个来给各位瞧瞧?”

  循着金人使团的方向望去,但见其众惶恐不已,殿中众臣立马反应过来方才完颜允恭说了什么……还能说什么,能让自家使团如此的,肯定也算不上什么好话了。

  “大胆!”列席中一老者拍案而起,赫然是从开宴以来一直冷眼旁观的李仪之。其人自年少时从军,近年来位居枢密高位、久在京师,但身上挨过的刀、中过的箭总不能就这么凭空消失吧?说来也是奇妙,李仪之自从军以来还就未曾去过南边打仗,全是在东边剿匪、北境御金,大小百余仗,早就和金人势不两立。如今竟能在开封见到金人的太子,若碍于规矩不能动手揍人,恐吓一下总是没毛病的吧……毕竟两国这和议是断然不可能行的不是?

  不顾被吓了一跳的完颜允恭,李仪之冲前者横眉怒斥道:“矬尔小贼,竟敢在紫宸殿中公然辱骂我朝将士吗?金人蛮厉,心性狠毒,凡攻城略地必掳掠户口百姓,抄家夺产,所到之处皆成一片白地!如今大周北伐功成,金人内乱渐起,若要和议,当有诚意,而非只是派了一个懦懦不敢为的太子爷来这大殿之上肆意谩骂!”

  “划线而治,你知道大周的将士为之填进去了多少人命才得了泽州之地吗?给予战马五千匹,金狗的铁浮屠和拐子马难道不是照样为大周的背嵬军、踏白军所破吗?给予粮草三十万石,两淮富庶、黍米盈仓,难道还需要金狗的施舍吗?给予金银各十万两……难道金国的金银大多数不都是从大周流过去的吗?”

  “无心和议,那便在战阵之上见分晓,为何要遣人前来羞辱我们呢?”李仪之口水四溅,显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难道说,金狗的皇帝是要等我们将他的太子一刀剁了,然后好以此为借口南下与我军作战吗?既是如此的话,那老夫今日便遂了这狗皇帝的愿!”

  言毕,竟从腰间抽出祖传宝刀,朝殿中央的完颜允恭快步冲去。

  众臣此时才兀地反应过来,李仪之是当前为数不多被成德皇帝恩赐带刀入宫的几人之一。原本心中都暗道李枢密这火发得可有些大了,但总不至于拳脚相加吧?现在一瞧,确实不至于……这不刀子都抽出来了吗?

  此刀一出,全场哗然,其人身侧的几位大臣纷纷起身扑将过去,伸手要将李仪之拖住。但其人既是枢密使,威严素来甚重,上前的那几人又都是文臣,手脚不麻利,一时竟捉不住他!

  而完颜允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加上刚才周大必被斩首的场景就在眼前,一时慌乱不已的他双腿一软,双手却撑在地上不停地朝自家使团的方向挪动过去。

  心里晓得的,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表演罢了,恐吓一番,为了平息怒火再做出些什么后续处置来都是相对合理的。李仪之自然也是晓得,身居庙堂多年的他自然也不会真个要在皇帝面前将金国太子砍翻,只是这位太子殿下好像有些慌张过了头,仪态全无,颇有些心态崩溃的样子来……

  再仔细瞧瞧,竟见其人胯下衣衫湿润,一股骚臭味在空中弥漫开来,俨然是被吓得失禁了!

  这下众臣都有些傻眼,连金国的使团成员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犹自挪动着的完颜允恭。要知道,在外的使者就代表着一个国家的脸面,一举一动不说饱含深意,也是从侧面反映出一国之态度的,更何况实际上的使臣还是太子这样身份高贵但又不太适合充入使团的角色呢?

  早知道就多劝几句,让大定皇帝将这个太子留在上京好好协理政务就是了,干什么非要来趟这趟浑水?

  本国的人嫌弃,敌国的人看笑话,唯有他完颜允恭一人在这象征着后周最高外交礼仪的紫宸殿中被吓尿了裤子,手脚并用,好似一只濒死的动物般朝自家席位靠过去。李仪之早已停步,众人也再未多发出什么声音,大殿中回响着的只有完颜允恭不断爬行口中不断冒出的哼哧声。

  再多瞧几眼,有些不忍的文臣已经是背过身去不敢多看。而大部分武将都是满脸兴奋,世仇在前,恨不得教画师将这般场景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才好。

  “来人,将完颜允恭与金人使团一并带下,送回驿馆,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口谕,不得出入。又,皇城司增派人手,若京中有人与之密切联系,无需请示朕意,直接拿下便可。”成德皇帝许是不忍心见这场景,又或是觉得继续看下去会引发更加恶劣的后果,便沉声下令。

  众人得令,忙不迭地将已经有些错乱了的完颜允恭抬了起来,又捂着鼻子将其人交给了前来的甲士。金国使者们也是一脸无奈,俩领头的,一个被杀一个差点被杀,方才那位皇帝陛下说的什么来着?严加看管,不得出入……那不就是幽禁了吗?

  本来还想着能够就和议内容进行合理协商,为大金争得些许利益的使臣们一时无语,有个年长的甚至在起身时用力过猛,两眼一黑朝边上倒去,送去医治后不久就宣布抢救无效,成为了本次金国使团中第二个“殉国者”。

  而和议内容,除了被李仪之骂了的那几句之外,是一点都没有提到的了。

  事态的急转直下让本来心里有所准备的众臣感觉尚妥,只是直接扣押金国太子,后续引发的种种情况都已经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掌控得住的了。那位远在上京城的金国皇帝在得知自己的太子被南边的中原王朝扣为人质,而这个王朝在前不久才刚刚从自己的国土中分走了一块战略要地……

  寻常人家孩子被打、东西被抢都是要去与人理论甚至动手的,遑论担任国主君父角色的完颜雍了。尽管金国此时最应该动身收复泽州的仆散揆和最有实力和时间去做同样事情的独吉思忠都被治下一堆破事搞得焦头烂额,但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深受国恩的两人是断不能不听从的。

  “陛下,今日之事,不过数日应该就会传出去了。”将有些凌乱的袍子整理整洁后,李仪之冲成德皇帝沉声道,“当向北军多下几道军令,教诸将做好准备才是。按金人以往的动作,约莫明年二月便能起大军南下了,届时河中未必能定,泽州也未必能安,还需枢密院和兵部的同僚们细细拟好章程,做好万全应对才是!”

  “李卿说的在理。”成德皇帝微微颔首,“时近年关,诸事繁忙,诸卿辛苦了。”

  众臣明白今天的晚宴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虽然历时不多,但个中滋味、前后因果、刀光剑影,都足以让此次赴宴的每个人收获颇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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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北无雁飞。——《在南题壁》完颜允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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