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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零三 突变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452 2024-07-11 11:06

  十二月初一,为期二十日的杏林集会正式结束。这场规模不大、制度不满的医学集会却是引得众医连连称赞。许多人在这短短二十日间得到了过去二十年都未曾有过的东西,有些表现出色的还在其中赢得了入仕的机会,令旁人欣羡不已。

  问诊类目被评为上上等的是来自青州的张杲,其人年纪又轻,若是骤登高位必然引起过分瞩目,于是在和他协调过后将其录用为太医署助教,以一年为期,考成得当后即升为教授,也算是天大的惊喜了;

  在医方医理类目中被评为上上等的则是被内定了的崔世明,其人在集会之初默默无声,直到最后一日突然将家传的两页《千金方》残卷献出,并称家中还有更多,直教众人惊叹不已,于是便直接将其选为上上等。而崔世明也在集会结束的当日宣布在来年开春前将前往北军之中设立军医营,教授战阵医方、治疗伤兵、抑制瘟疫,更是令众医佩服得紧了。

  至于其他人,有的心满意足回乡,有的没能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懊恼后悔,有的满不在乎,也有的见了被录用的同道后开始向太医署和京中相识的旧友处走动起来,期待着换得一个留京的名额,自是众生百相了。

  不过,原本该前往散会现场的柴迁却在行走至半路时被宫中传谕的内侍唤住,言称陛下召见,只好匆匆拨转马头朝宫城方向驰去。

  待其人在小内侍的带引下进了垂拱殿,只见柴珀、柴锁以及许久未见过的皇五子祁王柴铫并立于前,而诸如王仁、李仪之、周固、魏尚奇等重臣也各自站立,气氛颇有些严肃。

  见柴迁入殿,成德皇帝沉落的脸色稍稍回转了些。柴迁见礼后,也便稍稍退至一旁,和诸位王爷重臣保持一定的距离。

  “今晨刚到的军报,诸位都看了吗?”待步子较缓的杨成武入内后,成德皇帝才堪堪开口。

  “臣已经晓得了。”众人纷纷躬身道,唯有柴迁一脸迷茫不知所措。

  成德皇帝见状,摆了摆手:“迁儿不在公廨之中,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李卿,你来说说吧。”

  离柴迁最近的魏尚奇此时心中也是稍稍舒了口气,因为近日公事繁忙,又多是些零碎活当,对于南北军事都不甚关注。今日皇帝召见,更是让魏尚奇好生怀疑了一通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方才口称臣已晓得,其实心中是慌得不行的……

  “十一月二十五,南唐水师副总管李元庭因家中老小为宇文宏所害,祖坟为奸贼所刨,于鄂州起事,除原有鄂州水师外,其人还集结了附近百余里内的水贼、走匪,总有近四万之众。后其人递降表,称为南唐君臣所迫,愿降大周以保自身安稳无忧。”

  “李元庭此人是为南唐立过大功的……起事前又封国公,朕欲封其为一等伯,封号待定,加拜正五品通侍大夫,领五品定远将军散官衔,以之为鄂州承宣使、武昌节度使,如何?”成德皇帝几乎不假思索,显然是早有准备。

  很早时候便闻到了风声的李仪之和杨成武等人自然知晓赵昚和杨万里两人前往鄂州和李元庭交接一事,当时说好应是来年二月时投诚,不知是何故突然提前了三个月,也是稍微打乱了一点后周处置的节奏。

  自李仪之之下,众臣皆称无异议,柴锁与柴铫也是躬身称父皇圣德。只有太子柴珀稍稍迟疑,俨然是有些不太同意皇帝的处理方式。

  成德皇帝见状,冲柴珀问道:“太子有何想法,大可提出来一同商议。”

  “儿臣认为,李元庭封一等伯倒是没什么,只是这鄂州承宣使和武昌节度使是其在南唐时的旧职。”柴珀欠身道,“当初李元庭西伐后蜀得立大功后,南唐朝野间便有其人欲割据称王的流言,又兼其掌了鄂州一带全部的水步军,凡彼处财政、文治、军事、民役诸项全由其人一言而定……”

  “既然是流言,又何必多加注意呢?”成德皇帝微微笑道,“那依你见,该如何处置?”

  “不若加封爵位食邑,令其来京师安落,再遣人接收鄂州防务诸事,徐徐图之。”柴珀也不管旁边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沉声说道。

  许久未回京师的柴铫一脸疑惑地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成德皇帝,又瞥了一下犹自欠身不起的柴珀,心中很是感到有些怪异的。须知,这李元庭与大周朝廷眉来眼去已经有些时日了,更兼先前成德皇帝就已经流露出要让人去和其洽谈归顺投诚一事。此次李元庭起事,明显就是提前与朝廷商量好的……这太子难道不知吗?

  “那应该遣何人去呢?”成德皇帝又是一笑,“李元庭经营鄂州多年,水师精锐,步军亦骄,遑论民心向之……当遣何人去接替他呢?”

  柴珀一时无话,沉默半晌后道:“军伍之事儿臣不甚了解,不若询问一下李大人?”

  站在其人身后的李仪之身形一滞,心中已然是骂开了。什么叫做你不甚了解,不若来询问一下我?你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瞎提呢?

  本来就因为丧气作乐一事对柴珀印象分大打折扣的李仪之此时更是在众人都没看到的情况下白了他一眼,也不好不回答,只得微微颔首道:“臣以为,陛下处置确实有些不妥。”

  “哦?”听到李仪之的话,成德皇帝眉头一挑,“李卿倒是说说朕处置得如何不妥了?”

  “禀陛下,臣以为,当重赏!”李仪之高声喝道,“鄂州承宣使和武昌节度使不过是其人原职,难道就足够对得起他送来的军略要地了吗?依臣看,当进三等侯、四品上将军,将黄州、蕲州一并纳入其领辖之地,才是最好的!”

  瞧瞧,这便是有些恃宠而骄的表现了。整个朝廷敢这么对成德皇帝说话的不到五指之数,而他李仪之就是最敢的那个。

  此时柴珀闻言脸色已经很是难看,显然是晓得李仪之在嘲讽他,又想着犟嘴,忙对成德皇帝道:“回父皇……”

  “李卿倒是有趣得很,那朕直接给其人封个异姓王出来如何?”成德皇帝抚掌大笑不止,惹得阶下众人都是一阵微微战栗。

  “那不成,到时太子殿下可就要上表弹劾老臣误国了!”李仪之表面说着自己,其实暗戳戳地骂柴珀忤逆上意,顺带将柴珀那双跟瞎了一般的眼睛损了一通,直教旁边本来也对柴珀不满的大臣暗自发笑。

  “你……”柴珀闻言大怒,转头冲李仪之喝道,“李大人身居枢密使高位,但凡话从口出都是要经过脑子细细思索的,难道可以在大殿之上随意攀咬本王吗?”

  “臣为枢密使都要三思而言,那你身为太子难道不需要吗?”李仪之横眉冷笑,“须知,你可是大周的储君!”

  柴珀一时无言,只得复回转过来对成德皇帝作聆听状。

  “你二人也是聒噪了些……”成德皇帝明显心情好,此时被这大殿吵闹给惹了点心烦,也总是没什么大碍的,“李仪之公然讥讽太子,颇为僭越,罚俸一月;柴珀口出狂言,妄议大政,同罚俸一月,再添抄写论语一遍,十日后交上。”

  旁人见了或许会说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在当事人眼中可就有不一样的意味了。柴珀为太子,地位相较于李仪之是要高上许多的。但同样罚俸一月,便有些难以言表的意思在里头,加之罚抄一遍论语,俨然是责罚更甚了……这样的处罚其实极轻,但皇帝陛下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心思在里,此时边上众人略略想通了后,都禁不住有些悚然。

  大殿中炉火摇曳,噼里啪啦的火星四溅开来,温度较外面来说很是有些高的,但众臣心中此时都有些寒意。

  当然,得了便宜的李仪之不在列中。

  “朕意已决,就此下发吧。”成德皇帝冲叶昆稍一摆手,“你去教人来拟旨,择日宣出去……朕有些乏了,诸位都先回去吧。”

  乖乖,这才来了多久、讲了多久啊,冷冬数九的天,这般来回一趟都要费老大的劲了,竟只是下一道旨意吗?

  分明可以挪到明日的早朝再说嘛!

  但众臣都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即便如李仪之这般人也只是在心中稍稍吐槽了事,毕竟这样的场景以往多得是,今后也肯定是不会少了……

  “太子、康王、祁王,你们留下来用膳吧。”成德皇帝冲要随众人一同离开的三兄弟招了招手,“迁儿也一同来!”

  “遵命。”四人不知还要说些什么,只得回身恭敬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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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周师破金虏而宇文宏作乱,江南浮动,黎庶涂炭,哀鸿遍野。初,元庭上表劝之,宏不闻,又上表,仍不闻,如此反复三十表,宏竟皆不肯纳。又有奸佞陈言元庭必反,宏恐其起事,将其族人家随擒杀之,一门百余众,逃得七八人。元庭闻之大恸,遂降周,奉以鄂州。时人皆扼腕。——《南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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