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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六八 定国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507 2024-07-11 11:06

  在令人窒息的几息尴尬时间后,柴迁连忙将手中的汤碗放下,也顾不上擦拭,便冲冷二皮拱手道:“是本世子做得不妥了,冷兄说教得对!”

  冷二皮听他这话,登时怔住。

  说他不诚恳吧,确实做出了相当诚恳的样子,而且其中的道理这位世子爷应该也不是不懂;说他诚恳吧,偏偏把自称换成世子、把提醒说成说教,直接上了一个老大的价值,还顺带揶揄了一手冷二皮……

  天家之人,心思果然捉摸不透。

  冷二皮心中想着,手上也不敢怠慢,忙回礼应对,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团捂得热乎的纸张,铺到桌面上细细展开,冲柴迁道:“冷某在平阳三年有余,能做的不多,这些是平阳府地界内大周的暗桩、据点、站处,还有几个是大周安插在平阳军中的将官,品级不高,但总归是有的。”

  柴迁闻言,将那张纸接了过来,略略一扫。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有的潦草难辨,一时也看不清是什么,只得暂时将它折起来插到一边竖着的书筒里过后再议。

  “如此说来,平阳被完颜烈这一扫,其实也损伤惨重了?”柴迁顿了一顿,朝冷二皮正色问道。

  后者略略颔首:“平阳城中应该是没有咱们的人了,即便是有也估摸着躲藏起来,若是平阳不下,则永无出头之日……平阳府地界倒还是有不少的,但我这一走,其众缺了领头之人,一时肯定也是慌乱无措,甚至有的顺势带了金银珠宝啸聚山林,做个江湖大佬也说不定呢!”

  柴迁没有接话,因为前世他和这样的军谍人士,或者干脆说是特务机关的交道打了不少。大周的特务分在两处,京师的是皇城司,地方的是机宜司。前者更多的是选取宫墙内的年幼宦官加以培养而成,而后者侧重于地方能人异士的搜集,为了将人数和控制范围铺张开来,大量的江湖人士或受重金,或得官职,或许宅邸,或允妻妾,总之是各自满足所求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官军。

  机宜司也有自己的升降级规则,尤其是地方搜集来的江湖侠客,在尝到了官方给的甜头后,便想着一步步往上爬去……其中不少人最终是会通过在地方立的功劳进入到大周最高级别的情报机关也就是皇城司当中。

  京师嘛,不管是驻守在内的京军,还是执掌各家各府内情的皇家内衙,又或是这鱼龙混杂、动辄巨浪滔天的皇城司,其目的也都是为了保护皇城的安全。

  柴迁前世身为魏王,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控,甚至府内下人也多是从内衙和皇城司调配而来的。武人从政,也是讲究一个豪气正派,如何希望被人时时看管着?

  于是乎,即便这群所谓的军谍对国家军事武功确实有大用,也确实能够立大功,但柴迁打心底里是十分讨厌他们的,打起交道来也多是含含糊糊不肯正面应对,谈吐举止也相当小心谨慎。

  冷二皮说的内容相当敏感,也是机宜司对这些江湖人士掌控力度不够的结果。柴迁自是晓得,但不好多去置评,便只是微微点头模糊表示了一番,惹得冷二皮心中奇怪又不敢随便出口相询。

  书房中一时无言,再次陷入尴尬之中。

  沉默几息后,冷二皮低头见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肉汤,心中微动,冲柴迁略一行礼,便将那汤碗端起:“世子好意!方才冷某说话有些过了,世子仁心之举满城尽知,是冷某说得差了!且喝这碗汤吧,否则一会儿可能就要凉了!”

  柴迁闻言一怔,然后就抚掌大笑起来,也不去搭话,直接将汤碗端起,隔空与对视过来的冷二皮碰了碰碗,便仰脖慢慢喝了下去。

  冷冬数九的,一碗热汤,一盏火炉,足以让处在书房中的两人身心暖和愉悦起来了。

  一开始冷二皮的那句话,柴迁也只是当他心急所言,不再去提起和理会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郦耿那边也没再送来什么文书之类的庶务。这边两人本就同属于军队范畴,只是做的想的有些许的不同,本质上还是能够进行一定的友好交流的。

  两人就河东地区的金军分布、战略大局、地理民生、文化习俗等方面畅谈了一番,互有所补,互取所长,一时言语热烈,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正当两人说得起劲时,突然一小厮匆匆来报,说是府外有两个大汉求见,其人身后还各自跟着一众军兵模样的汉子,互相推搡,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式出来。

  柴迁点头示意小厮将人叫来,又冲冷二皮略一努嘴,后者会意立即起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去,将正中的位置让了出来。

  未几,只听书房外嘈杂一片,似有中气十足的喝骂声,又有脚底打滑摔倒在地的痛呼声,但很快便安静下来。

  “团练在里面吗?”

  门外一粗犷男声响起,让冷二皮惊了一下,看向柴迁时的目光多了几分戏谑。

  柴迁无奈摇头,冲门口喊道:“你二人且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门便兀地被推开。正值外头大风呼起,直接将房中好不容易充盈起来的暖气给吹了个干净,一时寒风刺骨,冻得屋内的两人都有些鼻塞。

  柴迁顿时蹙眉不满,正眼一看,只见外头立着一群大汉,站得倒是泾渭分明。

  左边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整洁,身上穿着军中特制的棉服,一身雪花伴随着脚步簌簌落下,迅速在地上形成了一滴滴水渍。右边一群,个个面带凶容,为首的那个左颊有一道极为显眼的刀疤,同样身着军中棉服,但其人腰间还别了一把军刀,此时左手握着,显得气势有些压人。

  想都不用想,左边这个肯定是城西巡访的魏定国,右边这伙一瞧就是所谓本地豪强义社里挑出来的打手,为首刀疤脸绝对是陈六安无疑。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你们两个进来就行!”柴迁一脸不悦,吸了吸鼻子,“把门给老子关上,冷冬数九的,这么大开着是要冻死人吗?”

  魏定国和陈六安显然被柴迁开口的几句话给唬了一道,心中暗道这小年轻语气倒是端的逼人,便大步跨进房门。

  陈六安手下的那伙打手纷纷乱乱,见不让自己等人进去,居然有人直接破口大骂起来,声称柴团练将人丢在这冰天雪地里要夺人性命云云。

  柴迁本来就被突然灌入的冷气搞得心神不快,此时被骂了一句,登时心底冒火,一拍桌面便直接翻越而过,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掣出了一把短匕来。

  魏定国和陈六安登时慌乱,连忙上前各自把住柴迁一条胳膊:“团练不可,团练不可!”

  说罢,陈六安还回头恶狠狠地冲骂声传来的方向低喝一声:“都给老子待在院里,别生什么事端出来,否则老子教城北的那个屠户细细地将他剁作臊子!”

  这话一出,众打手才堪堪平静下来。

  待房门关上,魏陈两人才发现房中还坐着一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其人定定看着自己,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容来,让素来自称胆大无双的两人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两位争得可还算开心?”柴迁不过只是做个样子,此时收起短匕快步走去坐下,竟也不让魏陈二人看座,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魏定国一时怔住,旋即最先反应过来:“好教团练知道,俺须是守着城西一片,平素安分守己不敢有多逾越举动。先前陈六安多次干扰俺城西防区,俺也忍了……可今晨起来巡访时,陈六安非教他手下那群喽啰强占了城西的一条街,最是繁华的那条,说是替俺分担一些,其实俺如何不知,他是眼红彼处的商铺,想要强取些银子来花花!”

  “放屁!”陈六安偏过头去,冲魏定国喝道,“若不是彼处老百姓和商户来找我,说是你平素从他们那里强取豪夺,他们苦不堪言,又难以直接向刘大人申诉,这才找我去主持公道!”

  魏定国张了张嘴,气极反笑:“长得一张大嘴,喷出来的却都是些粪!”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陈六安被他这一骂直接点燃了心里的怒火,左手一动,竟是打算将腰间军刀抽出与他对峙。

  “陈六安,你想造反吗?”

  柴迁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他陈六安好歹是泽州本地的豪强,硬是要说也能算是地方所谓的世家出身,对于人与人的交往总是懂得一些的。只不过平素被捧惯了,一时有些忘记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攻击”罢了。

  又细细一瞧魏定国,但见这汉子面带微笑看了过来,陈六安心中只道是不好,快速将军刀塞了回去,忙不迭地冲柴迁拱手致歉。

  “我道是你为何要带刀进来,原来是要在我面前舞的!”

  这话一出,就连一边的冷二皮也有些坐不住,忙起身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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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国性刚烈,易怒,尝为泽州城西巡访,甚得迁意。——《后周书·魏定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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