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时节,正是出城携家带口踏青游玩的好时节。寻上一或静谧或喧闹之所,三三两两携手作伴,放着纸鸢,品着溪水,就着干粮或是野味。如此情景,温馨而又融洽和睦,是多少年来江南地方的春时常有的画面。
而此时,耀眼得好似要将整片大地烤熟般的骄阳下,来自北面后周和南方南唐的两部大军针锋相对。若是代入空中飞鸟的视角,但凡见了都要叫上一声好的。
只见刀枪剑戟簇拥而起,铁弩巨砲匍匐直走。人嘶马鸣,卷云热血从头落;兵掣甲铿,冲天豪气由心生。瞧周军列阵,仿若巨蟒翻山腾岭;观唐兵布防,好似恶蛟入海出湖。(本段模仿明清小说写的,功力不太足,各位见谅见谅。)
狂风渐起,战旗猎猎,震得所有人心头纷纷打颤。
呼延炽并未将全部兵力都用上,但也足足来了八万大军。周军更不必说,本就是八万余人出动,要的就是个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气势,哪里还有留兵在后的打算?
十六七万人列阵相对,在双方将官的喝令下没人敢轻易开口说话。战场上只有声音愈发响亮狂躁的风声,还有旗牌官来回穿梭的马蹄声,其余的声音基本是听不到的。
许久,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随着旗牌官身影逐渐消失,两边的调兵布阵已经基本完成。种蒙与呼延炽都没有先行开口,双方马步军军将也都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人去叫阵、谩骂。现在的情况下,谁先开口,谁就会堕了一分气势,所以不会有人……
“谁敢去取周人大将的脑袋来?”
正当大家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呼延炽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越来越肃穆的战场气氛,朝身后众将出声相询。众人闻声互相看着,满脸都是犹豫之色,没人想打头阵,更何况有些人对自己的武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时候去跟人家打单挑?无异于痴人说梦!
呼延炽心下黯淡,心道众人无能,却听得身后转出一人,掣马朝前奔去,口中大喊道:“润州韩涛,前来讨教,那边的汉子可有人敢出来与我一战?”
待韩涛跑近,周军众人一瞧,见他长得膀大腰圆、面如黑锅,手里舞着一对铁锏,暗道一声好汉。种蒙见其人靠近,便冲身旁将佐嘿嘿笑道:“唐人倒是狡猾,先出来搦战,咱们要是不上怕不是就丢了锐气……谁敢去取他首级来?”
话音未落,在一阵哗然中冲出一骑,直奔韩涛而去。
周军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党怀英?
其人为将日久,领兵的才能大家都领略过,但这上阵单挑取敌首级的事情,不应该交给一直真刀真枪在战阵上搏杀的家伙们吗?你一个领兵将官上前,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死了,后果可要严重得多!
韩涛见党怀英扑出,又见他穿着服饰不像寻常将佐,心内一喜,咧开大嘴笑道:“兀那汉子,且先报上名来与我听听!”
党怀英只是张张嘴,却好像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韩涛见状微恼,以为党怀英是在故意取笑他,便将手中双锏微微放下,又大喝一声:“兀那汉子,快快报上名来,若是再不说,我便打杀了你!”
党怀英仍旧张嘴无言,韩涛这下可算是气着了,黑脸竟有些涨红:“战阵交手,为何半点声响不出,难道是在嘲弄我吗?”
还没等他说完,党怀英手中那杆红缨长枪已经呼地抬起,朝韩涛咽喉刺来。两马相对而奔,距离迅速拉近,韩涛见其人突然起手,当即明白他的用意,亡魂大冒之下,想要举起双锏抵挡。不想党怀英胯下战马更快一些,这边韩涛双锏还未完全举起,便被党怀英从双锏交叉处一下滑进,一枪搠进其人口中。
铁色枪头进,红白枪头出。党怀英暴喝一声,双手使力往旁边一拽,将还未完全死透的韩涛甩在地上,又复一枪刺在咽喉,直接结果了性命。
他弯腰将韩涛首级枭下,冷哼一声道:“腌臜破才,尽知道乱叫!”
言毕,掣马回转,腾腾地直入周军阵中,彼处登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来,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好似要将唐军的天灵盖都掀翻了一般。
呼延炽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冷汗已经微微渗出。他微微偏过头去,见身旁几人都是面容煞白,唇角发干,显然也被对面这个周人给吓了一跳。韩涛是润州的兵马都监,要是比搏斗、摔跤、单挑,恐怕在这一批将领当中足以排上前五,甚至是前三的位置。
结果呢,两枪……哦不,一枪就给搠翻了?
“末将彭起,愿去杀了那周人为韩都监报仇!”
还没等呼延炽再做命令,方才立在韩涛身旁的一骑骤然发声。其人引马走出,冲呼延炽略一抱拳,双腿一夹马腹便奔驰而去。
彭起行至半中,突然勒马停下,然后大喇喇下马,居然是摆出了步战的姿态!
种蒙见状,又开口道:“这是个步军的将官,咱们须不能用马,否则唐人传来传去,就要说咱们胜之不武了……扈再兴,你可能对付他?”
种蒙直接点名,扈再兴当即一愣,旋即看向柴迁。后者点头示意,扈再兴便拍着胸脯阔步走出,放声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待俺去斩杀了他来!”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让远处听不清彼处话音的彭起不禁蹙眉。
扈再兴干脆不骑马,便从阵中操着两条九节鞭朝彭起冲去。这副九节鞭不是先前从战场上缴获的,是后来柴迁托人为他量身定做的,有五十五斤之重。扈再兴用着顺手,也不去纠结别的兵器,就这么使了下来。
彭起使着一杆熟铜棍,两头镶了银边,此时见扈再兴奔来,双手扭动挪转,棍子上下翻舞,端的是虎虎生风之势。扈再兴见他舞得卖命却又有点花里胡哨的,内心自然不屑至极,加之方才党怀英一枪刺了韩涛,势头正盛,断然没有畏畏缩缩的道理……
这么想着,扈再兴脚下步子已经加快了几分,两条九节鞭宛若虎豹在侧,犹如蟒蛟伴身,跟着他一并扑将过来。彭起见他来势汹汹,也不露怯,脚底腾挪,登时耍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步法来。
若有识货的,一眼就当看出这与南唐刺客世家谢氏的步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与谢家不同的是,通过军中将领使出来的步法显然更有生气,也更带着凌厉杀气,一步一脚踏在地上都用了强力,偏偏身形上看起来好似飘飘然一样,让从未见过如此身法的扈再兴看得有些讶然。
“他娘的,为啥老子碰到个厉害的?”扈再兴内心暗诽党怀英的运气,口中却是暴喝连连。
两人之间的距离登时只剩下十余步,按照他们的速度,不过两息时间就会碰上。两军将士望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后排个子不够高的一些急得直要跳脚却无可奈何,只能心里保佑自家将军把对方斩杀……
彭起内心已经闪过了一百种让扈再兴活不下来的想法,甚至其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实施下去,连正常单挑的自报家门都不说,便急吼吼地往前踏来。
不料,扈再兴的下一个动作让他直接看得有些迷茫,下一瞬便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扈再兴双手挥动着的九节鞭突然脱手,落在地上发出铿锵两声,整个人浑身上下除了甲胄之外连柄匕首都无,是要拿什么跟自己打?
他的脑海里还在分析扈再兴想做什么,便看见后者突然俯下身子成半弓状,然后脚底使劲一蹬,脚后跟荡起一阵黄沙,整个人好似恶虎般呼啸而来,使的正是猛虎朴食的一招。
而他丢掉了双鞭,一下子卸掉了数十斤的重物,速度比方才跑步来说要快上不知道多少!
彭起方才在对方跑步的过程中已经将其人的速度大致判断好了,接下来该怎么打、怎么闪、怎么攻都已经有了大略打算……结果他变快了!
出阵的时候看他下马步行,难道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做打算了吗?
彭起心中大骇,连忙要后退躲避,不想扈再兴蹿来,一双大手已经擒住了他的双肩。彭起无奈,手中长棍横扫过去,企图将扈再兴避开。后者见状,双手狠狠用力,只听齐齐咔嚓一声,彭起满脸痛苦,手中使棍的力量瞬间被卸到了九霄云外。
扈再兴这时才堪堪后退一步,一手放开彭起,另一手却是猛然用力将对方拉向自己。彭起根本躲避不开,整个人好似小鸡般被揪飞在空中。扈再兴根本没打算活捉他,左手弯曲,不知绑着什么坚硬重物的手肘狠狠顶在了彭起胸口,直接将其撞飞出去。
待其人稍微飞起,扈再兴又一把扯住人家小腿拉将回来,抬起一膝顶中彭起下阴处。如此狠毒的招式下,彭起哪里还有活路?
如同断线风筝般跌落出去的彭起躺倒在地,干脆连半点抽搐也无,就这么死翘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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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涛拍马来战,党怀英应声而出。战不一合,怀英一枪将韩涛刺于马下,又复一刀枭首而返。彭起大怒,出阵搦战,扈再兴笑道:“此子乳臭未干,看我杀他来!”战不两合,竟弃双鞭,两拳将彭起打死。——《大周英雄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