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的身体轰然地倒下,在一片血泊中黯然神伤。两个下人不及逃走也被黑衣刺客们斩杀在地。幸而天地垂悯大汉,简雍的举动感召了上苍。就在那些人发现了落地的毛笔,打算搜查简雍的衣服时,姜维、诸葛瞻、庞宏三个人正好赶到了这里,他们今天出城外去,回来时打算以晚辈的身份,也代替诸葛亮、庞统二人前来看望德高望重的叔父孙乾。没想到突然遇此变故,姜维“哎呀”一声绰起手中银枪,猛打胯下的良驹雷首凌云骢,如一道闪电般直直刺入了黑衣人的包围圈中,救人心切当先刺倒了三人。刺客们眼见生变,转而围拢起来砍杀向他们三个,诸葛瞻没带长枪兵刃,下意识拔出腰间的佩剑,冲向姜维的身后,将一个欲要偷袭的刺客截斩在地。庞宏那边也不遑多让绰起弓来,一介文臣仍能骑射,将一人射翻在地。姜维大枪一挥击倒了最后一人,正欲活捉讯问,却见那人主动拔出短刀,自刎身亡。
伯约三人急忙下马,看到地上已经死去的简雍,心中大为惊诧,连忙带着几人回了洛阳,呈报朝廷。刘永、诸葛亮、庞统等人全然吃惊,张翼德在简雍的怀中找到了这封血染的书信,急忙传示众人。刘永当先咋舌不敢相信,一边感叹简雍此举也算不负父皇厚爱,最终为大汉立下了一功,但另一边又叹息遗憾简雍并没有写完此信,现在只知道确实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只不过并不知道具体是谁。而且也毕竟为那个人隐瞒了这么许久,造成了大汉不可挽回的损失。
诸葛亮等寥寥核心几人商议终定,让元老简雍功过相抵,以汉臣的身份将他好好安葬,但对外并不声张,也不为简雍大张旗鼓地评论是非,让他静悄悄地从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用神秘的静默逝去作为了这个元老的人生终章。
张飞作为先帝和关羽都亲口交付要查出真相的当事人,便在刘永的授意下,暂且收下了这封书信作为线索,准备在今后用兵的时候,一点点地再去探寻即将破晓的事情真相。而另一边的天地中,司马懿也双眼透出了犀利的寒光,正准备听从小儿子司马昭的狠计建议,抛弃、除掉这枚虽仍为已所用、给蜀汉造成了数次动荡,却恐难长久驾驭的定时炸弹。
上党郡内的将军,自从派出死士回到洛阳,想秘密除掉简雍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即便灵魂受到万劫不复的谴责,也已经只能硬向前闯去而不能回头了。焦急等待的回信一直迟迟不来,他的心里像长了草一般坐立不安。这一日,他终于坚定了眼神,提起了微微颤抖的右手,给人在邺城的司马懿写出了一封加急的黑线文书,这次不是情报的输送,而是写明利害,想要得到援助,结束潜伏的任务,提早投靠魏国。司马懿心中算定,魏、蜀两国各自为先帝治丧,不会有什么干戈动荡,不料正接到这封密信,也惊的他心中一寒,急忙拆开细看。当看到只是对方焦急地似乎失去了耐心,并不是边疆有变,仲达的心里先是长出一口气来,转而又生出了一份新的不安,如果这个只剩和自己单线联系了的暗桩,心智已经如此焦躁,那难保不会生出什么纰漏,甚至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连累怀了自己隐忍心中多年的大计。
正想到这,自己的两个儿子就走进了屋中。这个时候,司马师、司马昭都已经和父亲心连一体,尽皆知道了这个蜀汉暗桩的事情。两人看见父亲手中攥着的密信,面露忧色,于是面面相觑,拿过信来看了一遍。司马师当即建议不如回他一封密信,意欲暂先稳住初露浮躁的对方,然后等治丧结束再次兴兵的时候,让他作为一举收复上党全郡的关键内应,言明用这功绩引荐他入大魏。在这时,年纪更小的司马昭却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冷笑,心智更似父亲一般的他说道:
“父亲,大哥的建议看似稳妥,却依旧风险巨大。现在那人已经心躁,难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如果被蜀汉擒捕,或反来利用父亲,或直言供出父亲,那我们将万劫不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看他的价值已经不大了,不如先下手为强,依旧回信给他,但却是让他下个月自寻机会北去晋阳归魏,然后我们派出一个心腹家将,明着是去相助那边的毕刺史防范边境,实际...”司马昭此时伸出了右手如刀一般做出了一个短促的劈砍动作,让仲达双眼一亮,也感叹自己的这个儿子比他的兄长司马师做事更狠,也似乎更具备一些天生独到的特质。于是立刻点头同意,按计发出了密信,又暗中让长子司马师亲力亲为,低语一番让他北入晋阳城。
汉魏两国正逢新君登台,又兼暗流涌动的时候,江东的孙吴,也一刻都没有闲着。借着这段三足鼎立互无刀兵的时光,吴帝孙权,一心认为洛阳女间虞菁之事和吕蒙之死定然是大有文章,于是疯狂地想查出汉、魏两国潜入东吴的人,究竟何在,这时正大力在吴境内开展了一场肃清国内、排查官、民身份的整风运动。一时间,江东的大地陷入了一场过于风声鹤唳的紧张笼罩之中,不少百姓和官员都受到牵连,只因百口莫辩或遭人趁机陷害,而锒铛入狱,人心惶惶。连孙邵都在这场风波中患染重疾,不幸去世,庐江城也暂时出现了真空,让早已摸清了城内、现已委身成为了一名“解烦卫”的马云碌,有了可乘之机,回信将情况报予了洛阳。
吴太子孙登把东吴大地上发生的这些变故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于是正义涌上心头,径直深入宫中,找到父皇跪奏,劝谏父亲停止让整个大吴都被恐惧笼罩,应谨防其他两国趁乱反再出手,建议父皇疑罪从无,宽大处理,并及时选派大将填补孙邵逝后庐江出现的空白,让百姓安稳、重新焕发一国的生机,才是当务之急。孙权听了太子的话,不仅没有迁怒,反而心中深感欣慰,看到了大吴未来将拥有的仁德明君,于是即刻接受建议。这件事后,太子孙登的名望更上一层楼,还让孙权高兴的是,就在朝中丁奉、全琮、徐盛、诸葛恪等人纷纷奏请愿赴庐江的时候,孙家的另一个后嗣,主动担当请求前往庐江,巩固孙家的核心统治地位,正中吴帝的心坎。年纪轻轻不及而立之年的侄孙、侍中孙峻慨然愿披肝沥胆,让孙权大为惊喜,立即安排他去接任,并指令吕范之子吕据、鲁肃之子鲁淑陪同辅佐着他共同出发。
离开吴都建业的前一个夜晚,心中时刻想着要建大功,好在晚辈人才林立的东吴中确立存在感,成功染指权力的孙峻,夜访吴帝孙权,大力建议此行前往,不应放弃对庐江城的整肃清查,说不定现在的虞菁是被偷梁换柱过的,就藏在那里,一席话又让本被太子成功劝下的孙权,又再次心生了波澜,想着刘备、曹丕先后离去,忙于治丧和安定国内的汉、魏一定不会发兵攻吴,又兼庐江处在弋阳韩当和寿春程普的两翼庇护之下,于是便单独写了一封诏命,赋予了孙峻权力,结果血气方刚、来势汹汹的孙峻便将戍城、修城、守城的兵力、精力大多转移到了更严苛的清查、抓叛当中去了,一时间庐江城人心惶惶,守备松散,冤案不止,就连吕据和素来宽宏鲁淑二人都敢怒不敢言了。一时的突变,让身在敌营的云碌,也几经危难波折,但终究是祸难躲,还是被虎狼孙峻怀疑盯上,亲自出马来搜捕她,云碌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洛阳城里的四月,暖风送走了前时透心的彻寒,枯燥的桃花树上,也已经否极泰来般地重新生长出了鲜嫩的枝丫,静等更多的雨露让自己含苞待放,让这个劫后的暖春再一次繁唤生机。新帝刘永正在朝堂早会,群臣退后,诸葛亮、庞统、徐庶、法正四人和被单独叫住的张飞、赵云、马超三员“五虎将”留了下来,丞相诸葛孔明拿出了从东吴的庐江郡方向飞鸽传回的密信,传示众人。早已最先看过的刘永便汇聚前辈核心文武,商议是否妥当采纳先帝遗言,不拘泥于旧礼,出其不意进击庐江,解救云碌,同时拿下重镇直指淮南。
自从云碌去后,子龙的心里就日夜难以安定,担心从此会生出什么遗憾。终于经过丞相的核验,确凿了此信的真实,他在众人面前极力掩饰的情感,还是在端捧着书信不自觉微微颤动的双手中被露无疑。马孟起,得知了亲妹妹的消息,反复甄读也真心觉得庐江是前所未有的懈怠,便支持出其不意的用兵。于是刘永不做声张,暗调兵将,遵照先帝遗旨遗愿,破例行军,事后也亲自祭拜父皇,尽到儿臣的礼节。
刘永暗封赵子龙为先锋大将,马超为中军大将,带着姜维、诸葛瞻、关兴择日起兵,暗入豫州汝南,得到陈到迎接,准备趁吴懈怠之机早日接应云碌,以免发生意外。
当日的洛阳会议结束前夕,庞统在陛下安排完赵子龙一行的调度后,开口建议:
“陛下,既已举兵,我意不如对魏也发出一路军去。”
“哦?太尉有何高见,说与朕听。”
“我们长期的暗中观察,加上简宪和的事情后,我料在洛阳之中已经不可能存在先帝忧患的暗桩祸患,那就大概率说明他可能就留在并州,或是还在上党,也或可能已经去了魏国。”庞统顿了顿,接着说,“我觉得可让我和三将军暗中提领一军,连上党方面都不用通知就直接过去,而且我藏在军中暂不露面,观察诸人异动。而且,此行有望趁势拿下晋阳,将并州大部收归大汉,摆脱壶口关遏制带来的掣肘。”
众人称善,刘永顿首。于是又暗自授予张飞北上重任,庞统暗藏军中不露声色,带张任、庞宏、句扶、张苞、柳隐等人也是择时而去,一行人转日之间已经到了上党的境内。
城内的一员将军,前日正接到司马懿的回信,拆开细细读了几遍,方觉心中稍安。他便做好了寻机抽身离开上党,北入晋阳的“撤退”准备。不料还没等到动身的时刻来到,却先听到了骠骑将军张飞忽然来到的消息,这令他一时咋舌只好先随众将,一起神色不解地慌张迎出府去。众人面面相觑后,得知张飞此来只是例行督军,传达陛下的慰问,并带军来防止魏军趁虚而入,大家心中倒也解开了不惑。三日的观察过后,庞统暗中授计张飞,翼德便召集上党众将,打算率领一军当先再袭壶口关,誓破天险要地。大将糜芳站出列来抱拳献计,提议自带一彪军马在后支应侧翼,以备攻守所需,张翼德点头满意,就在这时,他的眼光和廊下的邓芝不经意地相汇,将军邓伯苗受到糜芳的启发,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欲言又止正和张飞对视而过。眼见如此,他便也略带尴尬的站了出来,接着糜芳的话说道:
“上将军,我也愿携领一支偏师,迷惑壶关的魏军。”
张飞看在眼中,于是笑笑,和平时没有两样地赞同了他的意见,让他也先去准备,先于自己的大军准备出发。会议散后,张飞听从庞统的计策,两人留下柳隐守城、句扶提领本部亲兵暗中打探两支侧翼偏师的行军动向,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及时与柳隐互通消息,单线联系。随后,张飞暗令大将张任提领一队精锐为先锋,突击上党、晋阳之间的襄桓要地,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攻破并无防备的这里,自己便会“声东击西”,并不去壶关方向而是尽起带来的劲旅和张任汇合,在庞统的计策下意欲猛攻晋阳,击其软肋。
大汉镇东将军张任,一直接任陈到担当先帝刘玄德的贴身虎卫。玄德之后,张任终于再一次以独立大将的身份重新回到了疆场,他珍惜此次的头功机会,紧握久未上阵的那杆赤焰夺魂刀,摸着先帝在成都初见自己时以德报怨现从自己身上脱下来,赏赐给的黄金锁子甲,感到一股英雄正气浩荡长存,伴随着原本悄无声息的土地上一声斑豹铁骅骝的嘶鸣虎啸,张任的飞军平地惊起,无坚不摧,汉军如天兵下凡直插襄桓当中。并州刺史毕轨手下的两员重将苏尚、董弼正奉令屯守在这,一声惊呼山崩地裂,两人各持刀枪双双上马,竭力镇住散乱的魏兵,打算搏命拼挡这支不知何处袭来的天外来师。然而张任龙虎之势已起,掀刀头、转刀锋,马飞驰,炎光拢,不及魏将合力招架,张将军左右开弓,神威抖擞,便将苏尚、董弼双双劈斩马下,魏军惊魂落魄,鸟兽四散,张任宝刀出鞘一战突破襄桓,魏人皆骇。零星败兵,抛枪弃马想要奔逃回晋阳急报军情,不料张苞早已堵住后路,汉军没有放走一个逃兵,残军尽皆投降,等到张飞率军即刻前来之时,晋阳城中还尚不知情,未作防御准备,正殿晋阳宫中,毕轨、司马师联袂而坐,还在“招待”着一位蜀汉来客。
接入从上党借机脱身,化妆北来的潜伏将军后,司马师便打定主意故作惊讶,低语毕轨暂且招待,言明防止蜀汉用诈降的计策,建议不急汇报邺都,暂且观察他几日,再做计议,得到并州刺史毕轨的赞同,实则,司马师已笃定心思,今夜,便用些手段要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晋阳城中。当听到那人所说,恐怕自己瞒不了多久就会被蜀汉得知投入魏营的真诚消息后,司马师明着安抚,暗自心中却在反复思虑着早已打算好了的夜间行动计划。然而,计划总是没有变化来得快。一阵骚乱的异动在室外毫无征兆地蔓延、爆发。负责城内治安的将军仓皇跑进厅来,开口呈报:
“刺史大人不好了!张飞..张飞带着蜀汉军突然来到晋阳,赚开了城门,已经..杀进城来了!”
毕轨下意识拔出佩剑指向对面的蜀将,让这个手无寸铁的来降者无地自容,百口莫辩,心中惊得也不知道军出壶关的张翼德为何会突破到了晋阳城中,一头雾水,不禁“这..这这...”地求助看向司马师。司马师心中的惊诧丝毫不比眼前这人少半分,但他脑中飞速旋转,眼见晋阳遭变难守、计划遭变难施,急中生智,便一把拉着毕轨让他跟着自己赶快逃出宫去,乘快马领亲兵逃出晋阳,奔向三朝元老程昱所在的雁门郡撤去,再做计议。同时,他令身边带来的亲兵尽皆将这晋阳宫包围起来,让眼前来降的汉将无处可逃,只等张飞领兵杀来的时候,再让他们撤散奔向雁门,前来汇合。
司马师打定主意要借汉军的手,为父亲、为司马家除掉这个祸患。那个人,在无助和绝望中看到了司马师的真面目,眼前的双目邪恶、残忍、洞悉一切,让他不禁想到了长坂坡时曹操身边那个年轻的司马懿看着自己的目光,一模一样。他全然明白了,自己最终想要归魏,逃避蜀汉带给自己的不安和内心灵魂的拷问。却不料想,司马懿也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弃子,早起了杀心,让自己一步步地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看着司马师离开的背影,他仰天长笑了几声,独自站在这座晋阳宫中,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逼近和自己的无耻与悲哀。
张翼德听从庞统的计策,留下张苞守城,全军换上襄桓魏军的服饰,一路疾驰来到了晋阳城外,守将见是毕刺史的心腹爱将苏、董急事归来,便中计被赚开了本就防御不足的城门。张飞、庞统、张任一哄而进,蜀汉大军露出本来的面容,像打翻了的银河之水,倾泻而入,势不可挡,终于杀进了这始终掣肘在上党北边的并州首府中。张翼德军破连众,手下兵军纪严明,丝毫不伤百姓损民宅。就在晋阳魏军仓皇不敌,死伤败退的过程中,汉军连定城中要塞,终于杀到了全城中心的晋阳宫前。围守的司马师亲兵一哄而散,毫不抵抗,撤逃的地震还让上写“晋阳宫”三个字的匾额掉落在地,摔成了两截。这让张飞、庞统心中有些意外,只道是魏人兵败如山倒,于是领军一拥而入,走进了厅堂当中,张飞惊奇的发现,还有一个人不慌不忙一般,背对着自己,站立在中央,丝毫没有退去的后路。在和庞统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的不解好奇中,张翼德突然惊觉,这个身影,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他突然紧绷了神经,想到了句扶发来的军情汇报——
“壶关方向的两路偏师,邓芝将军恪尽职守却不见魏军上钩,已军屯要隘致书回询攻守大计;而糜芳将军则不见踪影,只有副将领军驻守在半路,经过查问得知,是糜将军指示军队如此,他自己则说随后便到,至今也一直未露身影。”
原来忠义的邓芝只是受到启发,却又单纯地没想好如果采用这计率军前往,是否能让壶关魏军上当,故而略显犹豫。
熟悉的背影似乎拨开了追寻数载那个谜团真相的团团迷雾,微微颤动的身影让张飞、庞统都猜到了事情的结局,却依旧不敢相信,执意想要亲眼所见,问个究竟才能抚平心中的难以置信。张飞的一声吼中,那人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一张熟悉不过的面庞就这样呈现在了翼德惊呼的声音中:
“糜芳...是你......?!”
这一刻,张飞的脑袋受到了无数的冲击,他突然明白了简雍的遗言中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了。“造化弄人,那个误入歧途,被我收留的潜伏者是广”,其实,是一句没写完的话:
“造化弄人,那个误入歧途,被我收留的潜伏者是糜芳”
多年以来的谜团终于在今天真相大白了,张翼德终于挖出了这个潜藏在大汉多年的人,终于寻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破解的答案。然而,看着眼前的糜芳,攥着眼前的真相,他又觉得反而像踩在了一团棉花上一般,软绵绵的,缺乏真实感。
糜芳似乎也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看着张飞、庞统,听说简雍已死的消息后,苦笑着将自己一切的遭遇和盘托出,长坂坡时,曹军冲乱了刘备和成群的百姓,众位将领和玄德事后纷纷汇集到了当阳桥后,并以为迟迟无信的自己已经在乱军中牺牲,直到自己姗姗来迟,谎报是没有找到大家,自此瞒过了众人,开启了一段不可思议的人生。那时的他,其实正遇到了曹操的主力中军,只不过,却只有曹操和他身边年纪轻轻的司马懿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并将自己的妻儿家室带到了面前,让三军退却,让自己直面了残酷的眼前现实。
糜芳和兄长糜竺,曾在徐州是有名的富豪大族,抛家舍业跟随了他们心中的英主刘玄德,那时候,曹操后知后觉以朝廷的名义封赏他们兄弟二人官职,都被两人义正言辞地拒绝,糜家自此还将妹妹嫁给了当时居无定所的刘备,做了他的糜夫人。如此忠心的元老,眼见家眷在曹操手中,正想和家人一起殉难尽忠,却不料那个司马懿虽然年轻,眼神却犀利无比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几句话,就勾起了糜芳心中对刘备的怨念,原来,兄长糜竺一直被玄德委以高官、作为近臣,而自己却始终没有获得高级将领的地位,始终想作为一名武将单独挥斥方遒,领着一队精锐披荆斩棘,却无法圆梦。司马果决地看到了这一点,并承诺让他先为他们做事,潜伏在刘备身边,日后定接他入朝廷,做一个真正的栋梁大将。糜芳见到曹操满意的点头,心中正还在排斥着曹家,做着最后的挣扎,司马懿走了过来俯首对着自己说了一番震慑心灵的话,他告诉糜芳实际上,只要糜芳为他司马懿暗中出力,未来将可能创造出一片没有曹家的新天地,那个时候糜芳就是新天下的元老功勋,就可以保证他的家人无忧、做大将的承诺无忧。糜芳那时候开始惊诧的发现,司马懿连曹操都敢蒙骗,于是经过的威胁和利诱,糜芳终于选择和司马懿签定了灵魂契约,成为了双重的潜伏间谍——暗中作为曹操的手下,实际却认司马懿为真正的主宰,留在了刘备的身边。
汉中一战,糜芳和廖立、吴懿、孟达先前率军北向司马懿所在的兴势进发,正是糜芳的黑线书信告密,才让司马仲达得知了危险,在赵云、马超、庞统数路大军的合围前夕,抢先夺路闯过了骆谷道,全身而退,幸免于难。在此之后,数次的效力让他深感已经无法回头。而那时,刘玄德找来了糜竺、糜芳两个人,终于说出了为什么始终没让糜芳独领大军作为上将的理由,正是过分爱惜了这对糜家兄弟,不想让他们在自己实力还并不强的时候,就因为战争的意外而无辜地牺牲,汉中一战大获全胜,玄德也做了汉中王,便将糜芳封赏为了大将,意外的让他圆了这个梦想。但,糜芳的心却已经碎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不仅因为司马懿的威胁,还因为自己的事情一旦败露,整个糜家和兄长糜竺都将自此陷入万劫不复,因此,心痛的糜芳只好一条道路继续走了下去,直到今日,面对了真实的自己。
张翼德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悲悯糜芳的犯傻,又在心中不停地哀叹,并愤恨着因为他,多少将军都间接离开了人世。张飞拿过了一把剑,扔到了糜芳的眼前,叹着气对他说:
“子方,我不会让你在大汉的糜家遭受灭顶之灾,你放心吧,拿起这把剑,你走吧,不要去投曹魏,天地这么大,找个地方残过余生吧...再让我看见你,我定不饶过,快走!”
糜芳笑了,眼角的晶莹第一次不再浑浊,心灵的透亮,第一次不再让自己感到无助,他拿起宝剑高声喊道:
“翼德啊,谢谢你。可叹我糜芳一生竟然一步一步做了叛逆,天地还哪容得下我。只是不知遇到玄德先帝,遇到长坂坡遇难的妹妹,我有何面目跟他们说这一切啊!永别了。”
糜芳扬起手臂,刎颈自裁,随后轰然倒地。血光的溅起,让张飞、庞统又恨又悲悯,见到大事已定,于是遵照诺言,没有直接将他的首级带回洛阳传示天下,对糜家造成致命的打击,而是写了一封密信,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写在了其中,让陛下刘永、丞相孔明等知道这事的核心文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将尘埃落定的这件大事,终于画上了句号。
安定了全城,汉军终于收复了大半个并州,让曹魏朝野震动不已,新帝曹叡如坐针毡。张翼德让将士们重新修复了断裂的宫匾,率军班师洛阳的时候,城中的百姓箪食壶浆,夹道送别。张飞坐在那匹炭黑的踏雪乌骓马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座建筑,正红朱漆的大门上,端悬着雅致大方的新修匾额,上面三个墨迹初干的遒劲大字,苍然有力地映在上面——“晋阳宫”。新匾俯瞰着崭新的全城,张飞这个擅长书法的名将,挥毫泼墨,留下了自己的提笔后,准备回去给大哥刘备、二哥关羽一个交代,让他们安息地护佑大汉的江山。此刻只剩下了崭新的晋阳城在煦日和风的陪伴下,等待着迎接一个个崭新的明天,和美好的人间未来。
张飞暗中提军北去,连上党城的自己人都惊觉意外之时,赵云、马超也率领着精锐劲旅时刻不敢耽搁,一路东向,直进了豫州的汝南城。与翼德的不做声张不同,汝南的陈到早已经秘密得到了洛阳的军令,安排好了一切,将大军迎入城中,共同商议如何军向庐江、解救云碌,最终还是姜维定计,于是子龙准备先提一军,直取临界东吴韩当镇守的弋阳,欲出其不意正面交锋这支边境的东吴精锐——“解烦卫”。
作为江东军事情报机构解烦营的主要兵力,“解烦卫”也遍布在江东几员重将的统领之中,此时的云碌也已经凭借着前时无人怀疑自己的机会和出色的能力,跻身做了庐江城中解烦营的一员下属女将。韩当,这个江东政权中凤毛麟角的北方幽州辽西郡人,正统御着一支兵马镇守着与江夏临近的蕲春和与汝南毗邻的弋阳两郡。弋阳、安丰、庐江、淮南这四个扬州最北边的郡互相接壤,呈“一字型”坐落在豫州的南边,赵云率领枕戈待旦的汉军凌晨时分突然从汝南城里杀出,犹如一把利剑刺入弋阳郡的心脏中,韩当虽然善战,但着实未料蜀汉能在这时起兵来犯,瞬间陷入危局。然而三朝元老、江表虎臣并非浪得虚名,韩义公当即整顿训练有素的“解烦卫”将士,在暗夜里且战且退,拼死镇守要隘,并飞骑送向身后的安丰和南边的蕲春两地,分别期盼着儿子韩综和大将蒋钦能快做准备,提军来援。
然而姜维早已定下计策,请上将军马孟起分兵一队,专门在外围等待蕲春的救兵前来,围点打援。蒋钦火速提军北上,先锋却被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一顿冲杀。蒋钦心中大惊,深怕蕲春有失,为大局计只好暂时收兵归去。援兵已被断掉,韩当孤立无援,天色近亮,实难再守的他正欲退蕲春,迎面一个银枪白马的神武将军拦于面前,长缨云鬓盔硕硕寒亮,白碧玉龙甲闪闪放光,夜照玉狮子前蹄奋起,龙胆亮银枪呼啸旋至。双目光龙虎坚毅凛冽飒爽,青釭剑削铁如泥挡者尽亡,正是大汉卫将军、“五虎上将军”常山赵云赵子龙。韩当眼见一众“解烦卫”都在赵云旋舞的枪影中纷纷倒下,汇成了鲜红血泊的海洋。只好猛打坐骑,扬起手中的板门措金刀照面力劈而下,舍命前来搏杀。可怜韩当虽勇却不是常胜将军的对手,五、六个回合过后,赵子龙抖起神枪,看准破绽,一招“威龙入海”直取敌将小腹,在韩当快似骤风、双手紧握刀杆来挡的瞬间,赵子龙走马换式左手猛压枪后杆,挑起的枪头在右手的发力中,猛地直奔咽喉而去,一招无缝衔接的“龙转乾坤”,在韩当未及二次反应的瞬间,便被赵子龙单举右手,两军阵前刺透咽喉,端坐马上,血溅毙命。
韩当阵亡,姜维、关兴左右包抄杀上,汉军秋风扫落叶般尽取弋阳,兵锋直抵兵马稀少、门户大开的安丰。此时镇守安丰郡的是韩当的儿子韩综,他接到父亲的求援急书,立刻尽起手中本就不富裕的江东吴兵前来救援,半路突闻蒋钦放弃救援,导致父亲临阵战死,弋阳尽失。韩综仰天痛哭,不由分说大骂蒋钦怯懦避战,害死父亲,怒火烧尽胸膛,竟然不做不休,正面直奔赵云军来,投降了蜀汉,并领本部军回头引路,直取安丰中来。蒋钦有苦难言,心中忧虑韩综,见弋阳有马超堵路,便调转兵锋奔向安丰郡来,想要相救。不料却闻韩综投降,安丰已危,气得他紧握大刀,甲胄乱颤,仰天怒骂贼子乱吴,一股正气涌上心头,大将蒋钦不顾个人安危便依旧军向安丰而来,打算孤军恪守,以待救援。行至入界,冤家路窄,正逢韩综迎面奔来,两人分别怒目恣裂,反目成仇搏杀一团。蒋钦无愧江东“江表十二虎臣”之一,忠义果敢又威猛异常,战不数合力斩韩综,又将韩综的兵马收了回来,将他割了首级方泄怒气,同时哀叹敬仰的韩义公竟有如此不明事理的儿子,坏了国家大事。然而赵云、马超、姜维、关兴四路大军已经来到,蒋钦连斗姜、关两人,实在难以抵挡,只好叹息着杀出重围,奔回蕲春严守不出。
子龙见两郡皆平,立刻打算攻打庐江。诸葛瞻听得打探庐江防守混乱,城内正陷入空前的混乱,于是献计立功,瞒天过海,让汉军化作商客进入城中,里应外合大破庐江城。
庐江的混乱,还要拜那个新任太守的孙峻所赐。他年轻的外表下却暗藏一颗凶狠的心,只想达到目的、搜捕蜀人、立功获权的孙峻,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宁错一千,不放一个,大开杀戒,搅的满城腥风血雨,人人自危。被冤捕枉杀的比比皆是,终于他盯上了藏身军中的马云碌。就在汉军破城之时,云碌已经身处危险,孙峻亲自督领追杀,让她只好男扮女装化身隐入百姓家中。幸亏有鲁肃之子鲁淑,继承了父亲的遗风,多谋善断又仁义忠厚,他实在看不下去孙峻的胡作非为,只好带领亲兵将危难中的百姓保护起来,免于市井中孙峻之兵的屠戮,其中就有云碌,幸运地藏匿当中幸免于难。
提马上街的孙峻,未能找出云碌,却迎面撞见了大汉的军马趁乱破城而入。孙峻大惊失色,又严厉斥责来报的守卫不尽职责,竟挥剑将其斩杀,亲自冲向汉军,正遇赵子龙。不待赵云抖枪出马,侧翼马超早已任胯下的大漠玉麒麟腾空冲出,虎头亮银枪劈面一阵,便将孙峻刺透胸膛挑落马下,吴军本就厌恶了孙峻的作为,见其落马一哄而散。可怜孙权一时不察,赔了夫人又折兵,侄孙毙命,庐江尽失。赵子龙心绪沸腾,打马城中到处搜寻身穿“解烦卫”衣甲的身影,又不时颤抖着双手翻看着一具具倒下的尸体,不知道心爱的云碌身在何处,焦急地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无意间的惊鸿一瞥,让本已转头回来的子龙猛地心头紧缩,瞪大了双眼,再一次把目光转向了身后去。烈火之中、烽烟四起,刀光剑影,却觅到了一束眼角含泪柔情望向自己的目光,一个身着便装的“男子”见子龙已和自己四目相对,扯开了头上的发髻青巾,飘扬的秀发迎风瞬起,落在肩头。子龙的心跳已快地似乎反而感受不到了,朝思暮想,数载离别,云碌啊,你终于又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里了..
两人朝着对方跑去,子龙丢开银枪将佳人一把紧拥在怀中,姜维、关兴、诸葛瞻左右援来欣喜万分,将他二人护在核心,目睹着久别的重逢,生死考验的两人再也不愿分开。
“子龙,我说过的,就在庐江等你...”
“我来了,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了。”
不久,马超也和妹妹重逢聚首,心情激动地无以言表。在云碌的诉说下,子龙、孟起让受困的鲁淑得以冲出城去安然无恙。庐江尽定,汉军第一时间救助百姓、重塑民房,军纪严明,整顿全城,混乱许久的江北重镇很快就重归了太平,一个月后,市井的繁荣、百姓的欢笑也重回了人们的生活中。再现安和的庐江又呈现了一片美不胜收的繁华景象,子龙在这天下午穿着一身白瑕带绣的汉服,走向江边,他和云碌约好,在难得的空闲时光,奢侈的享受一下久别的二人世界,准备乘着小舟,沿着江水,好好游游这座旧时东吴的庐江城。
江畔的一叶轻舟,子龙看到一个衣衫飘动,身法轻盈的背影早已坐在船头。好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匆匆脚步,这个身影回眸轻笑,子龙的眼帘中,只看到了一张清丽秀雅的面容,湛湛有神的双目,颊边还微现着梨涡,那样秀美绝伦。迟暮的夕阳洒上云碌的面庞,更显她的肌肤柔美如玉,一汪历尽艰辛的双眼,却也丝毫没有耗尽其中隐隐泛现的冰雪澄澈,和与海水一般的透蓝。斜阳的橘色,也掩盖不住爬上赵子龙白皙脸上的桃红。让他不禁迟住了脚步,随后又三步并作两步在爱人的欣慰浅笑中,轻跃上了眼前爱与馨和的方舟,云碌依偎在丈夫的肩头,船夫也轻轻一笑,撑开手中的长杆,让船儿荡向了江心,缓缓地,悠悠地,顺流构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直尽橙阳落山,星罗棋布,岸上的灯火缓亮缓明,市井的人声渐起渐消,泛起渔火的轻舟也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