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矗立在那里好半天没缓过来,总有人拿他和世宗皇帝做比较,也总有人幻想着让他学世宗皇帝那样处理君臣关系,年少气盛的乾隆嘴上说得好,心里却不乐意,他是皇帝,而不是别人当他是皇帝。
康八达的小屋不大,一个小炭盆把里面烤得暖暖的。没有什么好继续聊下去的了,弘昼蹲久了,慢慢地站起身子,理了理衣服,低头看着眼前的国色,“我说过,遵从皇上的旨意,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若是皇上真的派岳钟琪前去招降,河对面的点头便算完事了,若是皇上拒绝了岳钟琪的奏请,你我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超过十天,你就回你的紫禁城了!”阿扣说的很自信,她在告诉弘昼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的。
“姑娘你太自信了吧!”弘昼不满的回怼。
“就是这么自信!”阿扣捋了捋头发,“另外,现在的我很安全!”
“我现在就把你交给泽旺!”弘昼板着脸恶狠狠的说到。
阿扣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弘昼。好吧,你赢了!弘昼看着眼前的人,颜值不用说了,武力值他更不想提,至于头脑,可惜了不是个男的,不然倒是可以收到麾下做个智囊。先前他已经拐了个钱文,当然不能说是拐,是结交,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个结交法呢?
弘昼眼珠一转,提了提衣服,重新蹲在阿扣的跟前,“要不你从了我,从此以后~~”他话还没说完,阿扣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没站稳,一个前倾脸装在了阿扣的腿上,“我还没说完呢!”弘昼摸了摸撞疼的鼻子,话说刚刚那软软的东西是什么?
阿扣红着脸双手捧起弘昼的脸,“别人要的是我的脸,你呢?”
“脑袋!”弘昼很干脆,话不能乱说,搞不好今天就出不去这门了,再来就算是回的去,家里面的那个也会宰了他的,“你很聪明,不,是很智慧,可是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准确地说是自己身边没有可以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哦!”阿扣只是随意的应了声,放开弘昼,转身盯着炭盆,弘昼在身边让阿扣的内心感到莫名的平静,“整个朝廷里,最不该来这里的就是你!你若是不听皇城里的风声,岂不逍遥自在?”
弘昼转过身也学着阿扣的样子盯着炭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夺走了某个人的一切,他的全部,而这个人又欠另一个人人情,我打算替他还掉,如此便是扯平了!”
“我还以为你来这里是真心为了大清的皇帝,那你回去就更要小心了,这个时候攀结你的人多半是别有用心的!”
“嗯!”弘昼站起来看向阿扣,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已经完全变了,别人只是想看她的脸,和她交心的应该没人了吧。“我的建议你考虑考虑,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做个逍遥的王爷便可无忧无虑的过上一辈子,现在不行了,你若是不接受,到时候我会把你交给岳钟琪,若是接受,你以后也不见得会比现在安全。”
阿扣只是看着弘昼没说话,“勒乌围你是回不去了,你说还有十天我便会回京城,你考虑的时间也就十天。”说完弘昼不等阿扣回答便出了木屋,关门的时候看了眼阿扣笑了笑,便转身离去,没有铁链声,门没有锁,禁军依旧守在那里,只是弘昼叮嘱,不要让人打扰这里。
两天很快,这两天弘昼没有再找岳钟琪,他和张广泗以及阿桂等人围在一个自制的沙盘前面,一遍又一遍的推演进攻的情形,每一种都不容乐观。伤亡太大,这是鱼死网破的节奏,另外,那两家围攻勒乌围的土司作战了这么久,却是未沾到半点便宜,雷声大雨点小,完全指望不上。
“许哥,京城来消息了!”钱文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段黄绸,黄绸上放着一封信。
看到钱文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的圣旨,弘昼摸了摸头,把手里的木片往沙盘里一扔,已经没有再推演的必要了,这个女人算的真准。
弘昼没看圣旨,那又不是写给自己的,他先看了那封信,这是皇帝写给他的,信上就写了两件事,一件事是金川的事情就此了结了,你弘昼可以先回来了,第二件事情就是交代岳钟琪前去勒乌围招降,那道圣旨就是招降用的。
看完信弘昼往沙盘里一丢,这个女人能猜到乾隆会同意招降的事情,那八成对面也会同意投降了。弘昼拿起沙盘里的信,弹了弹灰尘,将信塞回信封,拿起边上的圣旨瞧了一眼,乾隆的私章很是醒目,错不了了。
让阿桂和张广泗散了,弘昼拿起圣旨向岳钟琪的帐篷走去,弘昼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老夫子好雅兴,这是在画什么?”弘昼将圣旨藏在身后,背着手进了帐篷瞧见岳钟琪在纸上涂抹,水墨画,不好看。
“呵呵!阿昼你来了!无事,闲画,呵呵!”岳钟琪打着哈哈,这两天的气氛有些尴尬。
弘昼叹了口气,“夫子的提议皇兄允诺了。”说完向岳钟琪伸出了手中的圣旨,挑着眉说到,“现在就看夫子的了!”
岳钟琪有些难以置信的接过弘昼手中的圣旨,他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爽快的同意,“阿昼放心,老臣一定不辜负皇上和朝廷的信赖,事不宜迟,老臣这就动身。”
“我让阿桂多带些人随你去!”
“不可!老臣独身一人前往即可!”岳钟琪琢磨了一会儿便拒绝了弘昼的好意,“这样才能显出诚意!”
“那好吧!”弘昼盯着岳钟琪瞧了很久,点头同意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吧,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大军就在河对面。
岳钟琪确实是一个人去了河对岸,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交头接耳的议论,那土堡上还站着一个人,不停地眺望。弘昼看着岳钟琪被撑船的当地人扶上岸,那土堡上的人已经下来了,见岳钟琪下了船,赶紧上去搀扶,岳钟琪下了船回首望了眼河对岸,朝着弘昼挥了挥手,便跟着那人进了寨子。
已经看不见人了,弘昼站了一会儿,吁了口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了水雾,转身回营寨,他径直向阿扣的小屋走去。
轻轻推开门快速的合上,弘昼走到炭盆前蹲下,搓了搓手,这里好冷啊!
“皇兄同意招降了!”弘昼在炭盆上烘了烘手,“岳钟琪也已经到对面去了,拗不过他,他是一个人去的。”
阿扣伸出手将弘昼的手包裹住,“他一个人去比一群人去更管用,招降是岳老为阿爹请的后路,也是唯一的后路。相信我,很快的,最晚明早便会有结果。”阿扣瞧了瞧发呆的弘昼,“这样不好么?不用打仗,不用死人。”
弘昼摇了摇头,抽出手,从边上拾来一块圆木,都没劈开,当凳子坐刚好,“今天早上我瞧见岳钟琪去了对面,我有一种感觉,就算我不来,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一切貌似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不一样!”阿扣安慰道:“看对谁,对京城的人来说却是不一样的!不过对金川的人来说是没有太大的区别。”阿扣还不忘打击下弘昼。
弘昼对着阿扣翻了个白眼,他可以表露本性的说话,只有在两个人的面前,一个是家里的那丫头,不管弘昼说什么,何嫣这丫头都会很认真的听着,从不插嘴,另一个就是眼前的人,弘昼眼中的妖孽,这个女人总是不停的打击他。和何嫣不同,何嫣乐观,性子却野,阿扣消极,但是温婉可人。
“你想好了么?是跟着岳钟琪离开这里,还是跟我回京城?”弘昼转身面对着阿扣。
“没有别的去处么?”阿扣笑着反问弘昼,“一定要跟着你们两个人么?我一直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儿,走我自己的路呢?”
弘昼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就是问问罢了,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弘昼瘪瘪嘴,转向炭盆烘起手来。
“你平时求别人做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态度么?”阿扣有模样地板着脸。
弘昼闻言转过头,对着阿扣眨了眨眼睛,猛地起身走了出去,刚出去便又进来朝着阿扣拜了拜,随后再出去,最后进来一屁股坐在之前的木块儿上。
“这就是你眼中的三顾茅庐么?”阿扣瞧他的模样打趣他。
“这你都能猜到?”弘昼吐了吐舌头,这个女人的存在完全不具备任何科学性,从生物学到遗传学,以至于神学、佛学统统都解释不了。
“嗯!”阿扣很随性地点了点头,吐了吐舌头。
“有件事情我要提前申明,现在和亲王府还算安全,但是紫禁城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你还长着嫦娥脸,最重要的是,在京城有人对我动手,所以你跟着我,风险会很大。”既然是朋友,弘昼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作为回报,你想要什么?”礼尚往来,阿扣和钱文不同,钱文好歹是在公务里做事,阿扣纯粹的就是幕后,他不想空手套白狼。
“什么要求都可以么?”阿扣眨着眼睛,身体靠向弘昼。
“当然必须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弘昼给了个白眼,狮子大开口可以,不能太离谱,他是个无权的王爷,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阿扣摸着弘昼的头,但是弘昼却感觉怎么像是在摸狗头呢!阿扣没有理弘昼的幽怨情绪,补充道:“不能告诉这里的人我跟你去了京城,确切的说不能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
“为什么?你在怕什么?”弘昼将阿扣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了下来。
“不是怕!”阿扣紧紧地抓住弘昼的手,望着窗外,那里什么都看不见,“我也想自私一回,过回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