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处理干净了?”乾隆单手支着额头,瞧着书桌上的密诏发呆。
“都处理干净了!皇上!”李玉弓着身子回答:“没留一个活口!”
“真是武断。”乾隆继续盯着密诏,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知道找涉事的宫女问事了,可惜那几个宫女和太监已经被弘昼咔嚓了。
“另外,乾清宫值守的太监有两人于数月前在不同的时间段内离开了宫。”李玉继续汇报刚刚搜查出的内务府进出人员。
“还能找到那两个人么?”问话的人是来保,明知是白问,可是来保还是想碰碰运气。
李玉瞧着来保摇摇头,这人早出了京城,上哪里找去啊!
“行了!你退下吧!”乾隆屏退李玉,向来保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些。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不想大声说话浪费劲。
“和亲王动手的速度倒是快啊!“来保感慨。
“他是怕朕再迁怒其他人!“那时候乾隆心里确实有刮了南三所全部的宫女和太监的念头,”弘昼说得也对,就算是能抓到人,也不见得能问出主谋,毕竟皇子都敢谋害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要老臣继续查下去?“
“嗯!“乾隆点头同意,永琏是他的心头肉,不找到幕后的真凶,他寝食难安。
“凶手应该还在宫里,午门进出都有登记,出事前后均未有人出去。“来保推测动手的人还在宫里。
乾隆眉头一皱,他看着来保,这个时候在宫里的,除了他召见的大臣,就剩宫女太监,以及后宫嫔妃了。乾隆盯着来保,“你在怀疑后宫?“
“老臣不敢!可是院墙里的风从来都没停过!“来保捋着胡子看着乾隆,你的皇位也是这么来的。
“如今的皇子只剩四阿哥和刚出生的五阿哥!“乾隆看着来保,按照来保的意思这两个皇子的生母是不是意味着嫌疑最大,”暂且不说这个。这乾清宫值守的太监竟也能与后宫勾搭在一起?“后宫的事情乾隆有耳闻,宫女太监难得寂寞。
“呵呵!污秽之事皇上也有耳闻,可是皇上,这无凭无据,可怀疑不得谁,阿哥们不管是谁都是大清的皇子!“来保提醒乾隆,没有证据只能怀疑,但是不能说出口。
“弘昼也是这么说的!“乾隆合上密诏,”查,必须要查,但是不要弄出动静来,毕竟明面上,弘昼已经替朕了了这桩案子!“
“老臣遵旨!“来保应承,乾隆不说,他也会照做的。
“对了,数日前,乌雅兆惠传来军报,准噶尔的余孽又在蠢蠢欲动了。”乾隆摸着他那圆圆的脑袋,疲惫的双眼死撑着,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准噶尔的事情来保作为三朝老臣是很清楚的,“当年圣祖爷亲征噶尔丹,平灭噶尔丹之乱后恐再造涂炭,于心不忍便放过了其族人。世宗时准噶尔不过是弹丸之地,人员穷困,土地贫瘠不足以耕种,所以世宗认为准噶尔没有用兵远征的价值。即使灭此朝食,亦不足以夸耀武功,遂与准噶尔划清了界限。”
“如今今非昔比,沙俄已经把手爪伸到我大清西北了,况且准噶尔本就是我大清的一部分,拿下准噶尔部不过是保证我大清国土完整的举措罢了。国家大事,无过于此。”康熙和雍正的决策乾隆都不认同,在他看来不管那里穷还是富,都得向他乾隆低头,另外毛子已经把枪口怼到大清的门口了,所以向准噶尔征兵是势在必行的!
“皇上想要对准噶尔用兵?”来保试探地询问,这一举动将是耗时耗力的工程,这恐怕远远不是金川叛乱所能相比的。但是其中的政治意义又非常明显。现在太子刚刚过世,一品大员鄂善落马,朝中的局势势必会动荡,这一举动无疑是将内部矛盾向外部矛盾转化。另外,对准噶尔征伐,一来可以扩充国土,再者可以向毛子示威,以武力警告毛子这是大清的国土,即便再乱,我大清也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铲平他。只是这灰有点重啊!
“是的!”乾隆目光深邃望着前方,“朕打算待弘昼处理完永琏的事情,就命他出征!”弘昼在乾隆的心里分量逐渐地加重,先是平定莎罗奔,再是替他拿下鄂善,二连胜让他对弘昼充满信心。
来保听到是要弘昼去,表情变得怪异,乾隆见他没有回答,于是问到:“怎么?你认为对准噶尔用兵不妥?”
“臣不敢!”来保想了会儿还是决定照实说:“臣赞同皇上的想法,这将是一个超过圣祖、世宗的武功,只是臣觉得派和亲王去有些不妥。”他不敢说弘昼万一立了功,那便功高盖主,他更不敢提多尔衮的事情。
“为什么?”乾隆语气不悦,这个时候他最不想听到别人忤逆他的话。
“此次准噶尔之行,其凶险远胜金川,其政治局势也远比金川复杂。臣认为此行太过凶险,和亲王乃是皇上的亲弟弟,即便是微毫差池,那也不是皇上希望看到的!”来保说得在情,“另外,若是和亲王去,那便犹如皇上亲征,这便是涨了伊犁的气焰。再者少不了会遇上俄毛子,若是和亲王于伊犁会见使臣,那便等于我大清皇帝亲自登门,这不合于理!”
来保这么说,乾隆心里听得还算顺意,“那你觉得派谁去呢?”旁人乾隆他信不过。
“傅恒大人!”来保很适宜地举荐了乾隆的小舅子,“一来傅恒大人乃是兵部尚书,职位得当,二来傅恒大人任位以来,未有军功,朝中甚有人不服,三来其兄傅清乃驻藏大臣,行事便当,四来傅恒大人非大清宗室,行为经略,不落大清面皮!”
虽然傅恒不是乾隆的亲弟弟,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派他去心中也有些不忍,主要是没底气。
来保抬头瞧见了乾隆脸上不忍的神色,接着说到:“若是单单派傅恒大人去,朝中必定会有异言!”很简单这带着军队出去,一出去还出去那么久,时间一长,这军队不就归你带了么,年羹尧就是例子,不然张廷玉和鄂尔泰他们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搞死年羹尧。
来保接着道:“万一行军有碍,那这锅可就得傅恒大人一个人背。皇上,臣建议让班第、策楞、玉保、唐喀禄等人一同前往,由傅恒大人担任经略,如此一来既可以堵住朝堂上某些人的嘴,又可以将朝中的一些势力剥离出去。”
“可是如此一来傅恒的压力就会很大,他未必能管得住这些人!”乾隆很担心,把张廷玉和鄂尔泰的人从朝堂里抽出来,归到傅恒的部下,这些人的年纪都比傅恒大,乾隆怕傅恒压不住。
“无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谁也不知道战场上会发生什么,若是有死伤那也是在所难免的!”来保捋着胡子,眯着小眼,脸上皱着的皮肉一抖一抖。
乾隆望着信誓旦旦的来保,端起杯子,这老头看着和善,骨子里坏得很啊!
“皇上!另外,还有一事!”来保拱手,除非有要紧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样。
“什么事情!”乾隆抿口茶,放下杯子,怎么这个年过得这么糟心,这破事一堆又是一堆的。
“嘶!”来保吸了口气,他抬头瞧了瞧乾隆,挂下眼皮,这个问题不太好说,又是后宫的忌讳。
“你只管说!”乾隆给他壮胆,“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此事关于佛门教会!“来保不念佛,他是儒家的,向来是鄙夷犹如蛀虫的佛门。可是他不念,有人念,皇宫的大佛堂装修的可不比外面的大寺庙差。
乾隆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他不住点头,“明白!你是怕搅了太后她们。无妨,不让她们知道就好!“乾隆知道不重要的事情来保是不会提的,”先说事情!“
“江宁巡抚陈宏谋前日传上奏报,江宁境内大乘教传播极为猖狂。领头的人名叫刘奇,又名刘元亨。他曾随妖人张保太到泸州学“无生最上一乘教”。妖人张保太死后,刘奇就自称是张保太转世。此贼子更是妄刻《皇经注解》及《先后天图》,惑人入教,胆大妄为至极!“
“世宗时,就曾镇压过大乘教,六年前,张保太死在了牢狱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帮乱臣贼子还是死性不改啊!“大乘教的事情乾隆知道,他是看着张保太死的,只是他登基之后一直没有时间料理这帮人,现在好了,这帮人自己露出头了,生怕乾隆忘了他们。
“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不亚于准噶尔,因为它涉及的地方太多,而且人数也多,这些都不是重点。大乘教蛊惑的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尤其是这些年来涝灾、旱灾甚多,这下面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一经蛊惑,便蜂拥入了教。离经叛道的佛门礼典已被大乘教用了个遍,儒学的三纲五常早就被抛之脑后。“来保不甚惋惜,他摇头叹息。
“这件事情朕知道该怎么做!“乾隆目光瞧着殿外,老百姓被蛊惑了不怕,佛门不也是这么干的么,可要是怂恿老百姓造反,那就不行了。
“臣觉得~“来保还想再说却被乾隆打断了,来保本来就看不惯佛门,现在这个教会跟佛门也差不了多少。来保害怕,从前有个白莲教,其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这群叛贼自宋朝开始就一直存在,时至今日都没有彻底灭绝,而眼前的大乘教也是同样的基于佛教,若是这两个教会搅到一起,那就欢快了。
“你不必再说了,朕乏了,你退下吧!“乾隆下了逐客令,他心中有了主意。来保心中的想法乾隆知道,道不同,自然对不上眼,但是这是剿灭一个宗教,还是社会最底层的人聚集在一起的宗教,光用武力是不够的。
诶!来保叹了口气,告了安就退下了。乾隆望着来保离去,他扶开眼前的密诏,下面压着两封奏疏,一封是兆慧的,另一封就是陈宏谋的。乾隆抚着额头,真是祸不单行,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