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食指敲打着桌面,眯着眼瞧着堂下坐着的两人。陈宏谋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刘统勋目光始终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无数的金子。大堂里的人是不少,可就是谁也不吱声。
现场一度尴尬,就连站在弘昼身边的杜希圣和耿重都感到浑不自在。
“好了!”终于弘昼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这个年代的衣服就是麻烦,他抖抖手臂,打算放过两人,“既然两位大人已经安排妥当,那本王就静候佳音了。”
“王爷要不用了膳再走!”陈宏谋站起身拱着手,面上愁容却已舒缓。
站在陈宏谋身后的刘统勋眼珠转了转,附和道:“是啊是啊!”
“下次吧!”弘昼抬头瞧着门外,余光却瞟向陈宏谋和刘统勋,“大人既忙,本王就不便耽搁,告辞!”
“王爷慢走!”陈宏谋跟着弘昼的步子将他送出了衙门口。
回到内堂,陈宏谋一脸焦急,“不是说好了守密的么?等人抓到了再上报,你怎么全抖出来了。”他不傻,弘昼知道这么多,一定是刘统勋告诉他的。
“下官也是无奈!”刘统勋一脸苦瓜样,却是偷偷抬眼瞧向陈宏谋,“那是和亲王,他是什么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又是督事的王爷,他开口问了,这哪能不如实回答。”
“这要是让岱霖布知道了,少不了会为了头功,抢先去缘香寺要人,到时候可就前功尽弃了。”陈宏谋叹了口气,“为了这个刘钧,本官着实守了不少日子。”
“诶!不会的不会的。”刘统勋拍拍胸脯打包票,“王爷是个睿智的人,他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一定不会误了事。再说了,就算王爷和岱霖布关系亲了些,现既然开了口,便是金口玉言,那说的话一定是算数的。”
陈宏谋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不行,我得派人盯着岱霖布,免得他坏事。”说完便匆匆地出去安排手下人。
依旧站在内堂的刘统勋直了直身子,扭了扭脖子,这下舒坦些了。
“王爷!咋们不管这事了啊?”耿重跟在弘昼身后。
“管!”弘昼放慢步子和耿重平齐,“自然要管,但是钓鱼的把戏太耗时间,不如将网鱼的好!”弘昼的目标是岱霖布,是他手里的兵权,一旦卸了岱霖布,而江宁的案子还没完,那么江宁守军的兵权就暂时握在他弘昼的手里。这到手的东西,再想叫他吐出来,可就难了。
“希圣!”弘昼将头转向杜希圣,“想办法帮我弄来大乘教那些个头啰的画像,偷偷地弄,不要声张。”弘昼知道商人自有商人的法子,下面的眼线比上当地官府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京城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嘞!包在我身上!”杜希圣拍拍胸脯,终于有活干了,他格外兴奋。
已经中午了,弘昼揉揉肚子,“走,找个地方搓一顿,我请客!”弘昼很豪气,在这个世界他是真的土豪。
“那不行!”杜希圣潇洒地甩头,“在这儿,我是地主。”他头一仰,“走,都算我的!”
“好啊!”弘昼面露微笑跟着杜希圣的步子进了雲楼。酒楼面积不能和京城相比,但也分楼上楼下,楼下几乎被挤满,弘昼看得出来,这店生意不错。
“楼上包间!”杜希圣拦住了正在送菜的小二。
“少东家,您回来啦!”小二急忙送完菜握着手里的担子跑回来,“您随我来!”
话一说完,小二就领着三人往楼上去,包房不如京城里那般宽敞,里面却还有一道门。“快里面请!这厢房是临街的,算是我们店最好的包间了。”小二指了指里侧的那道门,“那道门后面是出恭的地方,是单独隔开的,那里面还有一道门,可以直通外面的。”小二介绍完,便笑道:“诸位爷稍等,小人先去泡壶上好的茶来。”
这小二机灵,杜希圣带来的人,光看穿着就知道不简单,再者,杜希圣对那个年轻人马首是瞻,便不敢怠慢。
泡茶要不了多久,可是小二出去的时间却是有些长了。这席子是杜希圣摆的,迟迟不来人让他感觉少了几分面皮。
“吱呀”一声,门开了,杜希圣不回头盯着菜谱,抖着腿,嘴边的瓜子壳都没吐干净,便张口就道:“怎么回事,这么慢。不知道今天小爷请客啊!要是丢了小爷的面皮~~”
杜希圣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上了一巴掌。
他等得就有些急了,这会儿有人给他一巴掌,他心中更是不悦,这是他的地盘,有人整他,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
杜希圣吐掉嘴角地瓜子壳,一边怒骂一边回头:“格老子的,好大的胆子,敢动小爷。”他的反应太快,弘昼已经伸手准备拦住他,可惜没他嘴快。
话说完,头也转过来了,定睛一瞧,立马老实了。杜希圣麻利地站起身来,抹了抹嘴,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进来的人。
来人端着茶壶,面色铁青,双眼睁得如铜锣般狠狠地瞪着杜希圣,怒道:“好大的胆子?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杜希圣舔舔嘴唇,不敢瞧他老爹,硬生生地将头转向弘昼,求饶的目光让弘昼感到好笑。可是他不敢笑,遂堆起一张难为情的脸,“啊呀!都是我不好,这些天跟着我出去,是我没有督促他好好读书,反而带他出去野了。他是个好孩子,就是莽撞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了。”
弘昼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拉,这让杜成川不好意思再发难,只好笑道:“犬子无知,这些天让王爷费心了。”
可不是么?这一路到江宁,后面跟着个小屁孩,自己都快成保姆了。弘昼嘴上却道:“哪里的话,都是年轻人,咱们有聊不完的话,投机得很。你啊,就别担心了。在江宁这两天可多亏了希圣照顾呢!”
“就是就是!”杜希圣连声附和,他不敢瞧他老爹的眼睛,挪过凳子就坐到了耿重的边上。
杜成川瞪了眼杜希圣便不再管他,拉过凳子坐到弘昼身边,“这次来江宁,王爷可是要待上一段日子。”他是听严祌说的,但是和预期的行程不太一样。
弘昼看向门口,杜希圣一瞧便了然,他迅速地移步至门口,悄悄地打开门探头望了望,外面没有人,便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自己守在门边上。
“确实是要待上一段时间,怕要有两三月之长,虽然和预期有些偏差,但也不妨碍。”弘昼坦言。
杜成川点点头,“王爷这次来是要查那大乘教的案子?可要杜某帮衬?”
这几人习惯了王爷的称谓,弘昼想改他们的口,却是改不过来,也就由他去了。
“帮衬倒不用!”弘昼摆摆手,“你最好不要卷进来,这个案子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但是我的目的不在这个案子上,在别处。另外,你也很忙,你有你的事情,这里有希圣在就够了。”
杜成川点头作罢,小声地说到:“那糖粒可真如王爷所言,真是供不应求啊!光是现在手里的单子,怕是到年底都完不成啊!”
“诶!不能全靠糖粒,其它的货品也要一起带着推给洋夷。”弘昼拿起一个空杯子,“这一茶壶的水,光靠一个杯子是倒不完的,还容易溢出来烫了手。我们应该多找几个杯子,这样既漫不出来,又能把茶壶里的水倒完。”
“话是这么说,现在官府不敢收例钱了,可是税涨了啊!王爷您也知道,现在西北又要打仗了,这朝廷是找着法子圈钱。”杜成川愁容满面,“现在大清的生意不好做啊!”
“那就更应该拉上别人一起干了!”商贾税赋增长的事情弘昼是知道的,但是他阻止不了,已经断了朝廷里不少人的财路,再提减赋税的事情,怕是他和乾隆得一起玩完。他目前的风光靠得都是乾隆,乾隆玩完,他也快了。
“诶!”杜成川摆摆手,“那不行,现在只有我们跟洋夷牵了线,咋们人少不怕被惦记。可是人一多,那目标可就大了,时间一长,一定会被什么人惦记上的。”
“嗯!有道理!”弘昼点头赞成,他很满意杜成川的觉悟。弘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到:“看来咋们不但需要合伙人,还需要打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