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晓和傅恒最先出了养心殿,弘晓回头望了望,李玉正守在门口,肥头大耳不停地往里面观望。鄂尔泰、张廷玉、来保等人还在里面,都快到乾清门了,还能听见乾隆咆哮的声音,弘晓怪气地笑道:“真是难为万岁爷了!”
“刚刚为什么拉着我?”傅恒走了两步停住了,他没有和阿桂一起去南三所,而是和弘晓一起驻足在乾清门口的广场上,此刻阳光明媚,又抱得美人归,忘却自己府里的龌龊事,他本该心情不错,可惜,弘昼的事情让他忧心忡忡。
弘晓饶了傅恒转了半圈,西征一趟,弘晓的脸上肉长了不少,没了之前皮包骨头的样,“我要是说看在弘昼的份上不让你蹚浑水,你一定不乐意。但是,你看啊,皇帝是想借此机会对弘昼下手,这也是他早就想干的了。想当初弘昼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一定是念着兄弟情的,不然,就不会只戴着顶帽子走了。可惜啊!万岁爷他不念情,亲兄弟,哦不,明面上的兄弟情都没有。他能对弘昼下手,就不会对旁人么?”
“你想说什么?”傅恒转身背对着弘晓,“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弘晓噗呲笑道:“是你的尚书府,还是来保的尚书府?”
傅恒冷着脸,面对弘晓,双眼喷火,京城的富察府是他心中的刺,不论是谁,只要一提这个,他立刻翻脸。
弘晓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惋惜和同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京城里谁不知道啊!纸包不住火的啊,肚子挺起来,总会被人看到的!”
弘晓话没说完,便被傅恒一把拽住衣领,“你莫要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打你?”说罢,便扬起拳头。
弘晓也不反抗,脸上的同情更甚,“信!来来来!你索性打我一顿,也出出气,别憋坏了自己。正主就在养心殿里,你是不敢找的,找了也没用,不过没关系,你不找他,他早晚是要来找你的,你和弘昼关系最近,他会放过你?看看弘昼和你身后的人,他们的下场也会是你的!”
一听后面有人,傅恒立刻松开了弘晓,转过头去,瞧见路过的高贵妃,礼貌地作揖,便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呆了,提步之时,却听弘晓无头无脑地说到:“我在王府等你!”
在街上晃荡半天的傅恒竟真鬼使神差地到了弘晓的府门外,大门虚掩,傅恒只是轻轻一推,门开了,没有管家,也没有佣人,就瞧见弘晓坐在院外正对大门的台阶上等他,这是他第一次来弘晓住的地方,同样是王府,和弘昼的王府相比,这里就像个破庙。
“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半天了!你是关心弘昼,还是关心你自己,亦或者是内心里对某个人不满,想找个能发泄的地方?”弘晓摊了摊手,“我这里比不上弘昼那里,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眼瞅着也没个凳子,索性就做到弘晓边上,万一他出言不逊,自己也好方便揍他。
“午饭只有三菜一汤,带点肉末,外加一碗米饭,多得没了,你凑合凑合!”
傅恒身体后仰,倚靠在台阶上,他不是来蹭饭的,在弘晓这里,他的内心竟能感到安静,这里一贫如洗,总觉得像个寺庙,很有佛性,“皇帝赐了不少银子给你,你的钱呢?这才几天,你就花完了?”皇帝口中说赐黄金万两,其实给你的就是白银。
“送人了!”弘晓说得满不在乎,“送给弘时了!”
这有些开门见山,准备说事情的意味了,弘晓继续说到:“同样是胤禛的儿子,差别却是天壤之别,弘昼幸运,他当时年纪小,若是他比弘历长五岁,那感情好!早特么被那女人一锅给端了!也用不着现在这么费劲!”
“你真是直言不讳!”傅恒仰望着天空,紧紧地盯着灼日,完全不觉得刺眼,“你就不怕我去皇帝那里告你的状?”
弘晓嘿嘿地笑了两声,侧首看了眼傅恒,“拉倒吧!他想在都不想看到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做得好事,多了去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这娘胎里带出来的!”
傅恒没有理会弘晓的谩骂,他现在最怕听到府上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女人和小孩,只要一涉及到这些,他就焦虑,略带求饶的口吻:“差不多行了啊!”
“逃是没有用的!”弘晓将手臂搭在傅恒的肩上,难得的是傅恒没有躲避,“今天你来我这里,就说明你的内心其实并不想逃,你只是找不到为你解决疑难杂症的大夫。”
“就凭你?”傅恒歪着头,眼神期盼却又带着深深怀疑。
两人深情对视数秒,弘晓认真地说到:“弘昼不能,但是,我能!”
“你想做什么?”
弘晓双臂架在膝头,眼睛直视前方,看着虚掩的大门,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说到:“宗宴很有可能被定在元宵,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不到。我想在宗宴上,当着宗室大臣的面排一出戏,但苦于我人手不够,我需要你帮我搭台!”
傅恒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又想让我做什么?”他隐约地察觉到弘晓要干的绝不是什么好事,难不成是想对皇帝动刀子?
“兵符!”
简单的两个字,着实吓了傅恒一跳,“不要命啦?你想造反,可别拖我下水!”
“我在帮你,帮你讨回公道,再说了,什么叫造反,我不过是准备揭露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了!要兵符,也不过是想在当日能够有效地维护现场的秩序,免得不必要的骚动!”
这不就是造反么,傅恒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不干!”
“你是不敢!”弘晓说到:“你姐姐现在等于失宠了,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女人丢了容颜还剩什么?不过,婉嫔的事情我真得谢谢弘昼。而且宫里也不是个调养身体的好地方,我想皇后娘娘对皇宫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吧!毕竟,永琏都不在了,诶!提前申明,永琏的事情真与我无关,你姐姐她自己已经清完场子了,这事儿你也就此打住。总之,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不管谁是皇帝,你还是你的兵部尚书,富察家还是富察家,记住!你是朝廷的军人,不是爱新觉罗家的鹰犬!”
“嘿嘿!当然,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皇帝想要弘昼的脑袋,你不想救他?万一弘昼玩完,那下一个就是你。还有,多为你姐姐考虑考虑,娴贵妃正得老太后的宠,哦!你的老相好现在是皇帝的大红人,那孩子的名字就在‘正大光明’匾之后!”这句话就刺耳多了,弘晓完全不顾忌傅恒会不会因为这句话暴走。
安静良久,傅恒冷冷地开口道:“你有什么筹码?”弘晓这货绝对是蓄谋已久的,不然他就不会去西征,三年时间,大军里超过五成的士兵唯他是从。
弘晓满意地笑了,双手高抬于头顶,用力拍了拍,一个女人缓缓地从后院里走出来,是魏如茵,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面庞消瘦,颧骨突出,眼眶凹陷,双眼却炯炯有神,寒光乍闪,气势逼人,正是弘时!
弘时一出场,便对着弘晓吩咐道:“派信得过的人看住阿桂,小心平寇的幌子,逮你才是真啊!”
“你猜他们是南下,还是西征啊?”韩士承手里拿着报纸,这是刚从浙江那里捎来的,他还没有看,正和杨立兆打赌,“我赌一包半的烟!南下!”
杨立兆一听,两眼放光,笑道:“好家伙,全部家底了啊!”
“嘿嘿!”韩士承狡猾地笑了笑,“我忘了让他们给我们带烟了,就剩一包半,敢不敢赌,我知道,你那里还有两包。”
鸟不拉屎的岛,谁有烟谁就是大爷,杨立兆摇头,“我不赌,他们肯定会往南去,海军的力量优势远胜于陆军,而且我们需要更多的港口,若是不想动石头,暂时往内地去的话战略意义不大,我们现在还不太需要纵深。”
韩士承笑了笑,抽出一根烟没点,放在鼻子前闻闻,便翻开报纸,不再吭声,认真地阅读起来,看来严祌他们是压根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十六艘军舰已经南下了,目标很明显,福建。
这次作战的对象是大清的军队,从之前查探的消息来看,八旗水军共有黑龙江、齐齐哈尔、墨尔根、吉林、旅顺、天津、广州、福州八个营,总兵力约一万人不到,战船最大排水量两百五十吨,船体为松杉木,方形布帆,战斗力恐不及萨摩藩的水匪,此次南下,战果应是没有悬念的。
韩士承随意地翻了翻报纸,除了这个头条还有点看头外,其余的内容完全没有吸引力。
站起身,走到东瀛的地图前,上下左右瞧了个遍,他总觉得还是这张地图好看,看了半天,说到:“接替我们的人快到了吧?”
杨立兆回到:“正月二十到!干什么?你想北上?”
“大过年的,我得给人家送点贺礼啊!这里已经被榨干了,我听说北边有铜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穷得叮当响,难得北面有点值钱的石头,怎么能不去看看?”
“但是条约里有言在先,我们不能主动使用武力!”
“我没主动啊!”韩士承转过身两手一摆,“他们先主动的,我只是适当性地反击罢了!”
“如何让他们先主动?”
“这还不简单,随便弄两个铁锹,几根木棍不就完事了么!”韩士承露出邪魅的笑容,“我说是他先动手,那就是他先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