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乃是稀客,可是今日在老臣府上叨唠这么久还真是稀奇了!”鄂尔泰盯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肥肉直颤。
“瞧太傅大人话说的,像是弘晓不应该登这个门。”弘晓却坐在鄂尔泰的左侧,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端起身边的茶抿了一口,“嗯!好茶!真是香,本王府上可没有这么好的茶啊!即便当年阿玛在的时候都没有过,可是阿玛走得早。”
“老臣倒是好奇!”鄂尔泰依靠在椅子上,学着弘晓的样子端起茶杯,“王爷若是嫌茶难喝,不妨换了,毕竟王爷也是喝过好茶的。”
“诶!可惜啊!”弘晓摇摇头,放下杯子,慢慢地盖上盖子,“这盖子都盖严实了,还怎么喝啊!”
“杯子多的是,喝茶的地方更多的是,能闻到味儿,还怕喝不到?”鄂尔泰瞧了瞧外面的天,弘晓已经坐在这里扯了两个时辰的蛋。
“今非昔比,若是有太傅大人的手段,那自然可以。”弘晓手指敲打桌面,愣是不走,瞧着外面的时辰,该吃午饭了。
“时候不早,老夫吩咐下人去准备午膳,王爷不嫌弃,不如就在这里将就将就!”鄂尔泰站起身抖了抖朝服准备去吩咐下人,弘晓明白,这是在下逐客令。
弘晓叫住了他:“不必麻烦了!太傅府里的茶真香,本王蹭足了,若是再蹭一顿饭,那便撑得慌啊!想必太傅大人也是啊,不妨留着肚子等晚膳吧!”弘晓笑呵呵地站起来,伸个懒腰,那瘦弱的身躯在他那大幅度的动作下怕是要折断。弘晓没有几两肉的脸与鄂尔泰的肥头大耳形成鲜明对比,此时的鄂尔泰脸肥却憔悴疲惫,弘晓皮包骨却神采飞扬。弘晓抬手笑道:“叨唠了这么久,本王告辞,不送!”
“王爷慢走!”鄂尔泰叹口气,疲惫的身形回到原先的座位上。
弘晓刚迈出两步,鄂尔泰在其背后沉吟:“大路朝天,不知王爷走哪边?”
“呵呵!”弘晓略停了一会脚,便继续往前走,“路无道,道难行!哈哈!”
“今天的这出犹如儿戏,怎得这般轻松?”傅恒这几天光是宿醉去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全部漏了,若不是今天来保也来养心殿,怕是他今天又要缺席。
“轻松?”弘昼倚靠在宫墙上,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傅恒,“一点儿也不轻松,这还是一个僵局。”
“什么意思?”傅恒不解。
“我是请了来保和弘昇,可是今天来的人比我预期的要多!”弘昼低下头,努力地思考,“今天高斌、允禄也来了?我可没请他们,另外弘皎也来了!”
“过几天就是年关,他们几个亲王、贝勒来这里很正常的!”傅恒还是理解不来。
“对,很正常,可是现场还有一个人!”弘昼提醒傅恒,“弘晳也在!”
“前太子遗子,这有什么问题么?”在傅恒的眼里,这一切都很正常。
“太子党的人什么时候和十三爷走到一起了?”弘昼很奇怪,弘晳是理密亲王爱新觉罗胤礽第二子,而胤礽曾经是太子,而且还是两次被立为太子,弘晳更是自幼深受康熙喜爱,养育于宫中,故此被视为四爷党的眼中钉。现在弘晳却和曾经雍正的铁党胤祥的几个儿子搞到了一起,这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弘昼继续回忆道:“我曾听弘晓说过,他去见过八皇叔,还有~”弘昼顿了下,“还有三皇兄!”
“什么?”傅恒不由一惊,“不是说三阿哥已经不在了么?”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弘昼摇头苦笑,“都是皇阿玛的子嗣,差距却是真的大!若不是弘晓嘴里说出来,我还不信。”
“弘晓的话就能信么?”傅恒信不过弘晓,他像是受到乾隆的影响,一直不看好弘晓,或者说是内心排斥弘晓。
“我终于知道弘晓为什么会这样了。”弘昼瞧着傅恒鄙夷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想,“他本可以逍遥自在,可惜某些人不待见他,一传俩,俩传四,大家都不待见他。明明是立过汗马功劳的忠臣之后,却整日被人排挤,空有个王爷的头衔,却连个贝子的待遇都没有。至于是谁最先开始不待见他的,不用想也知道。”说完,弘昼斜眼朝向身后的方向,虽然背后是一堵墙,可是这墙的最深处住着一位佛爷!
“抱歉!”傅恒被弘昼说得不好意思。
“你不用道歉,没有你,他也会变成今天这样!”弘昼心中为弘晓感到不平,毕竟他曾经帮过自己。可惜一代天子一朝臣,要怪就怪他爹软弱,这龙袍康熙早就已经为他缝好了,而他爹却拱手让给了别人。他能弄断你的腿,你不能弄断他的脖子么?现如今,弘晓怕是正在旧党间周旋,是为自己的亲爹不平,还是为自己的境遇伸冤呢?
紫禁城没有冤,早夭的皇子,谋逆的阿哥,到底是什么情况。弘昼望着后宫的方向,这只有那深墙里的人才清楚吧!
“哎!我听说你外甥病了!”弘昼前几天听耿氏说过,只是那时耿氏一脸的哀愁。她不像隔壁求佛,她是个念佛的人,听到后宫中这些事,心中不免悲凉,说是生病了,可是这病怕是要命的坎。
弘昼明白,这庙墙里有见不得光的,他之所以担心,只因为永琏是傅恒的外甥罢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傅恒一听便心急了,他转身望着后宫的方向,呼吸变得急促,他想迈开步子,却又伸不出腿,俊美白皙的脸庞凝聚着向往,可是无彩的双眼却透出怀疑,深处流淌着恐惧的眼泪。
“你放心吧!额娘说了,没什么大碍!况且还有那么多太医,更有皇后娘娘在,你不用担心!”弘昼看不到傅恒的表情,但是弘昼心中明白,这一刻的煎熬是刻骨铭心的,从今往后,日精门的那道门槛将会变成傅恒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魔障。
“是么!”傅恒回过头,脸上渗出细汗,喘着气,双眼中流露出庆幸,是庆幸永琏无碍,还是庆幸自己不用去后宫,亦或者不去后宫就不会碰见她,只要不是自己亲眼所看见,别人说她是魏贵人的事情就算不得真了吧!
弘昼叹口气,摇摇头,这种感觉他体会过,自己要去金川之前就有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都快把他给折磨死了。他现在都已经忘记许荣跃这个人是长什么模样的,曾经那个让人羡慕崇拜的学霸此时已经忘记了过去。
“走!我饿了,我请客!你不是老惦记着,总说我抠门么,看看,这么多零花钱,嘿嘿!”弘昼显摆地晃晃自己手里的钱袋,“小媳妇儿没收了劳资的全部资产,大老婆偷偷地又给我塞了这么多,哈哈,瞧见么有,俩媳妇儿的好处!”
弘昼的嘚瑟没有引起傅恒的共鸣,傅恒反而神情更加黯淡,弘昼一拍脑袋,草,哪壶不开提哪壶!弘昼拉着傅恒就往午门走,人影成双,却剩宫墙泪眼婆娑。步履不移,孤影难留。
弘昼曾有喝趴三汉的壮举,但是今天他不打算把傅恒喝趴。他不动声色地将酒壶移至远离傅恒的地方,八卦昨天发生的事情,“你说你昨天醒来的时候是在来保府上?可是我明明是嘱托来保将你送回你自己府上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傅恒的目光停留在斟满的酒杯上,他没有提杯痛饮,而是盯着那杯子发呆。
“喂!”弘昼伸手在傅恒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潘安大人!”
“嘶!”傅恒回过神来白了弘昼一眼,“我问你,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感觉有很多种,不爽的?别怕,哥哥替你打回去,你看被哥哥打过的那两个人都趴下了,你说,指哪打哪!”弘昼很好奇,心中烦闷的时候就要发泄,现在的他有这个资本。放以前,他连小镇派出所的辅警都惹不起,可是现在,别说辅警,他连一品大员都打过,那是军机处里的高官,可惜现在在他的眼里,一无是处。
“又没大没小!”傅恒气不打一处来,在弘昼后脑勺轻来了一巴掌,“你想什么呢?又想乾清门门口罚站啊!大过年的,全是人,不嫌丢人啊!”朽木不可雕,傅恒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就是那种感觉,似梦非梦,她好像就在眼前,可是一睁眼,却又什么都没有!”
弘昼眯起眼,满脸淫笑,还不停地点头,他慢悠悠地往嘴里塞着花生米,猥琐地笑道:“春梦呗!春梦了无痕,我懂!能理解!”
“去你的!”傅恒白白的小脸憋得通红,“我问你正事呢!”
“我认真的!”弘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人之常情,醒来换条内裤好了!不丢人!”
傅恒双手支着桌子,扶着额头,“我说的是真的!那个感觉就好像是真实存在的,她好像就在我的身边,在我的耳边,我甚至能听见她呼吸的声音!”说完,傅恒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且醒来后,这里忒疼。”
弘昼瞧着他的模样,动了动嘴,中邪了吧,做个春梦还把胸口做疼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蛋疼,对,被人踹了一脚。
“嘶!你说的也有可能!”弘昼学着来保捋胡子的样子,摸着光滑的下巴,“这来保府上是闹鬼啊!还是个女鬼!你小子饥渴难耐啊,女鬼都敢上,是不是你睡着了还想着撸人家,结果挨了人家一拳啊!”
“有可能!”傅恒回头一想,有道理。
弘昼不禁张大了嘴,这特么也可以啊,“我只是随便瞎说的啊!”弘昼连忙辩解,“胸口疼,指不定是撞哪里了,来保那么大把年纪了,你这么重,他哪里弄得动你啊,说不定把你摔哪里了。至于梦,一定是你思念太深了,酒醉得厉害,才会有那种幻觉!“
“真的是这样么?”傅恒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的!来来!喝酒,这酒就这么一点,贵得要死!“弘昼丝毫没有提防傅恒买醉的觉悟,开始向傅恒劝起酒来。
是么?傅恒心中自问,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始终浮起那双明眸,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似在向他诉说什么。他眼前晃动着的窈窕身影,那真的只是个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