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守卫示了火印腰牌,便出了午门,那里早有管家拉着马车候着,马车很普通,有点旧,像是用了很久,无甚稀奇,只是老管家似等了一宿,许荣跃有些歉意,虽是与他无关,但心中总觉得沉闷,未多说什么,只是应了句:“回去吧!”至于是回哪里去,他是无所谓了。
扶着身边的小宫女先上了马车,小姑娘也不客气,管家在边上倒是有点急了,许荣跃看在眼里,多少明白了点,莫名的把宫里的宫女带走,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于是,便对着管家笑道:“无妨!我奏请了皇上,皇上应了!你看门口的侍卫也未有阻扰不是么?”
管家这才释然,随道:“王爷小心!”便扶着许荣跃上了马车,见车里两人坐定,便驱车背着午门离去。
这马车可比不上后世的汽车,里面一颠一颠的,平地似山路。马车不大,车里也不奢华,一凳一帘。车里许荣跃和那小宫女只能挨着坐。自打上了车,许荣跃就紧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不知为何,唯有这样抓着才能让他心安,马车是往家回的,可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家,这辆车不能送他回家。
一脚踏出隆宗门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现在坐在马车上,缝隙里透过的秋风让他感到丝丝的凉意,内心更是冰凉。
看着边上的寒嫣,他尴尬的笑了笑,但是手没松,反而更紧了。女孩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明明是回家,为何表现的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没有劫后逢生的喜悦,只有迷茫和畏惧,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压力,女孩也莫名的握紧了手。
马车里很长一段时间的冷场,想了一会的许荣跃率先开口了,也打破了尴尬压抑的气氛,他对着身边的女孩说:“你趟这趟浑水的目的是什么?”
女孩嘟着嘴看着许荣跃,给出了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许荣跃不禁笑道:“你装的倒挺像!你脸上的油是下午在厨房里抹的吧!”说完举了举姑娘被他牵着的手,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随后自己伸过另一只手,抖了抖袖子,努了努嘴,示意女孩擦掉,他没有手帕这类的东西,袖子抹抹好了,以前吃完饭都是这么干的,再者这衣服刚穿,也是干净的。
女孩看到他的样子,忍住没笑出来,小脸憋得红红的,也不客气,径直往许荣跃那干净的大袖上抹去,擦完脸上的油污,一张白皙清秀的脸,粉雕玉琢,盈盈秋水,这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么?看得许大官人再次呆住了,女孩轻咳了声,许荣跃这才缓过神来,不由觉得丢人,老脸赤红,连忙松开了与女孩紧扣的双手,尴尬的在衣服摩擦着。
女孩看到许荣跃的囧相打趣道:“王爷!奴婢的手很脏么?”
不说还好,一说许荣跃更觉得丢人,往日里这老宅男除了看点言情动作片,哪还有机会跟妹子搭讪啊,像今日这般占净便宜,那是许大官人万般不敢想的。
看着许荣跃吃瘪,女孩不由的咯咯直笑,笑靥如花,煞是好看,怪不得把脸弄脏。看着女孩欢喜,许荣跃内心不由得松了几分,没得先前那么压抑。就当是旅游吧,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一定能够回去,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是替别人背了锅,深墙里的事多一件不如少一件啊!”许荣跃对着寒嫣问到。
“没有地方去!”女孩有些低落地摇摇头。
“没有地方去么?那就跟我回去吧!好歹我也是个王爷,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总比露宿街头强!”许荣跃倒是一脸大方的应承,顺带抬起手做个握手的姿势,女孩看不懂,他便拉起女孩的手,握着用力抖了两下,一脸认真的说到:“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看着这个王爷是有些疯癫,却不像传言中的那样荒诞,但这最后一话可把女孩愣住了!第一个朋友?看着女孩的表情,许荣跃不以为然,他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的说到:“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灵魂么?有没有鬼?”
“嗯?信则有不信则无!”女孩想了一会儿,歪着脑袋说到:“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你替她人背锅算是善还是恶?”许荣跃再次发问。
“那日,我闻见后花园里有人呼喊,便循声找去,却见王爷在那里~~”女孩边说边看了看许荣跃的脸,见无异色,便继续说到:“此刻本不应该多管,当早早离去,但是当我看到王爷掉落在地上的腰牌,便心生一计,这是可以逃出宫去的机会,此外,那晚灯火通明,我也瞧见了那宫女的脸,我曾与那宫女在秀坊中共事过,虽不知其人如何,但我在时,她曾多次帮我,遂还了当时的人情。却不想,她的叫声太大引来了侍卫,我虽偷了腰牌但却没法脱身,腰牌也成了烫手货,索性留下来以照顾王爷的机会把腰牌再放回去,抹了脸是怕被认出来。”后面的声音倒是越说越小。
“没入过宫门的都觉得宫里就是桃源,诶,缅思桃源内,益叹身世拙,焉知宫冷墙深!”许荣跃感叹道。
“吁!”一声勒马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到地方了,既来之则安之,虽然骨子里自己是个冒牌王爷,但也是个王爷,是王爷那就得有个王府。
在清廷,房子能被称为“府”的,那就只有皇亲贵胄,这些房子一般都是由内务府总管的皇产,在获得爵位后,由内务府分给他们。而其余的房产要么称之为“第”,要么就是“宅”,等级森严,就算是“第”也必须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有。
许荣跃看着眼前的宅子,我的个妈妈咪,要是后世能有一套这样的房产,那还上个吊班,劳资要去木叶当火影。当然,这两者之间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愧是王府,这外院连着的五间屋子比得上老家的整套屋子面积还多,还不带里屋的。回到府邸,步入正门,光看这大门就觉得豪气,门上金钉横七排,竖九列,共计六十三个,大门两边还有侧门。
看这门头,许荣跃就有点愣了,不能怪他,平日里的名胜古迹看看也就算了,突然有一天有人跟你说,来,这块地归你了,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接下来都是自己的,许荣跃也不得多加感慨,这才叫做梦啊!直到寒嫣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缓过来。管家敲开了门,他才拉着女孩随着管家往里走。
里头是正殿,正殿为七间,两边左右翼楼各九间。后殿为五间,神殿七间,后楼七间。马蛋的,这才叫有钱人。
管家大叔对着边上的下人交代了几句,便对着有点发愣的许荣跃说到:“王爷!王爷!”连叫了两声,许荣跃才回过神来,管家到:“王爷昨日入宫,想必也累了,奴才已经吩咐厨房备了饭菜,待王爷用过膳,再行过汤浴便可歇下!”随后转身对着寒嫣说到:“姑娘可随我来!”
“不用了!把她安排在我住的地方吧!但是,分开!”许荣跃打断了管家,还不忘交代一句。
虽是不明所以,但是主子发话了,那就照办。管家回了声:“奴才这就去准备!”
许荣跃没再说什么,多少他还没缓过神来。拉着女孩坐到餐桌上,看着一桌的菜,乖乖,一个都不认识,左右除了侍奉的侍女再无他人,当然这个饭菜准备的时候本不包含寒嫣,就他一个人,吃这么多,真浪费,怪不得清朝那么快玩完。
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什么叫入香随俗,就是闻到香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为敬。女孩倒也自在,不像他样,吃相文静,似那官家女子。许荣跃也不管那么多,这个姑娘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容后再议吧。
“啊!舒服!”酒足饭饱洗个澡,那是舒坦,躺在木桶里的许荣跃直呼舒服。下午离开养心殿以后,他就没有这么放松过。不知为何,在养心殿的那会儿,他是真怕,后背全湿了,黏糊糊的。趁着这一会儿,他得理一理。
昨晚他是出去喝酒的,醒了就到这儿了。借尸还魂的说法是行不通的,可是现在的状况无法用他学过的任何一门学科可以解释,越想脑子越疼。
这一点想不通,先不想,有些事情本身就无法用科学去解释。有必要先理理眼前,他现在的身份是和硕和亲王,按理来说,只要他不谋反,那么皇帝应该不会对他怎样。弘昼荒唐那是别人眼里的,回来的路上,他观察过马车,周围下人的态度,府里的摆设,总结下来这个王爷平日的行为可能是为了自保而装出来的,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假如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当日弘昼的行为就反常了!脑袋清醒断然不会干出断头的糊涂事,那么一个醉汉又是怎么摸到那里,宴厅和后花园相距甚远,到了那里还能对宫女行不苟之事?显然是有人在其中搞鬼吧。
能对亲王下手的只有亲王,但是对他这个混混亲王下手,显然目的不一般啊!因为他是皇帝的亲兄弟,看来下棋的是个高人,不管事成与不成,他都赢了。兄弟自相残杀么?这个皇帝的宝座真是让人垂涎啊!
一觉无梦,爽是爽,就是回不去啊!许荣跃坐在床头,任由侍女拿着抹布在自己脸上乱抹,反正他觉得那是抹布,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洗脚布,至于衣服也是侍女帮着穿的,自己穿,反正不会。
禁足半月,这期间还是很安全的,人身很安全,但是也很危险,时间就是武器,浪费了半个月,布局的人已经开始重新码盘了。就是不知道下一个下手的对象是不是他,许荣跃知道,对方的这一手很高明。但是幕后的人是谁呢?允禵?允禧?允秘?还是弘皎?或是另有其人?
想不出来,没有特定的情报,他没办法做出判断。接下来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随即许荣跃唤来了管家,“帮我拿来账本和府内名册!有劳了!”对着管事的吩咐到。
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要做什么,管家还是很听话的把东西拿来了。
寒嫣一脸好奇的坐在许荣跃的对面,许荣跃也不管她,仔细的翻着账本瞧看,房子很大,但是这个余款就有点可怜了,这弘昼平日里没少花钱啊。看完账册,再看看名册,连同管家在内一共三十五号人。这么多人照顾一个人,真是浪费啊!
看完这些,他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这是要上演书法了么?当然不是,许荣跃拿起笔沾了墨就往名册上圈,圈完仔细看了看,没有问题了便交还给管家。对着管家认真地吩咐到:“上面除了我圈起来的人,其余的人都遣散了吧!按照正常月俸的三倍给他们这个月的月银,钱就从府内的账上出。”三倍是后世的价,他来了那就按照他的要求办。
管家看看名册,这就留了五个人,烧饭的、洗衣的、打扫庭院的、加上管家,这神马情况?管家有些发蒙,这一手天外飞仙来的始料不及,也莫名其妙啊!怎么突然间就把人给辞退了呢?
许荣跃也不想做多的解释,人多便杂,现在他要清场子,保不齐这里面混着什么人。另外,这里也确实用不到这么多人,院子虽然大,但是这么多人也够了,要是缺人日后再补充好了,眼前的他信不过。
“不用问!照做吧!另外,这余下几日任何人都不见,包括裕太妃派来的人!”他极为认真的吩咐管家,闻言,管事的也不再敢多问,便去照做。
坐在对面的寒嫣倒是一脸稀奇的望着他,她也很想问为什么辞掉那么多人,但是她没问,因为,如果许荣跃想说,那他自己就会说,要是他不想说,那就是嘴皮磨破了他也不会说。在王府的这几日是这个小丫头生平最快活的时间,这里虽是王廷,但却不似深宫。和这个王爷呆在一起,她很自由,无忧无虑。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
女孩听闻用力的点点头。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许荣跃顺带朝女孩做了个鬼脸。
女孩听完就要过来挠他,显然几日的相处已经淡开了他们的隔阂。许荣跃也不躲,任由女孩嬉闹,很温馨,如果没有这个姑娘的话,他现在一定异常压抑。
禁足期即将过去,两日后就要打卡上班了,御门听政,光听到这几个字就害怕。他怕看到皇帝那张脸,更重要的是,只要站在乾清宫,那么他一定会成为焦点。上朝想想都怕啊!
一想到那日在养心殿,那张阴笑的脸,许荣跃不禁恶寒。该来的总归要来,虽然不知道这梁子是怎么结的,既然结了就要让它结出果来,鄂善么?你怕是脱不得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