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之际,诸将皆从惊骇之中走出后。燕王又向穿着绣春服的军士命道:“速去通州、薊州、遵化、密云,敕令通州卫指挥使房胜、薊州卫指挥使马宣、遵化卫指挥使蒋玉、密云卫指挥使郑亨立即率部来北平”。
再听到燕王令诸将先行回营后,张辅就径直地回到了城外的”三千营”营地。
回到营中,张辅就让高士文召集三千营中的各千户到他帐内商量事情。
见众千户来到营账,还在讨论刚才的异象,张辅不失时机地将阳光独照在燕王身上之事说给众千户听。由于张辅向来有一说一,众人又啧啧不休的感叹起来。
虽然张辅不知道每个人具体在说什么,但他们脸上的兴奋与眼神中的炽热,他还是能一目了然。
待差不多的时候,张辅并压了压下手,见到众人收声地看向自己,张辅道:“三千营是由燕王殿下一手创立,所有章程更是殿下深思熟虑后才颁布的。大战即将来临之际,三千营必将是殿下的旗头兵”!
见众将兴奋之色更甚,张辅接着说:“大明军功分为首级功与战功。而后者才是成为高级将领的途径,才是走上公侯伯的道路”。
见众千户有些不解,张辅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想想自己砍了多少人头才当上千户的,千户再升一级就意味着你们起码得砍之前所杀的五倍之敌,你们觉得自己做得到吗”?
高士文见众将默然,心知兄弟们都明白自己是难以做到后,他并心知肚明地向张辅问道:“那是什么是战功呢”?
张辅解释地道:“战功中最大的是奇功,就是因你奋勇作战扭转了战场局势例如斩获了敌军大将、或能以少击众、或能出其不意、或带头冲锋这都是奇功”。
张辅舔了舔嘴唇,又道:“其次是头功,就是随着大军能一直奋勇作战且不犯错,即可获得。再者就是次功,指的是在战场表现平平,但毕竟终究来了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一种具体奖励”。
等众将议论了一阵后,张辅又接着说:“我之所以说这个,是要你们去告诉底下的弟兄。你们去想想若是一开战,你们中的部下有人因为抢头颅而造成队形错乱而贻误战机的话,谁的损失最大“?
“军士勇猛向前,以至于没砍到头颅,回家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以后谁还会干这种这种费力不讨好之事“?张辅如是再道。
见有些将领不以为然,张辅耐心地道:“我今日能升到现在这样的官职,是靠你们的帮衬”。察觉到众将多是一脸自豪,张辅又说:“若是高士文不将你们所立的战功如是记录,而我不如是上报,你们也未必会如此帮衬吧”?
张辅又自顾地道:“你们的手下也是人,人都一个样。当然如果你们只是想官到千户就够了,那就当我没说。但我要提醒你们,官大一级压死人。要是将来的这里袍泽有人封爵,再见面的时候你们就得向他磕头。就别说封爵后高高在上,出行时能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张辅见众将听进去了,正色地道:“之后在燕王身边,你们干了什么,都会在燕王眼里。将来是骡子还是马,就看到你们现在的决断了。别最后见同僚威风八面,美女在怀,自己却只能眼红空嫉妒”。
张辅道:“你们有谁没有听懂我刚才说的战功?或者有谁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部下去解释战功?或者有人认为自己一人就可以做到千人以上的战力,我就把他部下全撤走,让他一个人去单得军功”!
见众将都表示自己听懂且无异议,张辅道:“那你们马上回去,去跟部下去解释什么是战功,并设立军法官统计将士作战”。
见诸将应诺后立马转身,张辅又道:“安排好相应的人守营,你们可以进城去溜达一下,天黑前回来即可”。
见营帐内只剩自己与高士文,又见高士文有些疑惑,张辅解释地说:“若想将命令推行下去,首先就得让为首之人明白若是做到这点,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才可能会去不遗余力地去执行命令。
高士文在心中将张辅这话弄懂以后,正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张辅已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高士文就听到张辅轻微的鼾声。
迷迷糊糊之间,张辅听到高士文在道:“出去,让大人休息一会”。张辅并用力地睁开眼睛,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自己能好好休息之时。
见众将并没有出去,而是重新来到这里,心中生出的高兴让张辅迅速地得以清醒。
薛禄见张辅面带笑意,他问道:“虽然指挥让大伙可以出去,但此时此刻若是指挥能与大家将来可能的战事,心中有底比什么都重要”。
薛禄笑着说:“荣华富贵也得有条命才能享受”。众将闻此,皆大笑起来。
准备明天再说战事的张辅见此,并走到地图前,用木棍指着河北与河南地道:“前期的主战场可能会在河北与山东两地,而后期的战场即在应天区域(应天在明朝的疆域为江苏省、安徽省、上海市),燕王可能会分四步走”。
见众将都看着自己,张辅道:“燕王殿下第一步自是先处理,还留在北平行都指挥使司中的钉子;第二步可能会是在河北与山东两个主战场执行不以攻城占地为目的,在野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的打法;到了敌军不再敢与我军会战、坚守城池的战略相持阶段,燕王殿下就可能利用宝船以骑兵的机动性不断侵扰纵深。
张辅歇了歇,又道:“以期达到或围点打援,或敌军疲于奔命的战术成果;第四步就是待敌军不断加码防御,在造成应天区域空虚以及生力军消失殆尽之刻,我们则可集中兵力直取应天,最后直捣黄龙,进兵于京师从而结束靖难”。
就在众人鸦雀无声陷入思索之时,薛禄问道:“先不说别的,若是贼军趁大军外出来攻北平,该如何处置”?
跟诸将同样也是聚精会神的张辅,正准备说出历史中的答案时,听到帐外燕王的声音,他道:“留下一大将,镇守即可”。
燕王进三千营时,并没有让军士通知张辅,而且他在帐外也站了一会。
燕王虽然对张辅一直悉心教导,但没有想到文弼能与自己想到一块去,燕王更加深知这种打法针对的就是父皇生前北伐的战法。所以在主位坐好后的燕王,以自己的思路,发问地道:“你何以断定贼军会采取太祖之前北伐战略”?
张辅在判断出燕王此刻心中应该想的是,这打法是针对太祖北伐。他心中感到有些冤,这打法的原作者明明是提问的燕王。但他不得不认真地回道:“太祖北伐的战略十分高明,而在战争前夕必然还是五军都督府做主,这种高明的策略不可能会弃之不用”。
燕王颔首地道:“昏君哪里配与先帝相提并论?京师现在更是没有中山王(徐达)这等将才。况且孤这些军士中,不少是昔日北伐将士的后代”。
张辅一脸崇敬地道:“大帅更是英明神武!待拔去北平行都的那些还在梦中的钉子后,北地也非昔日那种可以各个击破之地了”。
张辅说出大帅这词后,心中有些不安。他口吐大帅之时,是想到在历史中的燕王从来没有立过什么大将军,很显然这是出于在燕王心中,他本人才是大将军。
果然燕王听到张辅称自己为大帅,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一脸笑意地对跪倒的诸将道:“你们都起来,以后在军中如文弼一样行军礼即可”。
能靠自己把官做到千户这级别上,不论文武都绝不可能是蠢人。自此在军帐,大帅就是燕王的称谓。
燕王接着道:“我方利用水军与骑兵的机动性进行歼灭战,既可以发挥我军优势,又能把敌军缺乏机动的短处不断地去加以利用,如此焉能不胜”?
见张辅道:“大帅英明”!众将连忙附和。
有些兴奋的燕王颔首地道:“将敌军投降的士兵就地安置于地广人稀的北地,也正好可以弥补南北之间的差距”。
见燕王将自己的身份从主将切换到王上,而诸将无法会意,燕王颇觉有些扫兴之时,张辅只得再道:“主公英明”!
燕王之前也有分心在观察张辅,所以听到张辅这话,明白张辅并非不懂装懂地符合他,燕王爽朗大笑地道:“看来文弼不仅是我的霍去病”。
这下,张辅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称燕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