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旭微微一笑，也给这东家行了个礼。

　　汉子瞬间更加惶恐了，立刻又给韩旭行礼，不过韩旭直接打断他，询问起情况来。

　　随后汉子才连连应声道：

　　“是， 是。草民姓曾，名子才，是世代在这许昌城烧瓷的，如今已过了十三代啦！”

　　韩旭顿时肃然，原来还是个烧瓷世家——有一定技术积累，那么烧玻璃就有戏了！

　　“如此甚好！”

　　“我此行到来，其实是有事想要劳烦曾大哥的……”

　　“哎哎，侯爷这说的是哪里话？”

　　曾姓汉子苦笑着摆了摆手，“如今天下动荡，我等草民能蒙侯爷这等大人物看中以为用途，那是天大的幸事，哪敢称什么劳烦？”

　　“侯爷有何要求，尽可直说！草民定然竭力报效！”

　　“其实是这样……”

　　韩旭便说起了玻璃的事情。

　　不过说着说着，原本十分热情的曾子才便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韩旭。

　　“通透无色？”

　　“天下哪有通透无色的陶瓷器？”

　　曾子才脑海里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概念都没有——通透无色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通透无色如水，但却有形有质。类似冰块，但却比冰块还要通透许多的。”

　　韩旭自觉这样描述应该是很准确的了。

　　曾子才点点头，也算是理解了他说的样子。但他依然想不起来，瓷器怎能烧制成水？

　　这东西材质是泥土，泥土再怎么烧炼，也不可能通透如水啊！

　　这听着简直像是炼丹一般。

　　一时间，眼中目光就有些犯愁。他就怕这侯爷是突然间心血来潮，特意来给他出难题的。到时候烧制不出，自己说不得还得受一番刁难。

　　但韩旭却是神秘的一笑。

　　“这事还真不是虚无缥缈。只要方法得当，你甚至能让全城的人都用上玻璃……嗯，你也可以理解为，特殊的瓷器！”

　　“这……这……”

　　曾子才忍不住的愣神，心说这种东西一听就不好搞，哪能这么容易……

　　不过他倒是听说过不少这位琅琊侯的传说。

　　传说此人腹中有无数奇术，样样极尽巧妙，甚至曹丞相此次兵败而得以顺利撤军，都有韩旭的贡献在里面。

　　脑海里浮现起铁皮船，火炮，青霉素等名词……

　　曾子才半迟疑着点了点头，心说既然是侯爷的事情，那便依言办事即可。

　　接着，韩旭便向他口述了一下玻璃烧制的问题。

　　首先是原料。

　　玻璃不能使用普通的泥土，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等都可以。

　　其实最好还要准备纯碱，还要一些其他的，比如弄硫酸，有了这些调料，才能制作出现代意义上理想的玻璃。

　　不过现在韩旭也只是需要一套实验器材，对品相要求没那么高。只要足够做化学实验，那就够了，最多在原料上特挑一下。

　　第二的话，当然就是烧炼的设备。

　　这个普通的窑炉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强力的窑炉。

　　但问题还是来了。之前的石英石之类的选材条件，曾子才算是懵懵懂懂理解了，横竖多花些时间便是，可这回的窑炉，他就感到棘手了。

　　虽说窑炉并非什么稀罕之物，但也是他家一代代传下来。

　　而且他也并非单纯守成，自己从小也勤勉，在爹娘过世后也花了许多心思改进窑炉，还建了新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窑炉中的温度——这个词他没听说过，但他能明白韩旭的意思——是有多难以提升。

　　成年后这么多年，他也才好不容易反复改进工艺，最后尝试着学会了南方传来的上釉工艺。

　　现在已经能烧制比较成熟的青瓷了，院落里就摆着不少，都是他视为珍宝的东西，一直放在地窖里存着，哪怕瓷器并不需要防雨防潮。

　　而韩旭提的这个要求，就难免显得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就在他露出苦笑神情，打算告罪的时候，韩旭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意思，改进窑炉不是易事，不过你也不必担心。”

　　“一会我给你绘制一份新式窑炉的设计图，到时候你依样搭建几座，就可以开始烧制了。”

　　这倒是让曾子才有些意外。

　　他知道这琅琊侯见闻广大，极为博学，却没想到他连窑炉都懂。

　　一时间，心里十分佩服。

　　而且紧接着，曾子才就觉得一阵惊喜。

　　这个年代，手艺可不是一种随处能学的东西，你到了哪里，都得花大价钱大诚意拜师，而且即便人家接受拜师，还要等很久才能得到传授。

　　成为读书人终究是少数人的专利，大多数人有机会识字，就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韩旭见曾子才同意，自然也打算离开。

　　叫过西莉娅，拿出一方小木匣。

　　“这里面是二十金，为曾先生办事所用。”

　　西莉娅乖巧的打开木匣。

　　一道刺目的光芒透射而出。

　　曾子才吸了口凉气，立刻就想要拒绝。

　　毕竟韩旭已经承诺将窑炉的技术给他了，这本身就是一种虽不能直接换钱，但也绝对值钱的东西。

　　汉末的汉人也依旧是汉人，他和许许多多大汉的男人和女人一样，依旧保持着淳朴的性格，不想收下这笔巨款。

　　要知道这二十金，在市面上即便吃些亏，也能换到二百两以上的白银。

　　这不知道能买多少粮食，甚至要直接把他这座瓷窑买下来都不是不可商量。

　　不过韩旭的态度十分坚持。

　　最终还请他保证，竭力试制玻璃，而且要力求质地橙色通透，加了这许多条件之后，他才勉强收下，随后取来纸笔，请韩旭绘制设计图。

　　而韩旭也放心许多了，他就担心这里的古人脑海里没概念，试制不顺利就直接不搞了，因此特意塞了些钱。华佗那样醉心学术的还真不多。

　　很快，一座形状结构有些奇异，与寻常房屋类似的建筑出现在了纸面上。

　　韩旭用的是自己带来的炭笔，尺规作图让曾子才耳目一新，心里直呼自己也得试着弄一套，这作图作出来太漂亮了。

　　不过作图完成后，看着纸上的窑炉，他就更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