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奇袭绕后,打的沿途匈韩联军毫无反手之力。
陈豨眼见大军突袭斩获颇多,猜到匈韩高层定尚未反应,心中热切的他决心来波大的。
不过汉军首先面对的困难不在敌人,而在军中,汉军以往使用的步骑协同,在奔袭途中显得异常拖沓。
进展迅速的汉军骑兵,时常需要反过身来等候步卒大部队,围绕着步卒打,在大兵团行进中必然难以有效的扩大优势。
汉军的骑兵往往只做侦查突袭之用,仗多的还得依靠步卒来打,且军官士卒们也习惯步战,常年累积下来的习惯轻易难改。
若是将军中的万余骑兵集中起来,单独行动的确可以扩大战果,但要是遇上大股胡骑,恐有覆灭之危。
尤其军中骑兵皆出自郎中骑,是陛下的心头肉,而统军大将又是灌婴的侄儿,一旦速亡,他怕是很难跟朝廷交代。
已经大功在身,陈豨心中衡量着是否要冒险,犹疑间却听灌钧靠马过来说道:“将军可是在为大军迟缓而愁?按我军现在的速度,未至匈韩前线,匈奴人必然已经察觉。”
灌钧猜出了他的心思,但陈豨却丝毫未感觉到顺意,说道:“都尉所言,本将亦有所察,但胡骑速度迅捷,我军要追上速战截击,怕是不易。”
灌钧一顿,勒马自信道:“以骑对骑如何?”
陈豨蹙眉道:“以骑对骑?灌都尉,有雄心是好的,但扬短避长,必有罔顾性命之忧。”
灌钧正声道:“将军多虑,若我等踟蹰,未扎好胡人北逃的住口子,令匈韩主力北窜,只恐有负陛下重托,国家平乱亦枉费时日。
且我郎中骑早在去年平燕途中便已经跟胡骑有所交手,双方差距是有,但绝非毫无招架之力。”
陈豨心动又跟其余郎中骑将商议,最终同意了灌钧所请,汉军骑步分开,狂飙向前。
灌钧率军沿途连续烧毁了数个粮仓和马场,凭借一己之力将匈韩整个后勤运输线搅乱。
太原郡的百姓本就对韩国归属感为零,丝毫没有保家卫国的意愿,为汉军提供当地向导的比比皆是,这进一步催化了汉军骑兵的速度。
灌钧刚抢占完一处马场,杂胡四散,就见汉骑斥候勒马来报,道:“将军,附近百姓来报,前面向东二十里有一个匈奴营地,里面不是杂胡和韩军,是匈奴军中精锐。
我部斥候前去打探,如今正在监视,与百姓所言相差不大,有近五百帐。”
马背上灌钧思索道:“五百帐?按我们摸透的胡习,匈奴精骑大多规矩,一帐十骑,五六千骑我军当能吃的下。
传令官,传令全军除了武器外,扔掉所有缴获,轻装急行,随本将突袭匈奴营地。”
“诺。”
匈奴营地内,须卜里台的注意力一直在阏与前线焦灼的大战上,他已经多次跟朝鲁请命,要带着本营人马增援阏与,却次次被朝鲁否决。
听着信骑带来的前线战报和朝鲁下的坚守命令,须卜里台只能生着闷气,对着手下人骂道:“你们都是我大匈奴的精锐,如今却在后方悠闲度日,心中可有愧疚,传令下去各部做好备战,有敢懈怠者斩!”
汉军的马蹄似乎是听到了须卜里台帐中的怨念,灌钧带着汉骑分三波突袭匈奴营地。
不过汉军的突袭却没有收到预期效果,第一波千骑冲入营地后,立刻引来了赤部和浑邪王部精骑的就地反击。
慌乱中出帐的须卜里台立刻竖旗指挥,两部匈奴精锐跟冲进营地的汉骑浴血拼杀。
随着汉军第二波骑兵杀到,局面上匈奴人愈显颓势,毕竟马背上才是匈奴人的家,步战可不是。
眼见守不住营地,须卜里台唤来传令官,吩咐道:“速报大将军,我部营地受到汉军突袭,汉军可能已经走通了坞城西道。
我部将放弃营地,游骑扰敌,让大将军早作准备。”
待向前方报了警,须卜里台亲自带人组织千骑反冲汉军,待营地中骑军集结,他身边便只有百骑随身了。
随后须卜里台果断放弃营地,率领剩余的营内骑兵且战且退,转而跟汉骑在运动战中互相攻防。
得到噩耗的朝鲁和德宝奴顾不得指挥战事,赶忙碰头韩王信,此时王喜在晋阳的预警信同样送到了前线,两相验证下,大军身后有一部汉军已经是板上钉钉。
大帐内,知道情况紧急的朝鲁抢先问道:“韩王,西道邬城已经失守?”
韩王信面上虽然挂不住,但还是有些恼怒的点了点头,毕竟当日他口口声声的说邬城不会丢。
这次若不是朝鲁留了一部兵在身后,现在他的脑袋早已成了汉军的军功。
朝鲁顾不得和韩王信继续互相猜测,直截了当的说道:“汉军已有万余骑奔袭至我军侧背,防守阏与的意义已经失去,本将意大军北撤至晋阳固守。”
眼见朝鲁要断尾求生,曼丘臣立马起身说道:“将军如何能说此话,大军一旦弃城而守,匈奴尽皆骑兵,跑起来自然无碍,而我韩军大部皆为步卒,如何能走的脱?”
王黄紧跟道:“就是,既然都是友军,定当互通有无,不如匈奴将军马匀出来些,助我韩军北撤。”
心中恼怒韩军废物点心,居然还有脸要马,朝鲁根本不想再跟他们扯皮,硬声道:“韩王,本将已经知会了你等,若是韩军执意要守阏与,请恕我大匈奴恕难奉陪。
本将会率骑兵冲开北部汉军的拦截,至于韩军能逃出来多少,就看上天护佑了。”
话罢,朝鲁直接起身出帐,丝毫不给韩军诸将面子。
德宝奴站起身,说道:“韩王还是早做打算吧。”
待二人出帐,王黄立刻扯着嗓子骂道:“胡儿果然无信,稍微遇阻,便成了只知道逃跑的黄羊,鼠辈尔。”
一旁的曼丘臣见韩王信面色不展,倾身提醒道:“大王,没有匈奴人的马队,我们很难再做突围。”
韩王信怎么能不知道自家实力,硬顶汉军主力?闹呢,只不过是他心里一下子难舍这数万太原兵罢了。
斟酌片刻,韩王信说道:“曼丘臣,你暗中传令下去,拔选精锐亲兵,跟随匈奴骑兵北撤。”
“诺。”
刚过了几天将军瘾,王黄自然舍不得,赶忙说道:“大王,阏与的大军难道不要了吗?这可都是太原郡征发而来的百姓,若是尽舍,晋阳如何能守。”
韩王信面露决绝,狠声道:“如今管不了这么多了,朝鲁也不会尽起全军,那些杂胡必然也是被舍弃的对象,就让这些弃子为我们阻挡汉军主力,为北撤争取时间吧。”
王黄收了声,曼丘臣却道:“大王,看朝鲁的样子必然已对我军有恶,估计不会通知我军共撤,咱们是不是派人看着他们点?”
韩王信转眼一想,说道:“阏与城中有匈奴人的秦营,是匈奴人为数不多的步卒,朝鲁必然不会舍了他们,毕竟今后晋阳也需人守,匈奴人不会轻易放我军独自守城。
你们派人暗中看住王当,我们跟着秦营一起撤。”
不识趣的王黄接言道:“大王,匈奴人多战马,秦营步卒如骑兵般尽配战马,我军马少怕是跟不住。”
不待韩王信开口,曼丘臣拉了拉老乡,附耳道:“我军精锐才多少?战马足矣。”
半个时辰后,朝鲁便带着匈奴各部并鲜卑、乌桓等部的骑兵开拔北撤,将杂胡兵尽数遗弃。
临时接到命令集结的月氏王子肃合台瞧出了匈奴人的匆忙,决心暗中添一把火。
他转头低声吩咐亲兵,道:“待大军走后半个时辰,你去营地中散播,就说匈奴人跑了,告诉这些杂胡别傻着守城了。”
肃合台的这句话,令阏与防线半个时辰不到便出现败兵溃逃,因为话可能有假,但营地中的匈奴人都没了,这绝对做不得假。
匈奴营地的动乱快速传播,影响韩军驻扎的阏与城,瞬间匈韩双方固守数月的阏与防线,如冰雪消融般快速瓦解。
匈韩十数万大军陆续北逃,阻挡汉军主力数月的阏与防线土崩瓦解,樊哙、周勃等人抓住机会,引军攻入阏与抓俘,灌婴则带着骑兵追击逃军。
朝鲁本打算靠着匈韩弃兵迟滞时间,因为他推断就算是十万只羊,也够汉军抓些时日,谁知才半天功夫,阏与防线就全线失手。
北撤路途中,须卜里台带伤赶来汇合,满面羞愧的说道:“大将军,我军营地被汉骑突袭,鏖战下来如今仅剩两千余骑,汉骑追击中被我军消耗,现已回退。
斥候来报,汉军骑兵已经汇合其步卒主力,在我大军前方布阵已待。”
须卜里台带的可是赤部狼骑和浑邪王部的王帐骑,尽皆精锐,汉军一波突袭绞杀便损失大半,如此战损让朝鲁心惊,骑兵突袭是匈奴人的强项,如今却在自身遭殃,汉军骑兵的学习能力太快了。
但时间不允许朝鲁去想这么多,如今大军已经处在汉军的南北夹击中,若是冲不破眼前的阻拦,待后续汉军主力抵达,妥妥的要吃饺子。
朝鲁望了眼德宝奴,德宝奴会意,明说道:“此战当以将军帅令为主。”
朝鲁颔首,发令道:“前方汉军远来,定然人数不众,我军当一鼓作气透阵而出,方得生机。
本将带着赤部狼骑为锋镝,鲜卑为左,乌桓为右,浑邪王殿下带剩余骑兵紧随。”
见朝鲁亲领前锋搏命,德宝奴、乞伏阿歹、丘力哲哲等人自无二话,尽皆扶胸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