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勒托只带两万余骑冲出了大营,其余人马皆四散而逃,他们一路沿着呼蚕水向西,意图撤到呼蚕水大营重整旗鼓,再做抵抗。
谁料还未向西南跑出几十里地,就被赛罕的白部狼骑堵住,双方爆发遭遇大战。
托勒托在双水合流大营前的果断,导致其撤兵速度远快于赛罕的预期,加之黑夜降临指挥不便,白部狼骑的新兵过半,各部配合出现脱节。
托勒托抓住机会,趁着夜色遮掩以骆驼兵为头,撞开白部狼骑的战马,带人杀穿了包围。
最后赛罕只截住了贵霜的五六千骑,贵霜大部主力趁乱跟随托勒托逃出了包围。
赛罕一面组织人手死死咬住托勒托,双方在草原上展开追击,一面上报冒顿求援。
白部狼骑没有截住托勒托,消息传到双水合流大营。
刚刚照看完各部打扫战场的车寻出声问道:“大单于,我们要不要先放弃打扫战场,组织兵力增援赛罕。”
托勒托逃了,就算自己围住再多的贵霜兵卒,对战局也无碍。
冒顿想了想,说道:“你和诺珉继续带兵打扫战场。也和多拉的黑部狼骑多是重骑,刚刚大战一场,人马皆乏。
帖木尔和松图格日乐的黄部狼骑虽是轻骑,但新兵过多,此时也已经疲敝,青部暂时联系不上,还是我带屠耆军亲自走一趟吧。车寻将你营中的车弩给本单于带上。”
冒顿派五千屠耆军为先锋追击托勒托,自己则沿途收拢各路兵马。
好在托勒托东攻双水合流大营几乎是倾巢而出,青部狼骑突袭月氏呼蚕水大营,没遇上像样的抵抗,阿古达木将大营付之一炬后,带领青部狼骑沿着呼蚕水顺流而下。
青部狼骑行至半途,正好撞见了突围而出的托勒托,此时身心俱惫的月氏大军终于气竭。
托勒托想趁着手下马队尚有余力,带兵猛冲两次青部军阵,却发现更本冲不垮生力军的青部狼骑。
屋漏偏逢连夜雨,后军哨骑飞报,大部队身后赛罕带着白部狼骑和增援而来的屠耆军正在合围,托勒托被逼无奈,只能往没有匈奴骑兵的河边跑。
双方零零散散的单兵野战不休,最终合青白两部狼骑之力,终是重新组成大网,围住了托勒托。
托勒托纵马跑到河边,望着前路的滚滚呼蚕水,无奈下马,指挥各部背靠呼蚕水,杀死部分骆驼和马匹,以此为基,围成半圆形的驼墙防御,借着弓弩准备拼死抵抗。
阿古达木和赛罕也知道托勒托要绝地死战,为了节省骑兵,他二人选择围而不攻,休养士卒待机进攻。
随着拂晓来临,黑黄两部狼骑赶到,托勒托被四部狼骑团团围住。
望着只围不攻的狼骑,趴在当墙的骆驼身上,乎何牙疑惑道:“这帮狼崽子怎么突然停了,前半夜还跟狗撵的一样。”
身旁的托勒托接话道:“也许是怕晚上打驼城视线不佳,士卒会死伤惨重。
追了这么久,我们不好受,他们定然也好受不了,估计还想饿我们些时间,好减少伤亡。”
两人逃了半天一夜,逃命紧张时还无察觉,现在一歇腹中是又饥又渴,渴了还能用身后的呼蚕河水解解渴,饿只能硬撑,吃的是别想了。
见匈奴人此时没有攻打驼墙的打算,托勒托转身靠在骆驼身旁休息,叹道:“但愿塔塔能听我的话,不要任性,来趟这里的浑水。”
乎何牙也靠了过来并肩坐下,说道:“咋咧,你还指望塔塔带冥泽老营的骑兵来救?我可数了数匈奴人的旗子,冒顿的五部狼骑来了四部,已经算是给了你老兄好大的面子。
再说塔塔在冥泽虽有十万之众,但其中各部混杂,我月氏五部例来心不齐,东部过去的还都是王公贵族子弟居多,塔塔不是太子,身份上压不住,就算贸然动兵来了,恐怕也难敌冒顿的骄师。
你看见匈奴中军的那千余骑了吗?人人身高马大,甲胄齐全,大王在昭武的亲卫都没他们齐整。
我猜那是冒顿的亲军,虽然没见他们投入过战场,但听侥幸逃命回来的人说,他们箭无虚发,估计手底下的本事也不差,塔塔来,怕是也要将冥泽老营都搭进去。”
托勒托听后并无惊惧,只是脸上多了些淡然,说道:“我留给塔塔的信,就是告诉他,若是我兵败,让他立刻带领所有的部族远遁西域,找到直支都恩拔,去伊吾卢城暂避。
若是大王得胜则返回冥泽,若是大王也败了,那他就继任王位,带月氏西去活命吧。”
乎何牙笑赞道:“咱几个部族首领里还是你最为睿智,提前做了布置,令我月氏能延续下去,我要是左腿没被射伤,一定给你磕一个。”
托勒托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睿智?若是我没被冒顿的声东击西骗过,也不会有此一败,至今我都没想明白,匈奴人为什么来的如此之快,你瞧他们的战马居然都是壮马,难道这真的是天神赐福?”
乎何牙摇摇头,说道:“你啊就是想太多,咱们如今都成待宰的羔羊了,还想这些做啥,做人别太明白喽。”
托勒托一怔,想想也对,叹道:“如今我们能为塔塔做的,就是在这驼墙上多杀几个匈奴人,多拖一时,让塔塔他们好逃命去吧。”
这时观察哨突然喊道:“两位首领,匈奴军中又多出了一面金色狼头旗。”
托勒托和乎何牙连忙起身爬在驼墙上望去,只见匈奴大军列阵,有一骑打马而来。
托勒托毫不迟疑,起身踩在骆驼身上,弯弓抬手就是一箭,箭矢将那匈奴骑兵射退。
乎何牙喊道:“你这是干啥呀?”
托勒托解释道:“此时来人,无非劝降,我不独活,众军才能报死志而战。”
乎何牙哼道:“都到这会了,咱也不在乎这条老命了,跟这帮草原上的狼崽子拼了!”
托勒托手下都是出自贵霜部族,见自家首领誓死决战,纷纷高喝鼓气,决心战死到最后一人。
匈奴大军阵前,望着托勒托如此做派,听着驼城中的鼓噪声,冒顿也知道了他的回答,这些月氏人是不准备活着走出驼墙了。
冒顿面无表情的命令道:“让车弩射开缺口,黑部狼骑下马列阵,举盾重甲在前,青部在后,黄白两部用弓箭压制驼墙,开战。”
诸军得令,巨大的车弩率先开攻,轮番射击驼墙,粗长的箭矢带着蛮力飞出,霎时驼墙血肉横飞,月氏军中刚被托勒托鼓舞起来的士气瞬间被打低。
多轮射击下,驼墙多段出现缺口。
不待托勒托带兵抬头,在漫天的箭雨压制下,以黑部狼骑为主要力量的步卒顶盾推进,进攻驼墙。
一接战双方便爆发凶残的白刃战,攻入驼墙的狼骑将士与贵霜士卒捉对厮杀,两军反复争夺驼墙的控制权。
在匈奴甲胄、人数、士气的绝对压制面前,贵霜的部族兵卒虽勇,但难阻大局。
托勒托和乎何牙眼见驼墙难守,居然带领剩下的贵霜骑兵冲出驼墙,反冲冒顿所在的中阵。
这些亡命的勇士奏响了贵霜骑兵的终章,中箭、重伤不退,以命换伤为荣。
最后他们连破黄白青三部狼骑的军阵,杀至屠耆军阵前终是力竭,被屠耆亲军所杀。
血色的夕阳下,托勒托为冥泽老营的撤离,争取了一天的宝贵时间。
冒顿见贵霜士卒的血勇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月氏人的无畏令他深受所感,下令全军厚葬贵霜、双靡两部首领的尸首。
随后冒顿将带领狼骑就近择地宿营,整顿休养军马。
此役月氏贵霜部主力被歼灭,仅有数百骑侥幸得免逃回冥泽老营,沿着呼蚕水贵霜部伏尸数十里,月氏麾下的五大部继双靡后,贵霜再被打残。
狼骑斩首两万级,获得数万战马,兵器辎重不计其数。
第二天冒顿以阿古达木为先锋,带领青部狼骑率先向贵霜的冥泽大营行进,以求拖住贵霜的部族,不使其西逃,为大军剿灭夺得时间。
东线羌谷水北岸,凌格奇率领轻骑跑死了数千战马,终是在狐贺鲁和奥敦格日乐西撤的途中追上了他们。
两军交战,望着在战场上拼命般的凌格奇,狐贺鲁那里还猜不出原因,定是自己信起了作用,暗自心喜。
待杀退了一波月氏人的进攻,狐贺鲁喊道:“奥敦格日乐咱们不要和这帮月氏人纠缠,快撤回右部大营。”
战性正酣的奥敦格日乐勒住战马,喊道:“什么时候你如此的小心了,我还想与你合兵,吃了月氏人的这伙追兵呢,他们可全是快要力竭的轻骑。”
狐贺鲁笑道:“你想打仗机会多的是,何必去撩拨这头发怒的老狮子,凌格奇这老小子的北岸军团有七八万人,一旦被这些轻骑缠住,我们很难脱身,撤回大营吧。”
奥敦格日乐颔首,说道:“也好,让他的脑袋在他脖子上先放一会,待我来日再取,咱们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