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山上,冒顿正和赵炎乐观的拿平城汉军做赌,紧接着债便来了。
“大单于,黄部狼骑和黑部狼骑派来的信使到金帐了。”
冒顿一怔,心中还没往坏处想,随口问道:“松图格日乐和也和多拉?此时不应该有战报啊。”
但仅仅半秒过后,冒顿便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这两个家伙怎么会在此时派人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松图格日乐这会应该率领黄部狼骑,配合右部在桑干设伏才对,却不经过老帅都也该,便越级上报金帐。
而也和多拉这会应该率领黑部狼骑直插汉军身后才对,截后的时间上也对不上,尚未接战便来信使,奇怪。
冒顿望了一眼同样察觉不对的赵炎,转身冷脸回到位上,直截了当的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两个信骑进帐大拜。
黄部狼骑的信使先道:“禀报大单于,臣奉青白赤黄四部狼骑万夫长之命上报金帐,右部诸王将代县兵力擅自北调,主动缩小了对汉军的包围圈。”
闻言冒顿眼睛突睁,咬牙硬生生将骤升的怒火吞了下去,继续问道:“也和多拉怎么说?”
黑部狼骑信使道:“回禀大单于,松图格日乐万夫长已经知会了我军,也和多拉万夫长通令全军,我黑部狼骑将为大匈奴战至最后一骑。”
冒顿冷脸不语,赵炎赶紧给侍奉在侧的闾丘黄使眼色,闾丘黄赶忙悄声将两位信骑带了下去。
片刻,王座上冒顿咬着牙冷声低喝道:“真是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呐。”
瞧着冒顿如此冷静,赵炎知道这是他极端愤怒的表现,右部诸王这次违抗金帐命令的事,绝不会有好下场。
私下里赵炎可是知道冒顿为了此战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金帐对此战亦是压上了所有身家,右部诸王闹这些,事后必将付出代价。
赵炎也不想落井下石,劝道:“大单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此时金帐再派信骑督改已经来不及了,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黑部和也和多拉万夫长顶住西窜的灌婴部了。
也许右贤王他们按战局变化收缩包围,将灌婴部全都装进去了也说不定,那样双方的战斗将很快结束。”
冒顿瞪了赵炎一眼,反问道:“话挑好的讲?你瞧灌婴像傻狍子吗?你难道也觉得朝鲁西线战败是因为自己蠢?
一个短时间内能发现我军配备马镫的用处,并且迅速配备五六万骑的对手,在你们眼里都是傻子?
灌婴麾下是跟我们一样训练有素的骑兵,没有足够的追击距离,狼骑轻易吃不掉他们。
你不会指望右部的那些瘦马,能在追击战中追上汉骑,进而全歼吧。”
赵炎一时语塞,自己何苦来当这个好人,无辜挨锤。
右部诸王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也不想想,金帐为什么会费时费力的摆出如此巨大的阵势。
怼了赵炎,冒顿望着闾丘黄冷声道:“传令下去,让者古耐将屠耆军集结到白登山东南,披甲,待命。”
“诺。”
赵炎知道屠耆军是金帐手中唯一的机动兵力,冒顿这是准备拿他们去堵黑部狼骑未封住的口子。
......
平城战场上,汉匈两军打的火热,而在桑干城外围,气氛却显得异常压抑。
此处云集了全匈奴最精锐的骑兵军团,各部按计划就位,伏击的口袋悄然张开。
由东北面展开,起先为黄部狼骑开头,顺时针而下分别为赤部狼骑、青部狼骑、白部狼骑、右贤王部、右温禺鞮王部、右渐将王部,以及右部下辖的丁零等部,大军呈半月状,而桑干正处在月中的位置。
身为此战主帅,都也该纵马亲临前线,帅旗下往来的信骑不断。
作为情报万夫长的乌乌纳钦亲自侍奉左右,禀报道:“右贤王,灌婴部已经出阳原城向东,往桑干城走了一半的路程,午时即可抵达桑干城外围,未时汉军后军就能全部进入我军的伏击圈。”
都也该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单于培养出来的獒犬们可真是各有所长,用起来颇为顺手。
都也该摆摆手,道:“再探再报。”
“诺。”
……
灌钧作为大军前锋,带领骑兵迅速向桑干城挺进,这一路上,汉军骑兵端掉的胡营不在少数,想来消息传到匈奴金帐,其主力必定不愿意放过自家香饵。
“都尉,斥候发现了些马蹄印,拿捏不住,要您去看看。”
灌钧挥鞭打马,跑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斥候伍长见灌钧来了,赶忙起身道:“都尉,此地是背风坡,前些天的雪没有完全盖住马蹄印,由此推断前不久在这必然经过了大股骑兵。”
灌钧的脸冷了下来,他跳下马亲自查看,跟伍长说的并无二致。
灌钧疑道:“这些蹄印都是往桑干方向去的,蹄印叠着蹄印,匈奴人这是走的很急啊。
会是什么原因呢?”
“都尉,会不会是匈奴人的一次寻常调动。”
灌钧想了想,蹙眉道:“我军一路东行,斥候并未发现有一支匈奴大股骑兵移动过的踪迹。
看此处蹄印的深浅,不像是日久的,匈奴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调兵,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经过禀报后的灌婴也赶了过来,刚勒住马,灌钧就起身跑了过去。
灌婴问道:“什么情况?”
灌钧抱拳道:“回禀将军,斥候发现了一处匈奴人留下来的蹄印点,都是新印,雪没有盖住,看样子匈奴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向桑干方向调兵了。”
“调兵?”
灌婴蹙眉,扭头喊道:“传令官,今日平城方向可有信来?”
“将军,今日未来,是否要派人去阳原问问?”
灌婴怒道:“立刻去!”
意识到危险的灌婴立即喝道:“全军停止前进,各部做好作战准备。”
“诺。”
汉军各部紧张了起来,骑兵们纷纷开始临战检查装备,随时准备作战。
见灌婴如此谨慎,灌钧觉得有些大惊小怪,说道:“将军,些许蹄印怕是不能充当例证,此时停军,怕是有畏战之嫌。”
灌婴瞪了侄子一眼,骂道:“陛下将全部骑兵交付给本将,本将岂能大意,你个竖子岂能如此轻敌?”
挨了骂,灌钧心中不服气,遂出主意道:“将军,我军离桑干城很近,不若派千骑急行,匈奴人的主力若是在代县,桑干必然不会空。”
灌婴看了一眼灌钧,若这是匈奴人的圈套,这些人怕是很难回来。
灌钧目光灼灼,抱拳催促道:“将军,事不宜迟,就让我带本部去吧。”
最终灌婴点了头,嘱咐道:“小心些,你们每人多带一匹马备着。”
“诺。”
......
时刻关注着汉军的匈奴哨骑,将汉军停止东进的消息立刻回报。
乌乌纳钦不敢怠慢,赶紧上报给左贤王都也该。
都也该神色凝重,蹙眉道:“你是说汉军停了,什么原因探听清楚了吗?”
乌乌纳钦摇了摇头,羞愧的说道:“未知。”
都也该凝声道:“咱们的包围圈里,汉军现在有多少人马?”
“按时间推断,只有三分之二的汉军进了埋伏圈。”
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决不能让张傲逃窜的事再发生了,代县的兵北调,此时都也该帐下兵多将广,有迅速合围汉骑的力量。
都也该眼露狠色,命令道:“传令诸部进兵!”
提前进兵,这一来一回汉军能跑一半,乌乌纳钦吓得瞬间不敢接言。
都也该瞪眼质问道:“怎么?本王的命令使唤不动你们了?滚去传令,出了事,本王自会跟金帐交代。”
见都也该如此决绝,乌乌纳钦扶胸应诺。
随着信骑飞奔,匈奴诸将接到命令的神态各有不同,但尽皆按令起兵。
……
灌钧走了一半路就勒住了马,问道:“我们离桑干还有多远?”
“回都尉,不到十里地。”
灌钧蹙眉道:“走到这还碰不上匈奴人的哨骑,太反常了。
调头,我们回去!”
灌钧一声令下,麾下的千骑立刻调转马头。
见汉军扭头要撤,桑干城内的匈奴骑兵急不可耐的冲了出来。
这一露头,灌钧立刻明白中圈套了,指挥全军打马狂奔。
此时灌婴派去阳原的人也回来了,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信骑在半路上碰上了阳原留守派来的骑兵。
留守的军官见一早上都没有收到平城的传信,察觉不对的他派人来询问灌婴,这一来一回倒是省了时间。
灌婴的心情沉重了起来,樊哙不会如此马虎,连信使都不派的。
正胡思乱想间,亲卫喊道:
“将军,灌钧都尉回来了。”
灌婴抬头一瞧,灌钧勒住兴奋的胯下战马,紧忙道:“将军,东边的桑干是圈套!我们刚回头,匈奴骑兵就都冲出来了。”
不待灌婴回答,只见哨骑接踵而来。
“将军,我军北部出现匈奴的大队骑兵。”
“将军,我军南部出现匈奴的大队骑兵。”
“将军,我军东部尾随灌钧都尉回来的匈奴骑兵,已经跟前军交上手了。”
“中计了。”
匈奴人这是布了口袋,灌婴赶紧沉声道:“左右都尉各带五千骑撑住大军的南北两面,左右将军从速指挥大军西撤。
灌钧,你带本部来断后。
擂鼓,全军调头,回阳原!”
“诺。”
汉军的拒止骑兵很快列阵而出,相继在三面跟冲上来的匈奴骑兵接战。
但汉军很快发现了不对,匈奴骑兵的数量远远超出了战前预想。
阿古达木率领青部狼骑如疾驰的旋风般飞驰跃进,由东北方向对汉军的北拒止骑阵发起冲击。
青部狼骑凭借着战马极佳的冲击力优势,快速冲进汉军阵中,阿古达木手持长戈左刺右挑。
青部狼骑以阿古达木为锋镝,宛如一支离玄的箭般射入汉军阵中。
汉匈双方在并马骑行的对抗中,匈奴骑兵以娴熟的马技和悍勇的身体素质,配合着喂食粟米的强健战马,对汉军骑兵进行教科书般的切割打击。
青部狼骑身侧的赤部、白部狼骑亦是马力全开,他们宛如三匹恶狼般,不停的冲击汉军拒止骑阵,双方且战且走,汉军骑兵妥妥落入了下风。
局面上,守不住的北部拒止汉骑,只好被迫向中军靠拢。
灌婴见此只好再次向北部派兵支援,他知道只有顶住匈奴骑兵的冲击,大队汉骑才能有时间力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