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军情紧急,责怪李欣已经无济于事,赵炎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现在更不是抱怨的时候。
他踱步道:“想攻破胡堡,首先我们就得猜到敌人此刻的想法,现在胡堡内守军不过两百老弱,多的只是利用胡堡城内完善的防御措施,才能与我们相抗。
炎想林朗此时打的算盘,必定是死守胡堡,待我军久攻不下,自行离去的主意,我军要想拿下胡堡,就必须断此念想。
胡堡内的廉颇军消息闭塞,肯定还不知道葫芦谷口我军会有麻烦,派骑兵扎草人穿甲衣,散出聚归,在大营至葫芦口之间来回奔走,战马嘶鸣多设鼓号,让廉颇军知道我军援兵不断,以寒其胆,破其心中生机,
再以书信劝说林朗的身边人,炎想胡堡内肯定有明眼人知道胡堡城破只在早晚之间,只要我们利用好这一心理则事由可为。
人选嘛?
令狐苟留在城里的余霖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经过昨晚漂亮的请君入瓮埋伏战后,李欣手下众人对赵炎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赵炎瘦弱的身体里,怀揣着能看透一切的天眼。
虽然最后因为林朗意外射杀林豹而未尽全功,但赵炎以小博大的智计,还是改变了他们原先的偏见。
赵炎话罢,赛罕满脸急切的接声问道:“赵先生,难道要进城去劝说那个兔崽子余霖,要是能进城还找他干嘛,直接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不就得了。”
赵炎摇了摇头并没有立刻回答赛罕的话,反而是继续说道:“林朗的能力、心机和在胡堡人心中的地位都不如他哥哥林豹,现在他之所以能掌权,炎想是因为城中人畏惧破城后严苛的秦律。
这胡堡城中的马匪,又有几个人的手脚能在秦律面前保存完好,与其断手跛脚凄惨苟活,还不若搏一搏城若存的一线生机。
所以他们才会跟着林朗拒不投降,而胡堡城完善的防御措施就是他们搏命的底气。
但这种脆弱的联盟关系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松动,则必定轰然倒塌,届时胡堡不攻自破。
令狐苟言余霖贪财帛而好美色,却生一副鼠胆,他虽投了林豹,但决不可能和林朗是一条心,他是我们劝降的不二人选。
而且昨夜余霖就在林朗身边,肯定目睹了林豹被射死的一幕,这不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从而为我们劝降留下可趁之机,现在只要李兄借九原县令之职,免去城中廉颇军以往的身上罪责,再加上令狐苟的说辞,双管齐下,不愁余霖不开城投降。”
听完赵炎的分析,李欣心中大定,准备下定决心按这个办时,车寻冷不丁的一句话却让李欣心凉半分。
车寻握剑说道:“大王子,你虽身为九原县令,但这免罪的权利只有咸阳国府才行,官员私自越权,在秦律上可是重罪。”
众人闻言齐刷刷将目光放到李欣身上,李欣心中却暗暗叫苦,本意是从蒙恬手里骗来个苦力,谁知现在打擦边球的时候麻烦了,车寻是地地道道的老秦人出身,不好糊弄啊。
就连一惯多智的赵炎也递给李欣爱莫能助的眼神,主意是出了,决定还得李欣自己下。
同意自己犯法,就不知道砍手还是剁脚,不同意过会可能连小命都难保,一咬牙李欣还是决定能糊弄过这关再说。
李欣略略发黑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意,厚颜无耻的说道:“无妨,为了九原的百姓,小王担一点责任算什么,日后定当负荆向陛下请罪,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剿灭廉颇军要紧,其余事容后再议。”
说着李欣自动跳过了越权的话题,直接开始安排令狐苟写劝降信。
随着赛罕城下蓄力弯弓,搭箭一射,绑着信的箭矢飞向胡堡城城头。
胡堡城头两个巡逻的长枪兵正互相聊着小道消息,圆脸的长枪兵拉着八字胡的长枪兵并排而行。
园脸长枪兵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胡子听说了吗?昨晚林朗带着人杀进了聚义厅,死了好几十个令狐苟首领以前的兄弟,听说是为了找令狐苟首领的夫人。”
胡子一脸后怕,问道:“啊,那我们不会也被林朗给杀了吧,咱以前也是跟着令狐苟首领的啊。”
圆脸扶着长枪费力的思索后,犹疑道:“没事胡子,咱现在不是跟着余头投奔林朗了嘛,没事的。
现在咱怎么也和林朗那小子是一家人,说来也气,昨天早上那小子还跟哥几个吹水呢,昨晚他娘的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胡堡城的大哥了,真是世事难料。”
胡子放下心来,叹道:“没事就好,就是不知道这胡堡城能不能保住,这次胡人来的可是不少,令狐首领和林首领都死了。”
就在这时只听圆脸大喝一声:“兄弟小心。”
便一把将胡子按倒在地,只听嗖一声,利箭几乎贴着胡子的头皮飞了过去,一头扎在了城头的泥城垛里,箭尾的白羽还在轻微颤动。
胡子望着射到墙上的箭早就吓傻了,只是一直重复着说道:“圆脸,你快看箭上有东西。”
圆脸见胡子没事,跳起来拽着箭杆将信拿了出来,圆脸和胡子都不识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白绢上到底画的是什么。
到是圆脸曾经听李轻车手下兄弟说过,有人拿着这种白绢呈了上去,得了赏赐。
一想到有赏两人眼神亮了起来,连身上的土都不拍,径直走向了余霖所在的城门楼。
今早是余霖在城头上带头巡逻,自从见了昨夜林朗射杀林豹,余霖心中怯怯,加上随着林朗昨夜冲进聚义厅杀人,余霖现在后怕不已。
深怕自己也让林朗这厮给宰了,好容易惴惴不安的过了夜,熬过眼的他为了在林朗面前表现,特意讨了差事,来城头巡逻。
巡逻完刚想靠着城头眯一会,余霖便被胡子和圆脸叫醒。
胡子和圆脸点头哈腰将箭上的信递给余霖,本不在意的余霖一瞧是白绢,脸色大变,急切的问道:“你俩是从那找到这个的?当时可还有旁人知晓。”
圆脸竹筒倒豆子般将信的来历说了出来,余霖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二人试探道:“白布上说的什么,你们可知?”
胡子满脸苦笑道:“余大哥,你知道的我和圆脸都不识字啊。”
余霖这才将心放在了肚子里,笑着拍了拍两人后吩咐道:“这次你俩做的不错,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圆脸和胡子一听兴奋不已,能当上余霖的亲兵,对他俩来说可是天大的奖励。
打发走了圆脸和胡子,找到僻静处余霖才手抖着将信拿了出来,慢慢看起来。
余霖跟在令狐苟身边不算短,自然熟悉令狐苟的笔记,这熟悉的笔记为黑暗中的余霖打开了另一扇门。
再加上九原县令的免罪承诺,瞬间余霖犹豫了,虽然明眼人都瞧的出来,与其给林朗陪葬,还不如打开城门投降,赢得一条活路,但还是差一点火候,让余霖下定决心。
余霖犹豫间城头上观望的兄弟发出了警讯,余霖连忙将白绢揣进怀里,向着城头走去。
“余大哥快看,城下的胡人又来人了,人还不少,连去葫芦谷的路都踏出来了,乖乖这大冬天的,这得是来了多少人。”
余霖随着手下兄弟指的葫芦谷方向望去,敌军大营后通往葫芦谷的黑路隐见,心中大惊,胡人大兵压境,再不下手自己准要陪葬。
余霖立刻下定决心,事不宜迟,再晚等这些人攻破胡堡,那真的就得将命搭在这了。
余霖的野心可不止于此,既然决定投降,不带一个进阶的见面礼怎么成,不然日后那来的富贵。
打定主意的余霖叫上圆脸和胡子等几个心腹兄弟,以城外有变的名义带人去了林豹家。
破门而入,将昨晚寻欢的林朗连同林氏一家十七口人全部送进了地狱,提着林朗的人头,余霖带人打开胡堡南门,迎接李欣入城。
在余霖带人投降的前后脚功夫,葫芦谷惨败的阿古达木凄惨的逃了回来,留在葫芦谷的百骑只有几骑跟了回来,其余皆殁。
李欣不敢大意,迅速下令手下人换防胡堡准备防御。
他知道葫芦谷的失败不怪阿古达木,怪只能怪自己对赵炎的信任还是少了,用人不疑,自己还差些火候。
安慰阿古达木几句,便让他带人下去休息。
在阿古达木回到胡堡短短一刻钟,哲塔午台和忽室尔所率屠耆军尾随而来。
刚经历过葫芦谷大战的屠耆军身上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凶悍味扑面而来。
站在城头观望的李欣万分庆幸,就差一点点往日的努力就要前功尽弃了。
忽室尔望着胡堡城上迎风猎猎作响的黑龙旗,再也无法遏制懊恼的怒火。
连番的失利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羞辱了他高傲的心,他愤怒的将手里马鞭仍在地上,功亏一篑。
胡堡城头上站着的冒顿就是嘲讽他的根源,失去理智的忽室尔大声吼道:“给本王子攻城!杀光他们!”
哲塔午台苍老的脸上也难免失落,愣谁白忙活一场,最终却为人做嫁,心中都会不爽利,但老狐狸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制止了忽室尔的乱命。
对着忽室尔说道:“身为主帅,不控喜怒,怎配将来登上王位。
年纪轻轻稍遇挫折,便扔鞭,尥蹶子,阵前无能,却下乱命,日后如何能成大器。
草原上翱翔天际的骏鹰都有钝爪的时候,它不会作狺狺犬吠,只会慢慢用磐石磨砺钝爪,啄破残羽,待来日爪利羽新,依旧可以称霸天下。
忽室尔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