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环眼髡须逼近自家面目,石子坚又被人揪住衣襟无法躲避,只好用双手挡在前面,头脸直往后仰,一脸尴尬地道:“那个……这个……老丈有礼了……”“哼!”那老者冷哼一声,便一把将石子坚推开,“啊!”石子坚想不到其变化如此快,没有一点防备,惊呼一声,已被推得直飞出去一丈多远,又是一屁股摔在地上。几乎同时响起“哎呀!”一声,一个小小人影飞快地跑到石子坚身边,焦急地问道:“官人可有摔着?”纵是着急之音亦是清脆入耳,石子坚抬头一看竟是方才离去不久的王师师,见其一脸关切地询问,脸皮抽了抽,屁股被摔两次,已痛得石子坚直嘶着牙倒吸几口寒气,在王师师搀扶下爬了起来,还不停地摸着屁股痛处,又引得王师师如铃声般的笑声响起。
“哎呀,这死丫头,成何体统啊?”随着一声娇叱,到来的是一个满身锦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妈妈,硬生生将石子坚与王师师两人辦开,自家楔在中间,又开始数落王师师道:“男女授首不亲,汝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离远点……看啥看,小心挖了汝狗眼!”说着王师师又突然训起石子坚来,王师师摇了摇那老妈妈手臂,娇嗲地道:“金妈妈……别吓着人了!”金妈妈回头一瞪,见王师师一副娇怯怯的样子,又软下心来,道:“唉,这丫头,再如此下去,汝会吃亏的……”“咳咳,好了!”这边仍在磨叽,那边的老者已等得不耐烦了,喝了声道:“金妈妈将丫头领下去!”金妈妈见老者一脸肃穆,立马噤声,扯上王师师便往外走,快要出院门时,老者又将人叫住,问道:“丫头认得此人?”王师师点点头,道:“乃是二师伯带回来的,方才让师师照看来着,不想竟跑到这儿惊扰了师傅……”“好了,知道了。”那老者说着又问金妈妈,道:“可曾相识?”金妈妈摇摇头,那老者开始为难了,看了看石子坚,样子有点羸弱,怎么就入了二师兄的法眼?
石子坚听得王师师叫老者为师傅,顿时下巴直往下掉愣在那儿,竟想不出如此粗鄙之人何能教导出王师师那般知书识礼,温柔体帖之辈?方才那歌儿……石子坚已不敢想像下去,殊不知王师师实在另有名师,此人有师傅名义没有教授之实。那老者听王师师所述,始仔细观看起石子坚,只见其天庭宽阔,眉若剑悬,鼻若悬胆,双目炯炯有神,实是相貌堂堂,虽然身体有点弱,难保以后就不会有一番作为?观颜察色,摸骨相面乃四方门中入门的初级功夫,老者能列堂堂的四长老之位,此方面的造诣当然不浅。但是像石子坚般长相者天下不知繁几,就是自家所见过的双手指数完都数不过来,若不是二师兄……自家真不会多看其一眼,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病夫?沉吟一会,老者便心有定度,喝了声道:“来人,将人送回紫兰院中……”王师师听得大喜,却不露声色跟随着石子坚等人出了院子。
那老者将金妈妈招进屋里,问道:“最近燕京城里如何?”金妈妈将自家了解到的情况一一禀报,老者听得皱了皱眉,金妈妈所述几乎和自家打听来的一样,难道有哪儿不对?又问道:“方才那人……真不认得?”金妈妈被其严厉的语气吓得“扑通”一下跑在地上,叩着头答道:“回掌柜,妾身真没见过此人,只听闻是老郎中领回来的……”那老者吁了口气,道:“好了,起来吧!”金妈妈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掩饰着擦擦两额角的冷汗,站在一边气都不敢粗喘。屋子里一下沉默起来,金妈妈用眼角余光瞄了下老者,正闭目端坐像在思虑着啥,遂不敢有所动作,怕惊扰了老者。好半晌,那老者才吁了口气,金妈妈便趁机道:“禀掌柜,今晚有几件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那老者道:“讲!”金妈妈便将大王子耶律齐,石子贵等几拔人夜里投宿的事述了一遍,老者听得哈哈大笑,道:“正所谓踏被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走,向大王子请安去,哈哈……”
话说这倚翠院到底有多大?别说是如今天色漆黑一片,就是经常白天来玩的石子贵,亦没搞得清楚,估摸着就算没魏王府大,亦应该小不了多少。若说燕京城里还有哪个地方让大王子耶律齐有所顾忌的,除了魏王府那就是此地-倚翠院了,耶律齐正此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就像此时,刚老老实实地将石子贵迎了进院子,盼着其能为自家解困,就连外面那声不寻常的长啸,亦无暇顾及。老奸巨滑的雷廷广看着几人进了里屋,并未有跟进,只是阴阴一笑,招来一人吩咐道:“到那边瞧瞧去!”那人会意,领令而去。耶律齐是啥样的人?雷廷广早在其还质上京时就一清二楚,目空一切,目中无人,就连太子党一伙亦不正眼相看,但此时此地老实收敛的行为倒引起了雷廷广的怀疑,莫非此处有其惹不起的人物?念及至此,雷廷广悚然心惊,难不成又进了狼窝?看来是小看耶律齐了,将自家引来此处莫非想借倚翠院的力量脱身?雷廷广越想越心惊,于是又唤来一人,道:“速速摸清此地的情况!”那人听得一滞,喃喃道:“此地不就是妓院吗?”雷廷广被气得白眼一翻,道:“背后是啥势力!?”等不着那人回话,已有人找上来了,只听门外一阵喧哗,跟着便是两声惨叫,随后院门被人“哐当”一下撞开。
雷廷广还没吭声,其十几个手下便从院中各处涌出,挡在其前面,对着那院门虎视眈眈。“哈哈……”一声大笑响彻天际,在此寂静的寒夜里更为响亮,听得院里众人大骇,纷纷冷汗直冒。笑声未停,便冲进了十余人,迅速与院里众人相抵,随后才缓缓进来一老者,看着其动作缓慢,但其身影却显得模糊,令人看得眼花,眨眨眼之间,人已来到了众人面前,笑声仍在其嘴里逸出。雷廷广看得大惊,总算其见多识广,一下便想到一人,忍不住大声惊呼,道:“鬼魅子方老四?”来人仿佛没料到此处亦有人识得自家,稍稍一愕便答道:“好说好说,不知对面是哪方朋友?”雷廷广想死的心都有了,鬼魅子所在的四方门正是自家门派八极天的死对头,如今两人狭道相逢,自家虽不怕鬼魅子,但若要成事怕是无望了。出来行走,讲究的是输阵不输人,纵然是方老四的气势占了上风,雷廷广亦想要扳回几分面子,向着鬼魅子拱了拱手道:“上京禁军营雷廷广,今夜有幸得见方四爷。”“雷廷广?”鬼魅子默念了两次,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八极天雷公啥时候成了大辽国御禁军的走狗了?!哈哈……”雷廷广还未作声,其手下便气不过举着朴刀指着方老四大骂道:“哪来的粗鄙狂徒,不识眼前泰山,岂是尔等……啊!”话未讲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手下便惨叫一声,直往后倒,众人倒吸一口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