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棍从帐中飞出,“咄”的一声,稳稳插在凌飞燕方才藏身之地,棍尾还不停来回摇晃,“呼呼”作响,本来就天寒地冻,泥土更硬如石块,此棍入土足有一尺多深,可见力量无比巨大。凌飞燕听得那响声头皮发麻,方才慢上一分怕已被此棍钉在地上,此时已来不及思想,一个翻滚躲了过去,趁势就猫起身来,四肢共用如灵猫那般,在地上一阵急刨,几个起落便逃出五六十步远。虽然已离开相当远,但是凌飞燕只凭直觉就知危险还随在身后,可是其并不敢回头张望一下,怕稍有迟滞就会被人追上。就在方才凌飞燕刚猫起身来,帐中便追出一人,此时两人一逃一追正跑得旗鼓相当。凌飞燕使尽平生的绝技,或绕,或躲,或拐,或攀爬,或钻缝,背后那人却不曾落后半步,仍紧追着不放,两人一前一后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凌飞燕仍摆脱不了尾随之人,此时呼吸慢慢变得紧促,体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若再没法子脱困而去,被人俘虏是必然的,自家除了轻身功夫,其余的简直不堪入目,这一点凌飞燕清楚的很。此时帐中只余那少年,皱了皱眉头,像自言自语般地道:“先勇追去良久,莫非有啥变故?还请先生帮着寻回来……”一个声音似乎从帐外传来道:“不必!”丝毫不带一丝感情,生硬冷漠,那少年听得一滞,遂不再讲话,从桌上拿起一本帐册细阅起来。
刚阅完一本,帐外便有人脚步其重地走近,来到帐门前轻唤一声:“将军……”帐中那少年听得大喜,道:“进来!”帐帘子“哗啦”声被拨开,一阵寒风随着一少年直卷进来,正是方才追出去的耶律先勇。只见耶律先勇一脸尴尬地向中堂之人拱拱手道:“将军,被其逃逸而去了……”中堂那人不动声色,眼皮子也没抬,继续阅读手中的册子,耶律先勇一下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以前从未遇过此情形。良久,耶律大石方才收起册子,抬头看了看耶律先勇,“咦”了声,仿佛才发现耶律先勇那样,笑了笑,问道:“如何?”耶律先勇虽被晾在一边许久,却不敢有脾气,连忙答道:“此人身手敏捷,诡计多端,若非咱起步稍迟半分,必定将其拿来!”说着咬咬牙,似乎并不服气。好一会才发现耶律大石盯着其的脸一动不动,方才的笑容已寻不到半分,心里突然打了个冷颤,坏菜了!不敢迎视对方的眼神,连忙低垂头颅。果然,耶律大石板起脸来,严肃地问道:“可知方才犯了几个错误?”耶律先勇一愣,不明白是啥意思,一脸懵逼。耶律大石见其似真不知,亦不难为,开明车马道:“错一,没得令而擅自追出去;错二,外面情况不明便追出去,若外面有埋伏,汝早已身死;错三,半里范围内追不上不返回,若外面之人故意诱敌,离营地远了,没人能救得了汝!错四,弃将而去,若敌使调虎离山之计,俺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听到最后,耶律先勇大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拼命磕头,道:“是俺冲动,请将军责罚!……”耶律大石上前将人扶起,道:“好了,以后须谨记,身在军中与行走江湖不一样,凡事皆听令行事!”耶律先勇双手抱拳,重重道了声:“是!”耶律大石不再为难,一挥手,耶律先勇便退出帐外,转过身来才敢擦擦额头的冷汗,方才耶律大石的话已使其感到后怕。
耶律大石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白如羊脂,上雕刻着一只凤凰,正展翅飞翔,栩栩如生。耶律大石将其攥在心手,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喃喃地道:“兄长,汝一定要好好的,咱们明日便可再见……”此玉佩正是石子坚当初在完颜宗望烤火处所拾得的一对龙凤玉佩中的凤佩,石子坚见耶律大石孤身出城行事,便将凤佩送与,希望能保佑其平安顺利。而耶律大石已领会其意,对其由心感激,出来几日,每逢空闲都会摸出玉佩,细细观赏,然后攥在手心里,感受着那玉的温暖,如两人的兄弟情那般。耶律大石离燕京城还余二十里远,便由派出的斥候传回消息得知燕京城几日来所发生的事,不由对石子坚等人的安危担心起来。本来大军行走,一日行走二十余里已是极速,而耶律大石硬要大军在两个时辰内赶到燕京城外,此时天都黑下来不久,一路急行而来,众将以为要趁势攻取燕京城,夜里可到城里放肆一番,不料,耶律大石却在城外两里处扎营,众将齐找上帐来,才有了方才那幕。而耶律大石心里清楚的很,行军打扙切忌心急气燥,虽然想早日见着石子坚等人,但是亦不能胡乱行事,一切都还得按章法来做,遂又核对了一番人员,兵器,马匹和粮食等帐册,做到心中尽皆有数,心知所有的东西都不能轻视,必须亲力亲为。
这边耶律大石正在为思念兄弟而出神时,那边凌飞燕刚刚从一个冰窝子里爬了出来,甩了甩头上的冰渣子,得意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道:“和姑奶奶斗,汝还差得远呢!”原来,方才体力越来越不继,眼看就要被人追上,忽然看见前面是条冰河,河面尽结成了厚厚的冰,心下大喜,暗呼一声:“天助俺也!”跟着便一下跃进冰面,“嗖”一下滑出十余丈。后面的耶律先勇亦追到冰面,却打了个趄,身体失衡差点摔倒,显然其不擅于在冰面行走,经一番努力,虽然能开始正常行走,但是离凌飞燕已越来越远。与后面的人拉开了点距离,凌飞燕才吁了口气,忽然坐下来从怀中摸出两个东西,一左一右套到鞋子上,再站起来,左右脚轮流向前划,人便“嗖”地滑出老远,像是脚上装了轮子那般。眨眼间,便将身后那人甩得无影无踪,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估摸后面的人已追不上来,凌飞燕便找了个冰窝子藏着歇息起来。
凌飞燕得瑟完后,心里又有点沮丧,在上京时不可一世,到南京短短几日便遭逢几轮打击,先是失手被石子坚擒拿,后又被马召南威胁,如今又被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见机快,刚好带上叶叔叔所制的铁滑片,怕早已落入敌人手中。一阵胡思乱想中,凌飞燕又摸回了城里,军营处是打死亦不敢再去,以前一直以为,军营之中都是些粗鲁兵夫,就算自家打不赢,还能跑不了?自家的轻身功夫可是大辽国赫赫有名的。如今可再亦没有了之前的傲气,想想叶叔叔的告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甚是有道理。不知不觉凌飞燕便摸到妙春堂那条街,远远便听得人声鼎沸,再靠近一些,看见前面火光褶褶,人影绰绰塞满了整条街巷。凌飞燕大吃一惊,轻身一纵攀住瓦头,腰腹使力便翻身上了屋顶,再猫着身一直往前摸去,到了庆春楼处停下。只见一大群人围在妙春堂门前,十几支火把将周围照得彻亮,突然,为首一人向前伸出手压了压,人群便逐渐肃静下来。凌飞燕看得大奇,看众人衣着莫非是城南那帮流民?此时又听为首那人道:“兄弟们,与咱堡主最后在一起的就是此妙春堂掌柜,咱要让其出来给个说法,是不是?”众流民齐声大呼:“是!”寒夜里,此声真乃响彻天空,就连躲在屋顶的凌飞燕亦被震得两耳翁翁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