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谁能说说那磨坊的水车?”概念性的东西说完自然还要结合实际。
白榆眼前一亮,高高的将自己的手举起,白野都不看她,纯属赖皮嘛...
“务观,你说。”
“水流推动水车,带动齿轮牵引磨盘。”
“不错,原本我们拉磨只靠人力畜力,如今有了这源源不断的水力,你们想想会有什么改变?”白野继续循循善诱。
“人力畜力终有穷时,人要吃饭,牲畜也要吃,而水力无穷,昼夜运作不息,只需一人便可兼顾几个磨盘,效力不仅更快,也节省诸多靡费。”
陆游越说眼睛越亮,这是实实在在的济世之法,便暂时不予计较“横刀夺爱”之仇。
“很好,凡事均有两面,那它有什么坏处?”白野继续追问。
“这...”陆游陷入沉默,这还能有什么坏处?其余几人也是面带困惑。
“好了,就当是课后作业,先去吃些东西吧。”白野拍拍手打断。
培养逻辑习惯是件很漫长的事情,却并不急于一时,今日洒下几颗种子,已期来日开花结果,枝繁叶茂。
“呵呵,长风好兴致啊!携美同游。”
赵颖其实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只是看白野正在授课,便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躲在一旁等候。
白野回身望去,正是自家师姐,有段时间没见,却是清减了几分,面上还带着疲态。
至于怎么找过来的,谁让自己身边有老六呢...
“师姐说的哪里话,把陆游当什么了,你先坐,我去给你取些烤肉。”
白野想先跟陈六算算账,让他知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呵,我哪里吃得起了,终是年老色衰,比不得几个妹妹俊俏。”
这都哪里学来的,白野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是长风的错。”白野低头,一脸便秘的模样,可错到底哪儿了啊?
“瞧瞧,我不过多说了一句,长风便这般模样,算了,怪我多嘴了不是?越发不如几位妹妹。”
“赵家姐姐!”眼尖的白榆瞧见自家郎君身边多了个人,连忙打招呼。
赵颖闻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白榆,取些烤肉过来!”白野乘着间隙扯开话题。
“两浙路的各大酒楼茶馆都已经开始评说三国,一曲临江仙引得无数人喝彩,江南两路和福建路也已派了人出去。”
说到这里,赵颖停了一下,从白榆手上接过一盘刚烤好的猪羊肉,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自己也快去吃吧,我与你家郎君尚有要事商议。”
“嗯。”白榆点头跑开。
白野拿起筷子,准备夹肉,被赵颖一巴掌拍下。
“这是白榆给我的,还有,民报没钱了。”
“没钱直接喊老六给你拉过去就是了,何必还跑这一趟。”白野揉了揉手背,挺疼的...
“罢了罢了,长风平日里便是这般洒脱,倒显得我这做师姐的小家子气,吃吧。”
“嘿嘿,师姐也吃,凉了,滋味就变了。”
赵颖彻底无语了,莫不真是块木头?应该是了,一个17岁的少年瞧十二三岁小娘子的眼神竟然是慈爱,也是有些离谱。
白野哪里能知道赵颖是怎么想的,都说女孩的心事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无论是现在还是800多年后。
十二三岁,那还是小丫头子,小学都没毕业呢,除了慈爱,但凡有一NeiNei别的念头,那就是纯纯的变太...
两人边吃,便讨论着民报后续的发展,日头西斜,好似采一片江南暮色,晕染在赵颖墨绿的裙摆之上。
白野一时间有些痴了。
“长风,长风?”赵颖轻轻的唤了两声。
“仙绸萦绕青璃梦,墨竹半衬夕影红。”白野顺势躺在小河边,双手抱头,翘起二郎腿。
那是何等的人间绝色,不忍多看,不敢再看,偷得浮生半日闲。
赵颖也瞬间安静下来,静静的坐在一旁,粼粼的波光载着点点夕阳,也载着,女儿家的心事绵绵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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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白野的按部就班,岁月静好,朝廷却因为一个人的回归,再次陷入震荡。
那便是王伦回到了建康。
王伦在寿春停留了一些时日,待身子骨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便挣扎着要见圣上。
寿春守臣只得寻来一辆马车将他载到建康行府。
王伦是由人挽着进入行宫,甫一见到赵构,他便拜伏在地,泣不成声。
赵构也是百感交集,一去十年,他记得十年前王伦领命时面若朗月,满头的乌发,可如今须发皆白,形销骨立。
“王卿,快起快起。”赵构一边说一边走近前从地上扶起王伦。
一旁的宫女连忙搀扶王伦坐下。
“十年来,臣无时无刻不在挂念陛下。”王伦的泪水再一次溢出眼窝。
“臣无数次回想,这一辈子,臣可能无缘再见天颜了。”
赵构连忙安慰,“这不是回来了嘛!回来了便好。”
“臣是回来了,可随臣出使的还有六人,他们都死在了异国他乡啊。”
停了停,王伦讲述了六名使团成员的死难经过。
在场的内侍宫女无不唏嘘,就连赵构也流泪不止,最后王伦说道,
“臣,恳请陛下荫庇他们的家眷。”
赵构回道,“此六人是大宋英杰,当从优抚恤。”
王伦又讲述了他在大同燕京里的见闻,突然说道,
“请陛下屏退左右,臣有机密事要报于陛下。”
“哦?卿有何机密事,但说无妨。”赵构示意内侍与宫女退出殿外,殿内只剩下赵构王伦二人。
王伦告诉赵构,“接到金庭归国的指令后,臣正要收拾行装启程,两名虏人来到驿馆,言说右副元帅召见。”
赵构惊呼,“完颜昌?!”
“正是,两名虏人将臣带到一处官邸,引入完颜昌的书房,完颜昌命人做来一盅抹茶,茶沫,是一朵百合。”
“百合?!”赵构睁大了眼睛。
王伦点头,“臣,当时就猜测完颜昌命人给微臣点茶,勾勒一支百合的意义何在。”
赵构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幽幽,“百合,意在一个和字啊。”
“陛下说言甚是,臣就是这般想的。”王伦继续禀报,“完颜昌说,他家小狼主天性慈善,不愿与江南交兵,
若江南议成,不仅可迎回太上皇及皇太后梓宫,还可议和通好。”
赵构一听,双眼顿时光彩熠熠。
“臣当时惊呆了,陛下委臣北上,为的不就是议和通好吗?”
赵构急忙便问,“议和通好,可有条文?”
王伦摇了摇头,又兴冲冲的说道,“陛下,喜事还在后边呢,那完颜昌又道两国通好,先废刘豫!”
赵构为之一震,“那完颜昌说刘豫,将废?”
王伦高兴的点点头,“完颜昌还说了,一旦刘豫废除,金庭将归还河南,陕西之地。”
这个消息无疑太重大了,赵构几乎无法自持,最后王伦又道,
“臣一路就在想,就是爬也要爬回陛下身边,不战而得河南陕西,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待王伦离开之后,赵构立即传召张浚与秦桧。
当两人从政事堂匆匆来到后殿的时候,赵构仍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待两人行过君臣之礼,赵构便讲述了王伦带回来的机密。
张浚和秦桧听罢也是目瞪口呆,好一阵,张浚才回过神来,两手抚额,高兴道,
“废黜伪齐,不战而得河南陕西两地,这是陛下之幸,社稷之福啊!”
秦桧急忙复议,“宋金修好,结永世之盟,陛下乃是中兴之主啊!”
赵构摆了摆手,“先别忙着庆贺,朕问你们,完颜昌的话,有几分可信?”
张浚回道,“根据探报,完颜昌温文尔雅,并不弑杀。”
秦桧也说,“臣在金营时与完颜昌交往颇多,据臣观察,完颜昌喜好中土文化,诗词歌赋随口而诵。”
赵构对完颜昌也抱有一定的好感,绍兴四年,荣德帝姬已被完颜昌纳为爱妾,以赵构对二姐的了解,若她受到完颜昌的宠爱,自然会尽力游说完颜昌善待大宋。
赵构甚至想,王伦的那盅抹茶就是二姐做的,她用一支百合告诉王伦,金国意在修好。
君臣三人从刘豫废黜谈到宋金议和,从宋金议和谈到还都开封,从还都开封谈到富民裁兵。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人同时想起,就是在这里决定了对刘光世的罢免以及对岳飞的委任。
静默片刻后,赵构收起笑容,开口说道,
“既然金人决议罢兵议和,淮西军马便没有被岳飞并统的必要了。”
张浚点头道,“岳飞可依旧统领行营后护军。”
赵构又说,“只是,朕已颁旨岳飞,如今更改,需得重新拟旨。”
张浚与秦桧互相望了一眼,都面呈难色。
常说这覆水难收,更可况是君命,重新拟旨,可这旨,又该如何拟写呢。
秦桧连忙让道,“张相公居首魁,当由张相公代劳。”
赵构也对张浚点头,“既如此,张卿即替朕代为草诏。”
张浚出身科第,可谓是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可今日这份短诏却花费了大半个时辰。
赵构又令秦桧字斟句酌,然后才执笔抄录。
“张卿,代朕传达。”赵构将抄录好的御札交给张浚。
张浚心里是暗暗叫苦,他清楚岳飞的为人,性格刚毅,对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必然愤懑难耐。
可他又不能详尽解释,但皇命难违,既然是圣上让自己传达,再难,也只能为圣上分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