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子枫很无语,老家伙不吓死人誓不休吧。
“你……”他觉得自己很想骂人,忍了忍,终究却没敢骂出口。
“嘘!”老道士用手指比了一个噤声动作,道:“你不用说话,我是来提醒你乱石滩之约的,你这字……唉。”
老道士一脸的惋惜,奕子枫心里微怒,却听他叹口气道:“写的的确比我强!”
说罢留下风中凌乱的奕子枫起身告辞便走,然后消失在门板上。
奕子枫走到桌前拿起剩茶往额头上一泼,证明自己是醒着的,不由坐下来发呆,他现在相信老道士不是凡人了,三番五次提醒和他的约会,那个乱石滩应该真有秘密。
但这个秘密是什么,他直到上了床也没想出结果,反倒是眼皮越来越重。
一夜睡的很香,若不是快天亮时梦里老道士又来提醒他莫忘了约定,估计他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才能醒。
鸡已经叫第三遍。
他赖在床上不起来,很想让自己处在一种空灵的状态,努力半天也没做到,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乱石滩要去一趟,古代也许真的有仙人,毕竟他能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神迹,他吃不准这老家伙是否真来点化他的。
暂且不想了,尽快找个时间去他说的地方见他一面。
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唉,看来自己人品不行,人家穿越不是王爷家就是相爷家,轮到自己怎么就这么次呢,难道长的不够帅?
不过又想到网文里看到一些穷到穿开裆裤的苦逼穿越者,自己穿到小富之家算是幸运,先活一天是一天,再考虑剩下日子该怎么进入开挂模式……
必须开挂吗?
不,哥现在有吃有喝,还有八十亩良田,家里一个轻熟美姐,外面还有一家佃户,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小康之家,以后用自己的超前意识,把地卖了去钱塘能换好几倍的田产,再运作几年,手里翻成千亩良田也不是啥难事,朝廷南下后……乖乖,那地得值多少钱?
外面梅娘唤他要去学了,接着脚步声便踢踏的向这边过来,他这才注意到天光已经大亮,赶紧起身,幸亏是夏季,三下两下就穿好衣服。
梅娘端了洗漱用具进屋来,话不多,估计昨晚的交流还没有消除障碍。
早饭在后世也能算上营养餐了,两个春饼,一大碗面皮头,外加一个鸡子,哦,鸡蛋。
奕子枫背着书袋走出院门,看着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无奈一笑,大叔我去入学堂了……
不是大叔,他今天洗漱时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尊容,一个青涩少年!
…………
朱仙镇,蔡河从中一穿而过,有宋以来,这条河便承担起汴京的漕运干道,因得天独厚的地势,这个小镇渐渐成了各种货物的集散之地,无论是运粮还是运货,或者官员赴任举子赶考,多数都由此过境。
蔡河又称惠民河,朱仙镇境内水域的两岸被各种店肆码头占据,晨光初起,波光粼粼的蔡河就已舟影幢幢的忙碌起来,船夫的号子和沿岸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让清晨的朱仙镇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沿河有一处花园,依着蔡河南北坐落,方圆约三十余丈,临河是一道长廊,高出水面丈余,长廊的两端有台阶通于水中,东西两边的高头墙直接延伸到河里,园中几座亭阁雕梁画栋,四周花木郁郁葱葱,一看便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落。
“娘子,娘子。”一个娇俏的小丫鬟拎着果篮从花园门匆匆走进,边走边叫。
园中一个秋千上的少女看着她疾步而来的身影微微皱了一下眉,正在荡漾的身影便缓了下来。
“豆蔻,怎么又慌慌张张的跑着说话,上次崴脚的教训还不够吗?”少女道。
“小娘子,刚才婢子从厨房里来,厨娘黄氏正在煎中药,婢子问咱家谁生病了,黄氏说是给老爷长随魏三的……”叫豆蔻的丫鬟走的匆忙,说话又急,说到这便噎住了话语,大口的喘气。
秋千旁的另一个丫鬟赶紧过来接了果篮,放在旁边的木几上。
少女嗔道:“许是魏三病了,这有啥值得你慌里慌张的?难不成你还关心那个泼汉?”
“小娘子寒碜婢子呢,我何曾关心他?”
“那为何值得你跟掉魂似的?”
豆蔻拍拍胸口,回头看门一眼,压低声音道:“娘子,跟你有关呢,你说我掉不掉魂?”
少女秀眉一凝,奇道:“你这个该剪嘴的,怎么又跟我有关了?”回头又道:“半夏,你抓住她,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俩挠死她!”
身边那个叫半夏的丫鬟捂嘴吃吃笑道:“死丫头,也敢把娘子和魏三那个腌臜货相提并论,今天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就去抓豆蔻的胳膊。
“别,别闹,娘子听我说完就知道了,了不得呢!”豆蔻扭动身子往后躲。
少女一挥手,道:“好,看你嘴里吐出的是不是象牙。”
“唉,婢子好心报信,被落个不是,黄氏煎的药是治魏三的伤,说不知咋的摔断了腿,待药煎好,她家的汉子黄管事唤他,便托我把药送去,谁知那魏三让我捎个跟傻姑爷有关的消息给你!”豆蔻气吁吁的道。
“怎么又扯上奕梓烽了,喂,豆蔻,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他傻姑爷!皮做痒了?是什么消息?”
少女的言词发狠,脸上却没有真怒,可见主仆关系很近。
豆蔻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小娘子就会凶我,魏三说老爷想给你重新许个人家,说是赵家庄赵管家的少爷,今天上午赵管家特来拜访老爷。”
少女一呆,不信道:“此事当真?”
半夏听的一跺脚:“老爷真是糊涂了,一个管家的儿子也能称少爷?他怎么能配的上我家小娘子?”
“半夏莫要乱说,那赵管家是皇庄的管家,可不是一般人,听说县令大老爷也来拜访过他,想必来头不小。”豆蔻解释道。
少女眉头皱皱。
“豆蔻,魏三为何关心这事?让你告诉与我?”
“他为何关心奴婢也不知道,他只是说傻……说姑爷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表面木讷是不喜欢显摆,让小娘子多些用心。”
“呸!这事需他多嚼舌头吗?……回头给他一贯钱,叫他好好养伤,不准乱说话!”
少女转过脸去,秀眉紧锁,眼神落在河面。
一个眉目清秀却神情呆滞的影子不由得浮现在脑中。
那个少年好多年不见了。
……
赵家庄离杨家寺七八里,前身奕梓烽就学的舍馆就设在这里。
村里的人基本都姓赵,所以舍馆弟子半数为赵家子弟,赵家很厉害,据说庄里土地都是属于皇庄的,看来跟汴京城里的那位应该是有关系的。
奕子枫气喘吁吁跑到门口,老夫子刚刚一脚跨进舍馆大门……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迟到了。
他心里有个隐约的念头,这老家伙一直看他不顺眼,不,是看他前身不顺眼。
别人迟到都是打三下,奕梓烽迟到打四下,这事对他刺激很大,在记忆碎片中特别深刻,一路小跑而来,谁知身体不给力,还是功亏一篑了。
老夫子姓米,名慕沛,据说跟米芾还有些沾亲带故,为人倒是方正,学识也有,就是不懂世故,举人出生却没混个一官半职,赵家庄知他才华便把他请了过来做老夫子,教一些家门子弟,几年里还真出了一个进士,虽是同进士,但也轰动一时,名震四乡。
奕梓烽本是没有资格来这里读书,他不是赵家庄人,但米夫子似乎跟他老子奕文有什么交情,就特别照顾了他,算走了后门。
没想到这个小子性格木纳人又怯懦,先前文章书法还是不错的,不料今年开始,诗歌文章无一能拿得出手,显得愚钝之极,跟他老子相比简直天地之别。
米夫子几次气的半死,若不是看他还算勤勉早就绝望了,所以眼下教起来多少也有些算尽尽人事,随便他了。
今天见他气喘吁吁跑过来,居然迟到,不由眉头皱起,心生不快,忖道笨鸟先飞,你既然变得愚钝,那就更要做到勤能补拙,这样还不至于落后太远,要知道昨日中午就散学了,回家功课又不重,怎么还会如此倦怠?
脸色一沉,抓起戒尺道:“既不刮风下雨,又非严冬腊月,如何还会迟到?”
话音未落,舍馆内二十余人目光齐刷刷过来,有人挤眉弄眼,有人神色讥诮,倒有一大半是幸灾乐祸的,可见奕梓烽平日在众人心中就是个被欺负的料。
奕子枫真的不想撒谎,他怕撒谎成了习惯,以后改起来就很困难,不过一切是建立在夫子不打手板的情况下!
奕子枫拍拍胸口,缓了口气,道:“我……不,学生刚才路上跟人置气,耽误了一点时间。”他张口就说我,想到古人做弟子的似乎都称学生的,我字刚出,临时改口。
米夫子脸色又是一变,喝到:“身为读书人,为何动辄跟人置气,为师和你们说的君子十养十忌难道忘了?君子养和这一点你喂狗了吗?”
被他骂的这么惨,老头今天早晨肯定吃啥上火的东西了。
米夫子须发皆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把手伸出来!”他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