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做薄幸锦衣郎
“你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王柔冷冷地问道。
“我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刘伯阳摇着头说道。
“那你在中间干了些什么?”
”诱发某些人的野心,把一些消息泄漏给某些人。”
“唆使挑拨,借刀杀人,你干得很不错啊。”
“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干坐着等吧,要找点事做。我们两三千人,人吃马嚼的,每日耗费不少,总得做些有回报的事情。”刘伯阳目光闪烁地答道。
“这理由可真冠冕堂皇。”王柔冷哼一声,突然问道,“我父王是遭了谁的毒手?”
“看来郡主也看出来了。当初我们也不相信先大王会轻易病倒,如此快的弃世。最开始我们怀疑是妙清、李仲常,这两个僧道,天天跟在先大王身边,同吃同喝,真要做些什么手脚,还真防不住。但是后来发现这种可能性不大,这两人要想害先大王,早就下手了。而且先大王心思缜密,暗中有防范措施。所以我们推断,应该是另一伙人找到了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毒暗害了大王。”
“你找出是谁了吗?”
“我们发现孔沃、李管仲、郑播复等武将最先是被李资谦、拓俊京笼络住了,但是暗地里高令臣的人秘密地接触了孔沃、李管仲、郑播复等人,而且还找到郑播复密藏的妾侍和小儿。郑播复原本有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一个甚至结婚生子了。他极为宠爱那位小妾,又中年得子,宝贝得不行。高令臣应该是以这两人威胁郑播复,让他居中联络孔沃、李管仲等人。他们这伙人曾经在北境跟辽人、女真人死拼过,感情极好,又利益一致,所以内部非常团结。”
顿了一下,刘伯阳又继续说道:“当然了,光靠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是不可能让郑播复就范,也不会让孔沃、李管仲等人为了顾及同袍旧情而愿意为郑播复一起下场。他们其实想得很清楚,跟着李资谦、拓俊京,他们还会被人当成一只狗。如果干翻了李资谦、拓俊京等人,他们就能成狼,可以吃肉了。”
“他们开始先假意归附赵匡等人,是高令臣的主意?”
“应该是的,还有崔思诹等人之死,除了赵匡,高令臣也在其中出力了。崔思诹不死,高令臣永远要被压一头。但是他又不能出面,于是就假借赵匡等人手。”
“孔沃、李管仲、郑播复等人怎么会答应先假意归附赵匡,最后出卖赵匡回附高令臣呢?哦,我明白了,多出卖一次,就能多获得一份封赏,所以孔郑等人乐得如此了。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怎么不去想想,背叛一次,众人对其的信任就会失去三分,背叛两三次,被人铲除了都不会有人惋惜。”
“郡主说得没错。郑播复、孔沃、李管仲等人久在北境,深知高丽东西界贫瘠,无法与杨广道、交州道、全罗道等富庶之地相比抗衡,而这些地方全在高令臣这些文官手里把控下。所以他们跟赵匡只是虚与委蛇。”
“那你的意思是郑播复、高贼合谋毒害了我的父王?”
刘伯阳听了后不由叫苦,这郡主怎么这么精明呢?我故意转移话题,还是被她给扯回来了。
默然了一会,刘伯阳答道:“我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只是这两人嫌疑最大。宫里有一批宫女内侍,是郑播复从辽地掠虏过来献给先大王的,他们的家人在郑播复的手里。几位内医,有两位跟高令臣一个心腹关系密切。事后这些人,宫女内侍和他们的家人,那两位内医连同高令臣的心腹,全数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高贼!郑贼!”王柔咬牙切齿道。
刘伯阳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郡主,其实我们还有一种猜测。”
“上使请说。”
“我和副使戎路都略通医术,我们查阅了先大王的医治笔记,发现先大王的沉疴其实很严重,加上他一直在酒色方面没有戒禁,所以一直处于危险的处境。香林亭宴会,先大王饮用了不少酒水,又情绪高亢激动,引发背痛是非常有可能的。而后内医官的医治记录我也看了,手法非常平庸保守。不过这是内医的一贯手法,以稳健为上,宁可无功也不要有过,我们大宋御医也是一个样子。在这种诊治下,先大王沉疴只是被暂时压制。他以为好转了,又开始近酒色,所以造成了雪崩之势。先大王病危之时,需用虎狼之药、非常手段来求得一线生机,方可缓缓医治。然而那些内医都怕担责,谁也不敢下手,眼睁睁看着良机错失。”
“你是说我父王是庸医误治?”
“也算不上庸医误治,那种情况下,哪个内医敢用身家性命去搏一把?”
王柔低首垂泪,哽咽抽泣。刘伯阳叹了一口气,递过去一方手帕。
“现在我大哥真的病得很重吗?也是,如果不是病入膏肓,你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找我。”王柔轻轻地将脸上的泪水沾干,哀怨地说道,“二哥被高贼逼死了,三哥被赵贼给冤杀了,四弟世子跟他外公一块被赵贼逼死了。大姐一家听说被乱兵杀死了,二姐、三姐也被当成崔党处死了。还有我那些叔叔们,稀里糊涂都被杀光了。现在大哥病重,妻妾子女也在赵贼之乱中被杀了,我居然可能会是父王唯一的血脉了。上使大人,这也太巧了吧。”
刘伯阳谈了一口气道:“这是天意。郡主,对于我而言,无论谁做高丽大王都无所谓,只要愿意跟大宋结盟就好。”
“这件事你没有插手?”王柔逼问道。
“我向天发誓,绝无残害高丽王室宗亲之心,如有假话,天打五雷轰!”刘伯阳立咒发誓道,他说完后,侧耳听了听,发现外面没有打雷的迹象,不由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误伤的真不算。
王柔直直地看着刘伯阳,盯了许久,最后又垂泪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王子王孙,尽享荣华富贵,就该承担这背后的刀光剑影。”
“还是郡主看得明白。”
“哼,我要是不看得明白,早就死于非命了。”王柔又沾干脸上的泪痕,继续问道:“上使,不,太师大人,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请郡主回京,大王册封郡主为长公主,监国,等诞下子嗣,改姓为王,立为高丽大王。”
“诞下子嗣。”王柔不由脸红了,鼻子抽着冷气说道,“上使太师,你这是想要财色兼得啊。”
刘伯阳咳嗽一声,挺直了坐姿,朗声道:“而今内忧外患之局,只能出此下策,还请郡主以大局为重。”
“要我成全也可以,只是需要上使以三首诗词为聘礼,截至今晚。否则的话妾身誓死不从。”
“三首诗词?”
“且慢,我知道上使才华横溢,三首诗词随便就能写出。我的条件是这三首诗词必须是写男女爱慕之情的,必须要打动我。”说罢,王柔起身离开了。
这不是为难我,男女爱慕之情,就是爱情诗词。这玩意汉唐诗人,还有本朝的几位大拿都写绝了,你叫我去哪里找啊。要能打动她,必须是流传千古的才行,可是秦观苏轼之后,没几首流传后世的爱情诗词。而且就算有也要应景啊。比如凤头钗,陆游写的,那叫真好,自己能拿出来显摆吗?根本不应景啊。
抄谁的呢?刘伯阳坐在房间里,冥思苦想。李清照的,她的几首词倒是不错,可是你也不知道这些词她到底有没有写出来,万一撞车了就尴尬了。思来想去,先选了《摸鱼儿》:“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借鸿雁殉情描述爱情的伟大,还算不错。不过刘伯阳只留了上阕,下阕觉得不切题,就不要了。
剩下的两首,其中一首自然要抄穿越众必抄之作-《木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剩下的一首,还是要请老熟人-辛弃疾帮忙,《鹧鸪天》:“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不错不错,自己的文学功底还在,如果去考中学语文,古文部分应该不会丢分了。
王柔看到这三首诗词,念着念着不由痴呆了,尤其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句,她来回地念了十几遍,最后低首暗泣。
刘伯阳有些无语,这些文青才女们,就是如此多愁善感,不过这首诗写得的确好,自己不是文青,也被深深打动了。
“上使,这三首诗词是写给我的吗?”
“是的。是写给郡主的。”
“我知道了,唉,上使最终还是要回宋国的,留给妾身的恐怕只有无尽的哀怨凄婉,屈曲缠绵,就如这些诗词里写的一样。”
王柔顿了一会,放下诗词,恭敬地向刘伯阳伏身行礼,轻声道:“大人以高丽托付妾身,妾身愿以终身托付大人,只是希望大人不要做薄幸锦衣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