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前将军潘凤也被斩于马下！”一个联军士兵匆忙来到议事的主帐。
如同在洛阳城西的客舍，各路诸侯坐于两侧，曹操位于中间；而此次，刘关张隶属于公孙瓒帐下，端坐在他的身后。
众人皆惊，冀州牧韩馥低下头，捂住了眼睛，为部下的阵亡感到悲伤。
“诸位英雄，今日董仲颖率先出兵，令其大将挑战我方将士，现已连斩三人，势不可挡，在座的可有良将自愿出击迎战？”
主帐内一阵安静，诸侯都低头不语，没人愿意损失己方的成员。
“若不战胜敌方大将，便是我军出师不利，可会大损士气啊！”见无人应答，曹操又追加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悦，提起了桌案一旁正在热着的酒壶，倒在了碗里，小口地呡了起来，随后朝向了公孙瓒，“伯珪可有人选？”
“这……”公孙瓒犹豫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然而，曹操的双眼实际是正对着刘关张三人，刘备转头和曹操对望了一小会，相视一笑，便站了起来，向众人作揖。
“刘某愿派人前去迎战。”刘备站直了身子，把两只手臂摆在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关羽一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抓起一旁横在地上的青龙偃月刀，没等刘备继续说话便要走出主帐了。
“云长且慢！”曹操叫停了关羽，双手托着一碗烫酒，步伐稳稳地走来，“先喝一碗酒，热热身再去不迟。”
“不必了，放我桌上，回来再喝。”关羽轻描淡写地回道，大步走了出去。
曹操转头看向刘备，笑着，没有说话。
“曹公，把酒交给我，云长回来时或许还是温的。”刘备表情轻松，翘起嘴角，笑着对曹操说。
“唧哈哈哈，玄德说的是，给。”
……
“原来是关将军前来。”董卓的大将手握长矛，向关羽作揖。
“你是……”关羽见此人一身黑甲，身形魁梧、长发垂肩、宛如雄狮，而且似乎认得自己。
“可记得在下？”黑甲的大将又问道。
“谁？”关羽抬起了眉毛，将嘴角的杂草移得非常靠边，一脸的疑惑，完全没有想起来。
“看来关将军的记性可不怎么样。”黑甲的大将抬了一下眼珠，“在下华雄，字子健，乃董太尉帐下左将军，曾在弘农战黄巾军时和关将军有一面之缘。”
“哦……我想起来了。”关羽也随意地作揖回了个礼，“在下并非将军，目前没有军衔。”
“你我虽相识，但此处为战场，我们还是必须兵戎相见。”华雄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举起长矛指向了关羽。
关羽打量了一下华雄，有些微喘，显然经过先前的三轮大战已经被消耗了不少体力，右肩和左腿处都有一些伤痕，铠甲也被划开了。
“嗯，开打吧。”关羽没有吐掉杂草，似乎胜券在握。
华雄拍马冲去，长矛往左侧一个虚晃，右肩的伤口一下溅出了鲜血，影响了挥动武器的速度，再朝向右侧刺击时，关羽早已有所防备，都没有移动身体，单手横向举刀便轻松点开了长矛。
随即用手轻巧地一转，在深秋那并不强烈的阳光下，长刀依然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亮，划出一个整齐的半圆，直击向华雄的脖子。
由于左腿也有伤口，难以发力动身躲避，华雄愣愣地看着长刀向自己砍来，在快斩到脖子的瞬间，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的联军营地，许多士兵都眺望着这场战斗，见关羽只出一招就要取下华雄首级，全都拍手叫好。
声音传到了主帐内，曹操再次和刘备相视一笑。
但关羽突然停手了，青龙偃月刀架在了华雄的咽喉处，距离不到一寸。
华雄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关羽，问道：“关兄为何不杀我？”
“先前在弘农时，我就觉得你不似董卓那般残暴无良，而且此次已经负伤，所以我并不想杀了你。”关羽昂起了脑袋，显露着胜利者的表情。
“哈哈哈哈，子健心领，但你的好意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华雄一下子推开了关羽的长刀，大喊一声：“看招！”
双方再次开战，由于这次是近身，长武器施展不开，刀柄和矛柄不停地撞击，都很难打出致命一招。
直到华雄突然将长矛后拉，右手握住了距离矛头很近的部位，以刺剑的姿势朝着关羽的胸口袭来。
关羽立即侧身，顺利躲过，抬起了刀柄往上一顶，长矛被高高弹起，华雄的身前一片空旷，已无防备，可惜长刀的位置无法马上做出回击，关羽便迅速俯身，一记重拳，猛砸在华雄的下巴上。
顿时天旋地转、意识模糊，重心也已不稳，华雄整个人姿势扭曲地摔下了马，重重地落在地上，仰起了大片尘土。
又是一阵叫好声传来，曹操摸着胡须，已不如先前那般高兴了，翘着二郎腿靠在榻具上，仰视着帐顶。
“怎么还没打完？”刘备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轻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看来一定能赢，你急什么？”张飞在一旁回道。
“我本就没想过他会输，只是再拖下去的话……这酒可就凉了。”刘备单耸起了眉毛，低头看着桌上曹操递来的那碗酒，已经没了什么热气。
“嗤！”张飞翻了一下白眼，“原来只是担心你的颜面。”随后动作很小地指了指他和刘备的桌旁，有一壶酒正在热着。
“嗯？你智谋见长了。”刘备坏笑起来，“你一会记得悄悄地重新倒上一碗。”
……
关羽的一只脚踩在华雄的胸口上，把长刀架在他眼前，嘴角的杂草被顶得老高，依旧一副面无表情地模样。
华雄气喘吁吁，头发也已凌乱，身上和脸上多了许多伤痕，长矛被打飞到了身后的地上，他完全不是关羽的对手，数回合下来已是惨败。
“投降吧，将军。董卓不是个值得追随的人。”可能是看着刘备看多了，关羽这次也歪起了脑袋。
“呵呵，多谢关兄提醒。”华雄笑了起来，嘴都有些歪了，口中淌着鲜血，“我知太尉为人残暴、缺乏良德，但我既然已经跟了他，自然得忠心耿耿，绝不会有悖逆之心。”
关羽默默地看着华雄，竟一时找不出语句反驳，将歪着的脑袋又正了回来。
“还不杀我？我不会投降于你的，关兄。”华雄的语气很硬实，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凶恶。
关羽深吸一口气，对着城墙上高喊：“董卓！”重回人间以来就从没有过如此地扯着嗓门，“华雄已败！速速遣他回城！”
城墙上的一个西凉士兵见状，立刻往关内跑去。
关羽松开了脚，后退了几步，将长刀摆下，直挺挺地站着，说不上来此刻究竟是胜利的喜悦还是对华雄的惋惜，又或者是敬意。
华雄踉跄着起身，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拍了拍尘土，黑色的铠甲伤痕累累，深秋的凉风将他的散发吹向一边，挡住了大部分的脸，看起来十分落魄。
“华雄听令！”不一会，那个西凉士兵跑了回来。
关羽仰头看去，眼神充满了期待；而华雄则毫无反应，似乎很清楚结果。
“若战不胜！那便战死！”西凉士兵传达了董卓的指示。
“混账。”关羽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哈哈哈哈……”华雄大笑了起来，突然抬起一脚踹向了关羽，关羽立刻用刀柄一档，身子差点往后倒去，幸好用脚后跟支撑住了。
华雄借着反弹力向后仰着跃去，落地后，长矛就在脚边，他迅速提起，在空中甩了一下，散发全都甩到了脑后，露出了正脸，视死如归，他迈开了步子，扯起喉咙大喊着，冲向了关羽。
关羽闭了一下眼睛，又用力地咬了咬牙根，一口吐掉的杂草，挥起长刀，也朝华雄冲了过去。
……
“唧哈哈哈！云长果然是武艺过人，竟然毫发无伤。”曹操大笑着从座位上跳起来，大摇大摆的走向关羽。
两边的诸侯也都大声叫好，赞叹不绝；公孙瓒更是眉开眼笑，一个劲地拍着关羽的肩膀；而关羽的表情并不喜悦，静静地站着，手中提着华雄的头颅。
刘备和张飞认出了华雄，是那位懂得礼数的将领，也理解了为什么关羽会花那么长时间才解决战斗，二人相互看了看，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对了，云长，玄德方才说待你归来时那碗酒或许还是温的，现在看来怕是已经凉透。”曹操开着玩笑对关羽说道，随后下令，“来人，再倒上一碗。”
“哈哈哈哈，曹公多虑了。”刘备立刻插话，“那碗酒还没凉，正冒热气呢。”接着便挥手示意张飞端过去。
张飞微微撅起双唇、抬着眉毛将碗递给了关羽，便又走回了座位。
关羽也没想那么多，轻轻地放下华雄的头颅，接过了碗就大口喝起来。
“噗！”没想到烫得难以下咽，关羽一下全吐了出来，五官都聚集到一起，伸出舌头耷在嘴巴外，抬起手不停地上下扇动。
“唧哈哈哈，云长慢一些喝。”曹操幸灾乐祸地仰天大笑起来，诸侯们也都看出了端倪，主帐内笑声不断。
“这碗酒……什么时候倒的？”刘备斜了斜身子，极其小声地问张飞。
“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