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近日一直待在江陵,如今整个荆州都已归入他的势力范围,对于南征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开端,而遗憾的却是未能拦截刘备前去江东。
江陵的将军府怎么样也比不了丞相府的大气,或许是受荆州原主人刘表的感染,甚至都不似一个武将的居所,反而有些书生味,但倒也显得清雅悠闲。
曹操侧卧在客堂里的榻具上,面朝里、后背朝向榻前的桌案,左手撑着脑袋,正在闭目养神。
他回忆着曹洪和车胄这两员大将的过往种种,现在却阴阳两隔,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时不时地便会叹出一口气。
“主公,天气渐凉,喝点热茶吧。”杜玉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走来,在当朝丞相的众多妻妾中,唯独是她被召唤来到了江陵陪伴,看来曹操对她似乎最为中意了。
“嗯,放桌上吧。”曹操转过身,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桌案,接着将下半身往里挪了挪,温柔地对着杜玉房说道,“玉房,来坐下。”
“是。”杜玉房朝曹操半蹲行礼,略略地俯下脑袋,露出甜美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坐到他的身旁。
“你来江陵有几日了,孤最近烦心事比较多,冷落了爱妾,是孤的不是。”曹操一手搭在杜玉房的手背上,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
“主公心系天下,无需为此等小事自责,妾只要能伺候好主公便满足了。”杜玉房不太敢正视曹操,轻轻摇了一下脑袋。
“来,与孤说说,邺城的铜雀台建造的如何了?”曹操慧心一笑,算是暂且走出了因曹洪、车胄战死而造成的伤感。
“回主公,铜雀台各个大殿的外墙都已完工,妾去查看过,甚是壮丽。”杜玉房小幅度地用双手比划着说道,水汪汪的眼睛都睁大了,“现正在打造室内,估计很快就能建成了。”
“唧哈哈哈,好啊、好啊!”曹操摸着胡须大笑,心情一下就变好了许多,“那你看下来可还中意呀?”
“嗯……妾无所谓了,其实现在的居所也住得很好。”杜玉房一前一后地晃起身子,又将脑袋俯了下去,“铜雀台过于奢华,妾并不是特别喜欢。”
“诶,那可不行哟。”曹操抬起手掌摇动了两下,眼神认真地说道,“若不喜欢,孤如何将铜雀台的正东宫交给你呢?”
“正东?给……妾?”杜玉房的眼珠撑大了眼眶,惊讶得有些结巴,“那、那不应该是给主公的正妻和大族的妾室居住吗?妾曾经只不过是个……侍女。”
曹操没有继续应答,只顾看着面前的爱妾,他的眼中根本不在乎那些个死板的常理,只觉得不能亏待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此时,贾诩低着脑袋,来到了大门外,看来有事禀报。
杜玉房站了起来,毕竟若是军务紧急,妻妾不便身处一旁,她移开了几步,等着曹操是不是会下令让她离开客堂。
“文和,进来。”曹操坐起身,同时甩了两下长长的衣袖。
“是。”贾诩跨过门槛,快步走到曹操跟前俯身作揖,嘴巴张微微张开,却又立刻收起了,眼珠往杜玉房的方向扫了扫。
“但说无妨。”曹操意识到贾诩要禀报的事或许和刘备有关,只因杜玉房在场才欲言又止,可自己刚对爱妾说过正东宫之事,此刻就立即让其回避会显得有那么些尴尬,也不便杜玉房日后的威信。
“呃……是。”贾诩咽了一口唾沫,开口说道,“探兵来报,刘玄德一军已离开荆州,恐怕此时已与孙仲谋相见了。”
“嗯,情理之中。”曹操昂起脑袋,没有丝毫的惊讶。
杜玉房保持着笔直的站姿,视线停留在地面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长坂坡一战,刘玄德损失了一千多骑兵,还有……”贾诩继续说道,可又突然停顿了一会。
“还有什么?”曹操皱起眉头,身子前倾了一些。
“还有……”贾诩深吸一口气,又往杜玉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有刘玄德的正妻糜夫人……重伤不治。”
杜玉房听到这个消息后仿佛受到了电击,浑身猛地一颤,抬起眉毛、瞪大双眼盯着贾诩。
曹操的动作定格了一小会,没做什么回应,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
……
黄昏时分,周瑜和鲁肃来到刘备以及众大将休息的客舍,按照先前的约定,让他们好好地午睡一觉再来邀请,同时带上了一位年轻的校尉跟在身边,也仅仅是作为安全考虑,以防万一而已。
这是一间在柴桑城数一数二的上等客舍,通常都是朝廷官员或名门大士来此投宿或用餐,而周瑜早已命人整个包下了,给刘备一行人暂时居住。
有两个侍卫守在客舍的大门口,那是刘军的将士,一人一把长矛,身子站得直挺挺,脸上的表情严肃得都有些凶狠了。
鲁肃起初也没想那么多,认为这里是柴桑、是自家的领地,而且先前已和刘军见过面了,便不打一声招呼地就带着那个年轻校尉往大门里走去。
“来者何人?”门口的侍卫不约而同地大吼一声,两把长矛顿时交叉着相撞,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猛地挡在鲁肃眼前。
鲁肃被惊得一个踉跄,双腿没收住,身体却下意识地急于躲开长矛,差点没向后摔倒,所幸那个校尉立即一把扶住了他。
“放肆!你们可知这是哪里?”年轻的校尉开口质问道,但从表情却让人感觉并没有多少底气,显然是因为年纪太小、经验不足,“居然敢阻挡鲁先生!”
“我们只知这里是我家主公所在的客舍,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其中一个侍卫毫不退让,语气坚定地应道。
年轻的校尉无言以对,完全找不到词句来进行反驳,眼睛瞪得老大,却根本没有什么气势。
周瑜缓缓地将双手抱臂在胸口,略略地皱皱眉,昂起脑袋,脸上的表情显出了一丝不悦。
“诶,二、二位将士,我、我乃江东的谋、谋臣,和玄德相、相约此时前来、来邀请。”鲁肃朝侍卫微笑着作揖,心平气和地说道,“在下鲁、鲁、鲁……”
“哦——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谁。”侍卫一看鲁肃结巴得厉害,便不打算详细追问了,“在这等着,待我前去禀报主公。”
“谢、谢过将士。”鲁肃保持着笑容和作揖,缓缓地俯了俯脑袋。
……
在卧龙岗,诸葛亮曾居住的那间茅庐,他答应过说只要徐庶向刘备推荐了自己并让他主动来寻,便在离开之后将茅庐送给徐庶。
果不其然,徐庶如约而至,打扫了房间、更换了新锁,算是他云游四海的过程中可以时常归来的居室。
“诸葛老兄,望你能助玄德大展宏图。”徐庶平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看着逐渐暗下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你也就能平步青云了。”
此时,一个强壮的身影推开了院门,穿着有些破烂,走到距离徐庶大约五六米的位置停下了,还未说话便低头作揖。
为了表示礼貌,徐庶立刻站起来,拍了拍衣裤,作揖回礼。
“敢问你是否就是徐庶徐元直先生?”强壮的男子语气平和地问道,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正是在下。”徐庶也笑脸相迎地回答,“敢问阁下是?”
“我路过此地,听闻徐先生曾投奔过刘玄德一军,所以特来此询问先生他们的去向。”男子接着说道。
“哦?难道……你也想去投奔刘玄德?”徐庶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见他的身形十分高大,且容貌甚伟,感觉必定身手不凡,只是眼神中似乎隐约夹杂了一些由内心而生的杀气。
……
“非得如此?”张飞紧锁着眉头,撇起了嘴角向刘备问道,“这……似乎没什么必要吧?”
“自当是我心血来潮,但……非得如此。”刘备歪斜着脑袋应道,“我们如今在江东,尽管是那孙仲谋的地盘,可也万不能降了气势。”
“唉……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张飞白了刘备一眼,摇了摇头,接着将脸转向一旁的关羽,“你也觉得必须如此?”
“未尝不可。”关羽的双手抱臂在胸前,除了叼着杂草的嘴巴动了动之外,便没有其余任何的动作。
“啧,只是周公瑾和鲁子敬,外加一个小将领,要那么大的气势做什么?”张飞重重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又朝向诸葛亮,“军师,你觉得呢?”
“我觉得……”诸葛亮搓了一下胡须,稍稍思考一小会,随后面朝着刘备低头作揖,“主公英明。”
“哈哈哈哈,翼德呀,别多问了。”刘备说着话,弯下腰把桌案上的油灯给吹灭了,“去把别处的油灯也灭了。”
张飞有些不太死心,转悠起了眼珠,依次看了看赵云、黄忠、魏延和周仓,可见到他们那略显兴奋的表情之后便决定死心了。
“嗤,男人就爱惹是生非。”张飞默默地小声嘟囔一句,接着迅速将屋内其它几盏油灯给吹灭了。
此时,这帮男人所在的房门外,周瑜和鲁肃正从一层的楼梯走来。
“义公,你、你今年多、多大了?”鲁肃感觉到身后的年轻校尉有一丝紧张,便侧着身子向他问道,以使他可以放松一些。
“回先生,我上月刚满二十。”校尉的神情略显木讷,睁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年、年仅二十便、便可当上校、校尉,看来你、你的身手一、一定非、非常出色。”鲁肃夸奖了校尉,希望可以对他带来些鼓舞。
“谢先生赞誉。”校尉一边上着台阶,一边低头作揖地说道,“但我资历尚浅,还未参与过真正的战斗,也没面见过其他诸侯。”
“哈哈哈,资、资历是需要累、累积的,不、不用着急,你、你还有大、大把的时间呢。”鲁肃笑了起来,单脚已跨上二层的地板,“别、别紧张,你、你只需站、站在我身后便、便可。”
“是,先生。”校尉答完话后,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嗯?怎、怎么毫无光、光亮?”鲁肃沉下眉头,愣愣地看着刘备所在的客房房门,轻声地自言自语。
房门关得很严实,整个室内黑漆漆的,只隐约透出一些从客舍外传来的光线,若不是刘军侍卫传话三人上楼,恐怕会觉得刘备他们根本不在屋里。
夏侯涓、黄月英照顾着小刘善,与刘备隔了两间,以免有些什么动静而吵闹,也已熄灯,估计小刘善入睡了。
二层十分安静,使得周瑜、鲁肃和年轻校尉的脚步声都显得很清晰,即使他们行走得非常轻缓。
来到房门口,鲁肃一会哈腰一会摆头地往门缝里张望,微微眯着眼睛,却完全看不清屋内的状况,又犹豫着不敢轻易叫门;周瑜则镇定自若,面容平静地站在鲁肃侧身后,眼珠划着圈地打量着周围;而这样幽暗的情景反而令年轻校尉越发地感到紧张,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门没上把,进来。”突然,屋内传出了刘备的声音,语速缓慢、口吻嚣张,将嗓门压得很低沉。
周瑜有些无奈地翻个白眼,猜到这分明就是刘备有意为之;鲁肃被这声音给惊了一下,浑身一颤;而那校尉则慌得差点条件反射地就要从腰间抽出利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