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房,你怎么浑身发抖?”貂蝉看出了杜玉房神情的异样,双手搭住她的两个胳膊,关切地问道。
“怕……”杜玉房连声音都在颤抖,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夫人,我这么做是不是会害死很多人?”
“玉房,来坐下。”貂蝉扶着杜玉房坐在了床边,擦拭着她的泪水,“我知道是奉先命你这么做的,可乱世当下,我们身为女子又能做多少顺从心意的事?”
“夫人,可糜姐姐待我很好,还有我的夫君,我不想他们被我害死……”杜玉房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能有挂念之人也算是一件幸事,可你现在只能祈求他们平安。”貂蝉默默地低下头、叹了气,她想到了义父王允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情景。
……
十多个身穿闲服,身背包裹的男子来到了东城门,他们没有聚在一起,零散地待在相距不远地几个位置,四处查看着周围,身形看起来都很强壮,有几个走入了通道,往大门的方向前去,而城门的守兵却若无其事。
在通道外的其中一人定了定视线,随后突然快步走到另一人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抬手指了指,二人回头往通道内看去,见城门的门把已被取下,便双双解下包裹,拿出了一把弩弓。
“大伯!”曾在徐州送给刘备一个苹果的小男孩看到他正坐在石凳上,活蹦乱跳地跑了过来,一下扑到刘备的腿上,“是我!是我呀!”
见到这个可爱的孩子总算带来一丝好心情,刘备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掐了掐他那肉嘟嘟的脸颊,笑起来。
“大伯,徐州怎么总是不开门呀?我都想我的小叔了。”男孩鼓起腮帮子,把眉毛沉了下来。
“就快开了,你信不信大伯?”刘备轻轻地扶着男孩后退,站了起来,低着头说道,露出慈祥的面容。
“信!信!大伯你最好了!”男孩高兴地拉起刘备的手,身子往后仰去,“去我家坐坐吧,就在前面。”
“嗯……还是下次吧,大伯还有事情要办。”刘备慢慢地把手臂缩了回来,拽起男孩就快仰倒的小身板,随后蹲下身子,“下次带你去我府上大吃一顿如何?”
“好呀!好呀!一言为……”男孩的话还没说完,灿烂的笑脸上突然插进了一把弩矢,从额头穿了出来,鲜血溅在刘备的脸上。
刘备的眼睛像是被定格,瞪得老大,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耳朵听不见了,整个大脑都是嗡嗡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是如此明显;他又仿佛觉得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连时间都变得异常缓慢,周围的事物渐渐地只剩下轮廓,唯独小男孩的身影是那样清晰,蹒跚着短小的双腿,支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地上。
第二支弩矢紧跟着射过来,插进了刘备的肩膀,除了条件反射地抖动一下,他仍然神情木讷地注视着眼前,小男孩微微抽搐两下,不再动弹了。
那两个举着弩弓的男子正打算重新再射时,听见身后的东城门被打开,便就此作罢,挪开身子,让出了道口。
原本静悄悄的通道一下子充满了喊杀声,吕布握着方天画戟,骑着血红色的宝马,带领着大军,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涌进了东门。
刘备依旧没有回过神,敌人近在眼前也没有丝毫察觉,他伸出了双手,感觉不到肩膀的疼痛,激烈地颤抖着,想要抱起已经死去的男孩。
突然,一只强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了刘备的衣领,猛地将他拽起,大力地往身后推去,刘备终于反应过来,望着眼前这个前来搭救自己的士兵。
“叔至……”刘备认出了他,轻声地说道。
“正是在下!我骑着马来的,请使君快上!”陈到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架起刘备就往马背上抬。
“刘玄德休走!”吕布怒目圆睁,挥舞着长戟,飞快地冲了过来。
陈到瞬间抽出利剑,立即回身,高高跃起,他清楚吕布力大无穷、武艺超群,于是双手持剑,奋力挡住了吕布的攻击,同时抬起脚跟向后踢了一下马的臀部,马匹撒腿就跑,载着刘备向城中退去了。
陈到避免了和吕布直接硬抗,保持着一段距离,将利剑插进了方天画戟的利刃间隙,斜侧着身体借力,并不停地转换方向,同时躲过了多次敌军士兵的攻击,只身一人便拖住了吕布。
刘备不断地回头看,越跑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已看不清了男孩的尸体,只剩下陈到独自奋战的身影,此时他才感觉到了肩膀上的剧烈疼痛。
吕布的将士已全体散开,往小沛的各个角落奔袭而去,百姓们全都落荒而逃。
见刘备已经跑远,吕布怒火中烧,咬着牙齿,猛然发力,单手提起了长戟。
陈到一时间抽不出武器,只得连着手里的利剑一同被高高举起,在空中甩了一个大半圆之后,再重重地砸下,幸好落地前拔出利剑,顺势一个转体,还算平稳地站住了。
吕布没有片刻停顿,立即朝着刘备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陈到眼看已无法再阻止吕布,便抖了抖胳膊,调整一下呼吸,握紧手中的利剑,双目如炬地扫视着面前已经包围了他的敌军。
……
随着骑马不停地奔跑,外加四下的叫喊声和厮杀声混杂在一起,刘备终于完全清醒了,他往一侧勒了下马绳,调整方向,想赶回府邸去搭救糜倩。
“高校尉!刘玄德在此!”一个吼叫声从身旁传来,听起来距离很近。
刘备侧脸看去,高顺正骑马带领着好些个敌军士兵突然冲到了道路中央,大幅度地挥动着武器,扯着嗓子高喊,试图截住刘备。
坐骑受到惊吓,原地停住了,不顾刘备拉扯的方向,前蹄一下抬得老高,刘备奋力抓着马绳才不至于摔倒下来,肩膀却因此疼得厉害。
“该死的马!停什么?跑啊!”刘备惊慌地骂了起来,然后伸手迅速拔出了插在肩膀上的弩矢,鲜血直流。
“休想跑!”高顺两腿一夹马身,瞪起眼睛,举着长矛就是一阵猛冲,一下刺穿了马的脖子,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阻力,矛尖笔直地朝着刘备的额头袭来。
刘备立刻倾斜了脑袋,耳朵被划开一道裂口,火辣辣地疼。
高顺抽回长矛,而刘备的坐骑却挣扎着瘫倒下来,四肢不断地胡乱摇摆,呼吸已无法均匀,样子十分痛苦。
刘备在倒地前跳下马背,翻滚了一圈,正要起身,没想到高顺动作如此之快地发起了第二下攻击,长矛由上而下,瞄准了刘备的天灵盖。
正在此时,一匹黑马突然从半空中跃出,前蹄直接踏到了高顺坐骑的头顶,牢牢地踩住了,高顺的马全身侧倒,被重重地压在地上,脑浆都爆了出来,高顺也被远远地甩了出去。
“看你的玉房都干了什么好事!”张飞骑着乌骓及时赶到,还不忘责备一句。
简雍也随后跟到,带着一大批将士,和高顺的士兵杀了起来。
“抱歉。”刘备没有反驳,自责地回答,眼中满是沮丧。
张飞明白,出现这样的情况,内心最难受的就是刘备自己,见他的耳朵和肩膀正在流着鲜血,精神也已疲惫不堪,便不再过多怪罪了。
“乌骓给你骑吧。”张飞下了马,架起刘备的胳膊,“这家伙交给我,你随着宪和快跑!”
“倩儿呢?她怎么样了?”刘备一边上马一边担心地问道。
“由几大骑兵护送,早就已从西门逃出,你就放心吧。”张飞的语气很笃定,看来糜倩此时确实安全。
刘备长舒一口气,对着张飞嘱咐了一句,“小心。”
张飞微笑一下,点了点头。
刘备随着简雍,有四个骑兵在一旁保护,往西门跑去。
张飞一手握着丈八蛇矛,微微倾斜地顶在地面,另一手插在腰间,姿势潇洒,不顾左右正在交战的两方士兵,眼神嚣张地盯着前方,而高顺已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