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罗大夫,你们快过来看看。”
姚县令服过药,不到一个时辰,其头面汗出如洗。
宋玄当时正在和罗大夫探讨治瘟病的方子,听了元齐的召唤,他们连忙走过去查看。
姚县令此时正喘息大作,有虚脱之兆,病症似乎加重了。
宋玄心下大骇,胸口起伏,显然是正在激烈思考。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又仔细回解几遍药方,槟榔、厚朴、草果开达膜原,辟秽化浊。而知母滋阴,芍药和血,黄芩清热,甘草调中。
此方本能使热毒得清,但他观姚县令服药之后的症状,分明是加重了。
“水,水……”
姚县令微弱的声音传来,元齐情急之下,欲端凉水喂他。
“师爷,这万万不可呀。”罗大夫急忙制止,“大人如今虽是燥热不堪,但饮用凉水亦不能解其内热,反而会犯了虚戒。”
“唉,这可如何是好。”元齐将碗搁在案上,心头一凉,寒栗滚过手心。
听了罗大夫的话,宋玄猛然醒悟。
姚县令的燥热不堪,由何而起。
这个问题,他现在亟待解决。
罗大夫本想过于与宋玄一同讨论对姚县令的用药改进,却见他长眉轻展,似在思考。
宋玄自忖着,疫者,天地戾气,其中含有毒菌。而他之前所写的那个方子,以方正以逐不正之气为主。
按理说,只要清解其热,病即可愈。为何姚县令服下此药之后,反而燥热不堪!
猛然之际,他又想到槟榔能引温气内陷,而浓朴、草果之辛温又能开散大能耗阴助热,此三味药齐下,可致燥热啊!
宋玄用力闭了闭眼睛,快速恢复了镇定。虽然这个药方当中,入了知母、芍药、黄芩各一钱,但是其凉力甚轻!而草果性甚猛烈,即用五分亦不为少!
“去草果,下大黄!”
“宋公子,你是说,此方可以这般改进?”
一直注意着宋玄的罗大夫,当即走到他跟前问道。
旋即,罗大夫又在心中思索着。大黄味苦,性寒,具有泻下攻积,清热泻火,凉血解毒之效。
宋玄改进药方之后,元齐见此事已在弦上,唯有继续治疗下去。
姚县令服下药之后,虽尚未退热,但汗已然慢慢止住。
候在病床前的众人,虽不知能否将他救过来,但却也松了一小口的气。
丁阳外出安置生病的灾民,此时尚未回来,也不知道新丰村是什么情况。
宋玄抓紧时间,和罗大夫探讨此方的加减。
“宋公子,若病人是胁痛耳聋,寒热,呕而口苦。如此,罗某觉得应当加上柴胡一钱。”罗大夫在药方上,执笔添上一味柴胡。
宋玄细细思索,点了点头,“不错,此邪热溢于少阳经,加上柴胡晚辈亦觉得可行。”
随即,宋玄继续道:“若患者腰背项痛,此则邪热溢于太阳经,可加羌活一钱。如目痛,眉棱骨痛,眼眶痛,鼻干不眠,此则邪热溢于阳明经,方可加葛根一钱。”
罗大夫捏着胡须,微微颔首。
当是时,丁阳神色劳倦地走了回来。
“新丰如何?”姚县令服药方睡下,其间事项由师爷元齐在一侧主持。
丁阳汇报,“已将病人安置妥当,又说是官府会派大夫过去诊治,民心才稍稍安抚下来。”
元齐来回走动两步,这药方能不能用尚未可知。一切都得看姚县令的病情是否有好转,若是真的可行,这才能按方救治。
只是,这病拖不得!
元齐将视线投向宋玄和罗大夫,“你们可有法子?”
“得先去看看。”宋玄和罗大夫相视道。
新丰村头。
话说村正的女儿不小心掉入水中,灌了几口冷水之后,竟昏昏沉沉地病了过去。
一天之后,她才悠悠醒来。这时,一阵阵药味飘散了过来。
她睁开了眼睛,见床头边坐着的是她的丫鬟。
“姑娘,您醒了。”她连忙站了起来,朝外面喊着,“夫人,快,快过来看哪,姑娘醒过来了。”
“阿娘,我这是在梦中吗?我还活着。”
周夫人止不住又喜又悲,走过去正欲揽住周姑娘,“我的青儿,你可把我急坏了。自你病倒后,我这一整晚都没合过眼。”
“好了,夫人。青儿方醒过来,你让她喝点粥休息一会。”村正周术走了进来,便催促着小丫鬟去后厨将熬好的粥端过来。
未料,周家姑娘用过汤药之后,突然发起了高烧来,水米不进,把周家人急得团团转。
虽然他们请过好几个大夫来看,又殷勤侍候汤药。可周姑娘的病情反反复复,每况愈下,直到第二天,眼见得要奄奄一息了。
就在这时,县衙的捕头来寻村正,欲让他领着到村中搜查患病的人。
忙活大半天之后,周术回到家中,周夫人连忙问了过来,“老爷,是官府的人来了。好了,好了,这下青儿有救了。”
一句话没说完,周夫人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下来。
“唉,夫人,你先不要急着哭。虽然官府说会派大夫过来诊治,但青儿如今这副模样,怕是……”
宋玄那方,正随着丁阳去到村头第一户患病的人家处查看。
罗大夫望闻问切一番,想了想,说道:“他气脉不和,憎寒壮热,鼻塞脑闷,涕唾稠粘,先服白术散镇一镇罢。”
“山药、桔梗、茯苓、甘草、白芷、陈皮、青皮、香附子,各三两,白术四两,干姜二两。”
罗大夫边写方子,接着补充道:“用水加生姜三片,紫苏三叶,煎取之后,须空腹时服用。”
“若是服用之后有吐泻之状,则加白梅煎。若是气喘,可加桑白皮和杏仁煎服。”
罗大夫在说写药方时,宋玄在一侧也仔细听着,并且牢记于心。
对于医药方面,他的功底远远不如罗大夫深厚,终究自己连个半路出家的都不算。
出了姚县令这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他觉得,自身必须得不辞艰辛地去重新学习医术。不然,光是凭着对后世医药典籍的运用,是远远行不通。
经此一事,宋玄终将明白,性命相托的事,必须严谨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