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南小院。
后院某间偏房,灯火微明,钱万贯坐立难安,来回踱步,眼神漂浮不定,小心戒备的望着门口,仿佛门外有什么猛兽会随时冲进来。
随着脚步渐渐由远及近,透过灯火可以清晰可见门外有道人影正停在门前,钱万贯的心也随之提到嗓子。
想到白日发生的事情,他就浑身打颤,眼神更加戒备起来,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立刻爬上床,装作昏睡不醒,可瞥了眼还未来得及熄灭的灯火,就彻底放弃了。
“咚咚。”
敲门声终是响起,并随之急促起来,钱万贯脸色越来越白,不敢再耽误,咬了咬牙前去开门,一阵冷风迎面而来,不敢直视门外来人的他满脸求饶色,在凉风吹袭下,差点就要跪到在地,闭着眼睛对门外胡乱喊道:“各位英雄好汉,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陆家……”
“钱兄,是出了什么事?怎会如此慌张。”王长安上前扶住他,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是你,黄兄弟?你回来了?”
这声音到是有点熟悉,还没搞清状况的钱万贯,愣了愣神,脸色迷茫,突然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瞬间又变了变,连忙抽回了手,退了退几步,求饶道:“大哥,好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记得我也没得罪过你啊,就城门口那次,我们不是解释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要绑架我,难道我们以前有什么误会?”
钱万贯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电光,说不定还是真的有可能,可认真仔细想了想后,确定两人是在那天城门口才认识的,以前没有见过,心下不由更加慌张迷茫起来,精明自称的他此时也想不通眼前之人“绑架”他的目的所在。
“呵呵,看来让钱兄受惊了,是黄某招待不周,这不是过来向钱兄请罪了嘛。”
王长安看了看他,到也不感到意外,回来的时候已经从熊大牛处知道了他们已经对他进行了“友好交流”。
钱万贯脸色怔了怔,连忙摇头,想到之前场景,神色更加慌张来,“不敢,不敢,好汉多礼了,只要好汉搞清楚就好,搞清楚就好。”
王长安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心中一阵好笑,突然改变了心中的注意,笑道:“钱兄没有生气就好,黄某来时心里还在担心着几位弟兄,毛手毛脚怠的慢了钱兄,惹得钱兄不畅快,现在看来钱兄果然不愧是干大事之人,心胸开阔,雅量非凡,能与钱兄交往,在下不虚此行啊。”
“不敢当,不敢当,好……黄兄弟谬赞了,能结识黄兄弟这样的英雄好汉,才真是钱某的福气……”
看来眼前这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黄兄弟,还是讲礼的,钱万贯心中总算舒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一点气色,平常做生意时的客套话随口就来,毫无痕迹,可想到熊大牛等人,神色不由又紧张了几分,不敢再多说。
“呵呵,钱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王长安笑了笑道。
钱万贯哪是谦虚,偷偷看了看他神色,实在拿不准眼前人的心思,猜不透他的用意所在,只敢“嗯”声应付着。想到之前手贱才惹上这是非,心里后悔至极,虽然黄洛现在看来的确不是普通人,可眼下看来他宁愿看错了。
王长安见此心中好笑,却也放下心来,拱了拱手道:“既然钱兄没什么事,天色也不早了,钱兄还是早点休息吧,黄某明日还有事要忙,就不再叨扰钱兄了。”
钱万贯又怔了怔,看着王长安起身就要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中再怎么害怕不解也忍不住了,可看了看周围灯火笼罩外的漆黑一片,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压下了激动,小声试探道:“黄兄弟?我们还是朋友是吧?”
王长安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看他,满是诧异道:“钱兄怎么了?我们当然是朋友……难道钱兄不想和黄某做朋友了?”说着,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会,黄兄弟你还认我这个朋友,万贯真的倍感荣幸,高兴还来不及。”钱万贯像是被看破心思一般连忙说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哪里惹得钱兄不喜……”
钱万贯脸色变了变,急声打断道:“黄兄弟多想了,我怎么会对黄兄弟有什么不满……只是想提醒一下黄兄弟,天冷了,晚上不要着凉……”
王长安看了看他,良久不语,忽然笑道:“哈哈,钱兄也是,我听小七说钱兄,想当天下第一大商人?”
“什么?”钱万贯眨了眨眼,想起了王长安身旁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心中一阵悲凉涌动,可话上还是说道:“都是笑话,笑话,黄兄弟见笑了。”
“呵呵,我到觉得钱兄以后真的大有可为……不过现在钱兄还是好好休息为重,切记不要胡思乱想,天冷了,容易着凉,要好好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是的,是的……黄兄弟说的对,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不会胡思乱想的,黄兄弟也要保重身体啊。”
看着王长安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钱万贯紧绷的心算是落了下来,看了看门外,星光寥落,夜色无边,时不时冷风吹过,缩了回脑袋,将门紧紧关住,整个瞬间瘫倒靠在门上,脸色变化不停。
……
小院前堂。
“少爷,回来了。”
鼻角挂着一垛鼻涕却好像就此打住,一时半会掉不下来的二娃子翘着腿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院中夜色,对里面大人们的争论没有丝毫兴趣,突然看到夜色里走出一道人影,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忙跳起身来向堂内喊道。
“书呆子回来了?”
堂内为王长安回来后带来的消息争论不休几人顿时停下了来看向门口,其中熊大牛和老人王福寿两人更是互相看了看,熊大牛第一个反应过来,抢在老人前面向门跑去。
“书……王大公子,这么一小会就给办成了?果然不愧是大才子啊,一出手就显出真功夫。”
还没等人进来,熊大牛就将嘴里叼着的一根草吐了出去,看了眼落在身后的老人,满脸笑意迎了上去,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有点不信,犯着嘀咕。
这死胖子怎么这么没用?他弄了半天都没半用处,现在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这书呆子制服了,活该受苦。
“呵呵,大牛兄弟说笑,这么点功夫怎么可能办好。”走进门来的王长安正好和迎上来的熊大牛对上,看了看他后,转眼看向他身后跟上来的老人,问道:“不知福寿叔和大牛兄弟你们商量好没有?此事有了些许变化。”
“当然商量好,正等着你过来呢。”熊大牛愣了愣,和老人四目相对,赶紧抢过身来,生怕老人说出实情,看了看老人无可奈何的神情,才放下心来,疑惑道:“什么有了变化?好不容易商量好的,怎么你又变卦了。”
说到这里,他到脸色认真了起来,“我说书呆子,你不会是不相信我熊大牛的实力?还是怕大当家来坏了你好事?”
王长安摇了摇头,他知道熊大牛在想什么,从罗府回来后,就将事情大概告诉了等候在门前的几人,当然稍微改了改口词,隐瞒其中有关天子计划的一事。
他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熊大牛几人,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甚至和刘寇他们相比,若必须选择,他现在宁愿先暂投楚留云,毕竟楚留云他还可相信几分,有几分选择是余地。
王长安不怨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几人的确相处甚是不错,他对天真的小七更是抱有很大好感,很是关心这个身世可怜的少年,对山水不显却深不可测的白先生也十分感到敬佩,对这头牛气急同时也不免有损友之感,但相处再好终究还是有隔阂的。
他时刻都在心里保持着警醒,他们都是刘寇的人,说是保护未尝不是来监视他的,进城以来他都能察觉到熊大牛的急迫和慌乱,因为这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期,这次得到楚留云的消息后,更是蠢蠢欲动起来。
王长安还没来得及解释,王福寿到生气了,刚才不想理会这牛,是不想少爷又为他担心,没想到这牛还得寸进尺,知晓王长安心事的他,瞪着熊大牛,道:“你这头犟牛,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刚才不还在商量来着,正好少爷回来,我看这事玄乎,还得多多斟酌。”
熊大牛看了看几人,已经冷静了下来,想到刘寇的交待,这次他没有也不会再让步,冷声道:“老爷子,这事不行也得行,当初进城时,我就说过事若不可违,我们必须得立刻离开,如今此事已经完全脱离了我们的预料,这次可由不得你们胡来了。”
老人还想说些什么,可看了看熊大牛冷若冰霜的眼神,突然想到他们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还有小姐等人在山上情况不明,根本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脸色顿时面如死灰,垂下头去,浑身哆嗦着,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
“熊大牛,你……别太过分。”王长安见老人模样,那还不知道老人心中所想,赶紧走上前去,安慰着,“福寿叔没事,他不过是说气话而已,我一定有办法救回父亲,为王家,为康叔讨回公道的。”
熊大牛也怔了怔,没想到老人会如此激动,也想上前解释,可想到目前局势和刘寇的交待,他不得不强势到底,收回了还没得来及迈出去的脚步,不过语气到缓和了不少,“王公子,非大牛无礼,而是想救王老爷,没有大当家的援助,根本不可能……王公子不是一心想救王家嘛,怎么现在又变得犹豫起来?或者王公子根本……”
“够了。”
王长安目若鹰隼瞪了他眼,神情激动的熊大牛在这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的莫名盯视下,竟真的止住了声音,倒不是他怕了,而是他感觉到了眼前之人,在这刻似乎突然换了个人般,心中有点诧异和茫然,一时忘记了说话。
王长安见他不在出声,也不在理会,转过身来继续轻声安抚着老人,许久才看向身后脸色说道:“小虎,二娃,扶你们福寿爷爷回屋睡觉。”
“少爷……”老人抓着他的手,紧紧不放满脸担忧的看着他,缓缓摇头。
王长安知道老人担心他会与熊大牛闹翻,看了看老人急切担忧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安慰道“福寿叔放心,我知道事情轻重,天色也不早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好,耽误这么久了,还是快点去休息吧……小虎,还不扶你福寿爷爷回去休息。”
“来了,少爷。”
早已等候在他身后的少年们赶紧上前,眼神不善的看了眼熊大牛,从王长安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