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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陈郎岂是负心人(下)

铁鹞子 平凡之狐狸 4688 2024-07-11 11:12

  差不多同一时间,抚远故城之中,高万彻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真没想到,再次见到殿下时,我居然成了阶下囚。”陈翔被侍卫们押着,带到了高万彻的面前。

  “我也没有想到,你一直在骗我。”高万彻叹息道。

  “我从未欺瞒过殿下,也不知殿下为何会把我绑起来,想是有些小人,从中挑唆。”陈翔从容地说着,扭头看向两侧。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老面孔,正是之前和古力扎对峙时的拓跋部骑手。

  “我是木老温。”“我是别克速。”两位拓跋部的壮汉走了出来,说道:“姓陈的,你小子,还认得我们吗?”

  陈翔摇了摇头。

  “可我们认得你,当时你们四人一起挟持了我们拓跋部的少主,最后被我们杀了一个。不是吗?那个老头呢?女人呢?”

  陈翔面色从容不变,轻笑了起来:“哦?一个老头,一个妇人?这谎言编造得,有点意思啊。”陈翔抬起头,看向高万彻,说道:“殿下,找两个看似忠厚的粗汉,说些蹩脚的藏头露尾的谎话,你也信?”

  “我信,因为,拓跋部没必要为了一个奴才的性命,一定要冒着惹怒我的风险,来和你作对;我信,因为,你杀克温的理由,值得怀疑。”高万彻冷静地说道。

  “当年我随同老军候南下桑丘援救的时候战败溃散,夺路而逃,曾经和克温他们一行人打过照面。一同突围的几个兄弟,折损大半,他们一个小队也死得差不多,只让他逃了。所以我见到他就毫不犹豫地动手了。”陈翔辩解道。

  “胡说,克温是少主的仆从,一直陪在少主身边,和我们在一起,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这个事实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拓跋部的人,都能够证明。”木老温说道。

  “我说的就是事实。我不管你们找来多少人一起过来圆这个谎言,但是我这儿,不会有其他的说法。”陈翔说道。

  “啪”得一声,高万彻合上手中的纸扇,旁若无人地边想边说:“陈翔,你确实是参加过东征的,还是太原陈氏的举荐,这是确认无误的。按照拓跋部的说法,你逃亡的时候,是和晋王,和解忧公主一起走的,那个为你们断后而死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你的兄长,陈昂。对吗?”

  “殿下,请您不要这么想。先入为主,拒绝思考只会酿成大错。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拓跋部会突然如此大动干戈来诬陷我,但是我自己很清楚,我在大军战败后,一路艰辛逃到海东。那时候,定远卫已经出发了,我作为第二拨扩充的后勤部队,倒是去迎接过定远卫,见过戴着面具的修罗将军,但也仅此而已罢了。至于我二哥,我听说好像是回到了东征大军中,现在应该还在中原。”陈翔忙说道。

  高万彻摇摇头,说道:“如此狡辩,样子太难看了吧,你还指望糊弄我?我不是无知妇人,我了解你的情况,你的出身,你的家族!我要听你说实话!你和你爹,此行到底是为何而来!太原陈氏有没有背叛我!说实话,否则,大齐当年拷打敌人的酷刑,还没有失传呢,你想尝一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拓跋部如此陷害我,必然有其目的。”陈翔喊道。

  这时候,侍卫来报。“狼烟已起!”

  高万彻推窗向西望去。只见烽火狼烟,从西边绵延而来。他明白,此时抚远故城中,也随即点起了狼烟,不多时,城墙东边十里处,就会又一股狼烟直冲云霄。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处置了陈翔,好安排防务。

  “陈翔,再不说实话,我可要让人动刑了。”高万彻显然越发不耐,突如其来的狼烟,让他焦急万分。

  “狼烟,狼烟,我明白了,殿下,我明白了。是拓跋部,拓跋部勾结南朝,密谋反叛,所以才要陷害我。”陈翔高声叫道。

  “血口喷人,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才是南朝的奸细,受到你们那个南朝皇帝的指使,想要过来收集我们的情报。”别克速厉声反驳。

  “殿下,你想想看,如果拓跋部说的是真的,那么我的外貌被很多人肃慎人熟知,派我随时可能暴露,不是太愚蠢了吗?再说,太原陈氏想要知道情报,还犯得着让人来做卧底吗?你们手头多少消息都是太原陈氏给的?”陈翔大声说道。

  “你是打算勾结南朝军队,想要攻下抚远故城。”木老温呵道。

  “殿下,中原士族的心思,别人不知,你还不懂吗?攻下抚远故城,对于我,对于祁县陈氏,对于太原陈氏,有何益处?作为河北士族,坐看大周和肃慎战事绵延才是最有利的,大周会不断催动河北的人力和物资投入到这场战争中,也不得不对士族作出更多地让步,何必这么急于帮南朝挽回局势?”陈翔说道。

  高万彻双眉微跳,陷入思索。

  “松南八部,因为忽而都大汗的威望而不得不归附,头人们心中多有不服。勾结南朝,卖了大汗,能换取更多利益的话,他们绝对不会犹豫。”

  “你放屁,我们头人对大汗是最忠诚的。”别克速大吼道。

  “是啊,你们为大汗付出了很多,可收获了什么?比起其他的部族,你们的怨气也最大。”陈翔的神情平静下来,显得从容多了。

  “殿下小心,这家伙巧言善辩,贯会使诈,示弱,欺骗,偷袭,无所不用其极。我们部落的少主之前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上。”木老温忙说道。

  “事情,从来都是越说越明的。再美妙的谎言,说的越多,越容易暴露出破绽。殿下,如今我已经被擒,这些人又在害怕些什么呢?他们若是真的没有骗您,又有什么好怕的!”

  高万彻的眉毛皱起,额头上印出了一道深刻的纹路。“让他说下去。”他指着陈翔喊道。

  “殿下,狼烟烽火已起,看样子还是从西边来的。殿下,从西边来,意味着又是远隔千里出征。南朝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为什么还有勇气再来一次千里奔袭?他的底气是什么,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自信?定然有人背叛了大汗,而且还有不小的势力。殿下,如果真的是太原陈氏背叛了您和大汗,他们在辽东有多少人马?能给南朝这种信心吗?”陈翔睁大了眼睛说道。

  高万彻摸了摸下巴,不做声。

  “殿下,你再想一想。我杀克温是个偶然的现象,只是他们的借口。哪怕这件事不发生,他们也会有其他的借口,派人来到抚远故城。故意偷税来卖马,本身不就是为了引来纠纷吗?只是实际上碰到了更好的机会罢了。殿下,这些天来,抚远城中拓跋部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此时,狼烟点起的时候,拓跋部的十几人就正正好好地待在城主府中,这是一个意外吗?敌攻于外,乱变于中,擒贼擒王,请殿下小心!”陈翔面色严肃地说道。

  诛心之言,高万彻的侍卫们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些拓跋部的人。

  “胡说八道。”木老温怒斥道。

  “报——城中起火了,有两座仓库被焚毁。”又一名侍卫重新进来禀告。

  “来了,来了。城内的奸细动手了。殿下,他们是知道您在城主府没有出来,所以敢肆意地制造混乱。殿下,你想想看,我事先不知道您在这儿,可是这些来告状的拓跋部的人,他们知道您会在此时审问我啊。”

  高万彻沉吟不语。木老温和别克速还想说话,只见侍卫们目光灼灼,按剑待发,不由得一阵犹豫。

  “殿下,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如果你不敢下定决心,那就先别管这么多。把我和这些拓跋部的人都关进牢里,您赶紧出去,调兵入城,维持秩序,镇压骚动和叛乱。”陈翔急着说道。

  高万彻闭上双眼,以手扶额,片刻之后,叹息道:“我实在是心乱如麻。委屈你们了。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关起来。”

  “蠢货,糊涂蛋,杀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南朝人,杀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南朝人。”别克速气得暴跳如雷,就要抽出贴身的弯刀。

  “冷静,别克速,别中了这个南朝人的计策,别让高城主误会我们。”木老温一把抱住别克速,制止他莽撞的行为。“你们也是,不许乱动。”木老温吩咐道。他本来就是拓跋宏当年特地安排来辅佐古力扎的好手,在族中也素有威望。如果说克温是古力扎身边最忠心的老狗,那么他更像是一个大管家的地位。他一发话,勉强控制住了拓跋部的一行人。

  陈翔看着这些拓跋部的人,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为了自证清白,我们愿意束手待擒。也相信高城主一定能明辨是非。”木老温陈恳的说道。

  陈翔脸上的笑容更加地嘲讽了。

  “装腔作势,省省吧。你还想继续蒙骗殿下吗?得了吧,疏不间亲,我和殿下多少也算是远亲,我有什么理由背叛殿下,太原陈氏有什么理由背叛殿下?”陈翔对着木老温笑道。

  木老温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别克速,挣扎得更加厉害了。他隐隐有些不安,从一开始,这场审判就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展开。高万彻似乎给了陈翔太多说话的机会,态度也一点点地转变。陈翔那格外自信的笑容,隐藏着些许不妙的因素。

  陈翔、太原陈氏、高万彻,这几个人名在木老温的脑海里反复旋转。看着全副武装的侍卫渐渐逼近,木老温感觉自己的额头仿佛有冷汗流出。

  万一……如果……

  不会……

  可万一呢……

  正在木老温脑海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之时,别克速高喊:“姓高的,你包庇姓陈的,你们是一伙的。摆明了是这个姓陈的搞事,你还要来抓我们,你是不是也要背叛大汗!”

  此话一出,高万彻一愣,侍卫们也是一楞,陈翔却高声喊道:“陷害我不够,还想陷害殿下,扰乱人心。你们拓跋部是真的反了!”

  眼见侍卫们纷纷变色,抽出钢刀,木老温不再犹豫,松开别克速,高声喊道:“我们先冲出去,冲出去再说。”

  拓跋部的勇士们早就憋了一股子气,听到这话,纷纷抽出贴身短刀,一声大喝,就往门外冲去。高万彻的近卫们一时间竟然阻挡不住,让他们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殿下,拓跋部反形已露,赶紧追啊。”陈翔高声催促道。

  高万彻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况变化,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盯着陈翔,说道:“我感觉还是有点不对,我怀疑你,一直是你在挑拨。”

  陈翔跺了跺脚,长叹道:“殿下,他们若不是心虚,光凭我几句话,就能让他们逃走?殿下,你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啊。唉,殿下若还是疑我,那行。把我关进大牢,容后处置。您赶紧出去调兵平乱啊。只要抚远城的秩序没乱,些许乱党,终归是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高万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摇了摇头,然后大声吩咐:“来人啊,准备十匹马,随我出发。把陈翔给我绑好了,也一起带上。其他人,分作两队,一队给我去擒拿方才那伙拓跋部的人,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另一队人,去城中巡视,告诫所有商旅居民,回到自己的房屋或者营地中,不许乱跑。”

  “是!”侍从们纷纷领命而去。

  高万彻细细地端详着陈翔,说道:“你说的对,但直觉告诉我,不能全听你的话。带上你,出现任何问题,我头一个杀得就是你,明白了吗?”

  “好!随殿下而行,我也能随时出谋划策,帮助殿下。”陈翔慨然说道。

  一刻钟后,当高万彻的马队顺着北道冲锋的时候,三道绊马索猛地立了起来。骏马纷纷到地,骑手们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还未起身,迅捷的箭矢一个个收取了近侍的性命。正当高万彻一脸茫然的时候,两侧的房舍里冲出十余名简装的武士。陈翔被解开绳索,从容站到高万彻身前,高万彻的大脑一片空白,说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句话:“为什么?”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说着,陈翔毫不犹豫地斩下了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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