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衙门公堂上,卢渊愁眉苦脸,近这个月来,太河县经常有燕州奸细打听地形的消息,动向很是让人家怀疑,是不是公孙雄要对晋州用兵了。毕竟,太河县是晋州进出的门户,燕州如果要进入晋州,必须走太河县这条路。
而且,最近燕州也传来消息,燕州的首席谋士一家被抄,李泽夫妻遇害,子嗣不知所踪。这也让人很是怀疑,毕竟如果李泽真的是被公孙雄处死,无疑就是自断一臂,想来公孙雄也不会这么笨,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泽这个有鬼谋之称的人,已经有由明转暗?
想到这些,卢渊头也大起来,虽然说,这些都是由晋州军方负责的事情,但是自己这个县令,总不能够不闻不问吧?
一个多时辰前,又有消息传来说信差在太河县附近被射杀,由于离边境守军较远,就遣了个村民跑来太河县求助。射杀信差意图抢夺公文,那是大事了,于是赶紧派了一队官差去支援,见去了这么久也没消息,于是有派儿子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但刚处理完这事,又听到有人敲鼓鸣冤,报案的人是一个老汉和一个中年男子,那老汉自称说是把家里的那头黄牛牵到城里卖,但那个中年男子却说,这头牛是他的,是老汉趁他不注意偷走的。
偏偏两个都不是县里的人,所在的乡镇都是离县较远,一来一回都要大半天时间,所以也没证人证明谁说的是真话。争执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两人都不愿意回乡里找证人,就这么耗着,要让官大老爷有个判断。
这怎么判?两人都说得很有道理,但卢渊真的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话啊。
这时候,卢守义的声音传了进来:“咦?怎么这么热闹啊?爹,我回来了,事情也弄清楚了,应该是个误会,这事你来判决下。”
“公堂之上注意分寸!而且,袭杀信使是大事,岂能儿戏说句误会就能解决?算了,你们两个,先到侧堂听宣吧,我先处理个案子,其他人也先回避吧。”卢渊知道事有轻重,决定先处理好信差被袭的案子。
谁知道卢守义笑笑说:“爹,真的不用急,我们这边,估计也就是盏茶功夫就能解决,先说说这两人怎么回事吧。说不定李小兄弟能帮你解决。爹,我跟你说啊,李小兄弟可聪明了,三两下就帮我找到了偷钱袋的小偷,还把这个案子给解决了,你这里的案子不妨听听李小兄弟怎么说吧,说不能就能解决呢。”
“李小兄弟?”卢渊好奇地看了眼卢守义旁边的小孩,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原本还以为是证人之类的,但现在似乎是另有乾坤。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处理公事上,从来不含糊,既然这么说了,这个小孩必定有过人之处。于是也将这“抢牛”事件说了一遍。
李毅无奈地苦笑一声,感情这是把他当神探了?但李毅也没拒绝,先走到那头黄牛旁边,那头黄牛毛色很好,看得出来,主人对那头黄牛十分爱护。
小时候李毅也牵过牛,知道牛的脾性,也不害怕,伸手抚摸了下牛的脖子,然后蹲下身来,一只手抓住一个牛蹄,另一个手轻轻拍了下牛的腿,轻喊了声:“抬脚。”只见那头黄牛真的是把脚抬了起来。
李毅看了眼,就放开手,然后后退几步,再一个助跑,然后一跃一跨,就坐到牛背上。那头黄牛似乎是吓了一跳,就想跑起来,但是在李毅的安抚下,很快就平静下来。
其他人也被李毅吓了一跳,心道,这孩子真的不是来胡闹的?
不过李毅可不管其他人的目光,直接在牛背上问:“这位老汉,你说这牛都是用来耕田的,对吧?那你还有用他做什么?”
那老汉见他这么问,也很自然地回答:“是啊,我就是用他耕田的,我们村里的地,都是靠它的了。”
“你们村里有多少地?需要天天用它来耕田吗?”李毅接着问。
“这位少爷,看来你肯定是没种过田吧。那里有天天用它来耕田的,一般就是春耕的时候用得多,一连要用十几天呢,可忙了。平时倒是没怎么用,我见用处也不大了,儿子又要娶媳妇,就想着把牛卖了,谁知道这厮就说我偷了他的牛……”那老汉越说越激动,就将开骂了。
李毅马上打断他的话:“好了,我也了解了。接下来,你说说,你有用这头牛做什么的吧。还有,你多久拉一次货进城?”
那个汉子听到李毅发问,心底嘀咕,但还是老实回答:“这头牛就是我用来拉货用的,因为我们乡离县里远,平时大家都是将需要卖的东西交给我,然后让我拉到县里卖,然后购置需要的东西回去,大概是两三天跑一趟吧。今天运气好,没进城就把东西给卖光了,于是就把解开牛车,让它自己在城郊的草地上吃草,自己进城逛了一圈,刚要出城,就见到这个老头子牵着我的牛进城。我认得我的牛,当然是要抢回来了,然后他就说我抢他的牛了,于是就报官了。”
听起来,似乎是老汉的话比较合理,毕竟,没理由说,这头牛像你的牛,就说是你的吧。
李毅笑了笑说:“这位大叔,你怎么就确定这是你的牛呢?你说的话很难让人家怀疑是你抢人家的牛啊。”
那大汉涨红了脸,喊道:“这真的是我的牛,我认得的!你这小孩不懂事就一边去!”
李毅也不在意,接着说:“好了好了,我也没说这头牛也一定不是你的,你激动什么。”说完就从牛背上翻身下来,恭敬地向卢渊行了个礼,接着说:“县令大人,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这头牛应该是这位大叔的。这位老人家撒谎了。”
哇!公堂一片哇然,难道这个小孩就被这大汉吓了一下就说是他的牛了?各种议论声纷纷响起,甚至还有人责问李毅,就连当事人的那个老汉和大汉都愕然片刻,甚至连卢守义也傻了眼。
“肃静肃静!”卢渊拍拍惊堂木,心里苦啊,怎么让这么不靠谱的人来判断这牛是谁的,“小兄弟,这事情可不能马虎解决啊,你怎么说这牛是这大汉的?”
李毅一点也不急,缓缓说道:“这老汉说,这牛是用来耕田的,而这大叔说是拉货的,我刚才查看了牛的蹄子,牛蹄磨损厉害,可以判断是经常走硬底路所致,而我进城后一直走来,发现大部分道路都是铺石材的,这位大叔说用来拉货进城,刚好对得上这大叔说的话,如果是用来耕田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走泥路,牛蹄根本不会有什么磨损,这是其一;这位老汉说这牛使用最频繁的就是春耕的时候,平时基本上是没怎么用,而这大汉说是长年用它拉货,而这头牛,全身的毛色都很好,唯独是牛肩这里,明显是有一道缺少毛发的地方,这证明是有东西长期压着这地方,把毛发给磨掉,露出了牛皮,这点,也和这大叔说的拉货对得上。其实,想要证明这大叔说的是不是真话,派人前往他所说的地方,找找有没有牛车和牛套就可以,如果还是不能判断,只能是委屈两位,去村子里找证人就好了。”
听到这分析,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咦?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我居然听懂了,我是不是变得更厉害了!”
“我怎么感觉这头牛是那老汉的,这大汉长得这么凶,肯定是欺负人家老人家,就抢牛了。”
……
“肃静肃静!”卢渊再次拍响惊堂木,然后下令说:“你们两个,跟他去找牛车。暂时休堂。”
那大汉当然是没意见,马上说:“两位官差大哥,我给你们带路。”
那老汉也急了,说:“你们等着,我到乡里找证人去。”说完就匆匆离开。
李毅看到这幕,就笑了起来说:“卢大人,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现在就算是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卢渊做事也不迂腐,直接就说:“你把牛也牵走吧。你们两个,如果真的找到牛车和牛套,就直接把牛交给他。如果没有,就把他给抓回来,让他在大牢蹲一头半月。”
“是!大人!”
“多谢大人,多谢这位小少爷。”
“不客气。”李毅谦虚地还礼,之后就退到一边。
卢渊看了眼李毅,心道:这小孩,真的有几分本领。然后又看了眼卢守义,怎么就差这么远呢。
“好了,其他人都先回避吧,接下来的事情,各位乡亲是不适合你们知道的了。”卢渊遣退百姓,显然是准备处理信使被杀一案了。
那些百姓也很配合,纷纷退出县衙,边走边议论这刚才李毅解决的案子。
很快,公堂上就只剩下几个当事人,卢守义当即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卢渊也问了几个人一些问题,果然觉得很有疑点,于是就找了个医师来验尸。
很快,那医师就有了结果:“回大人,这信使所中的箭,的确不足以致命,顶多就是轻伤。真正致命的是中毒而亡,据在下多年行医经验,应该是中了蛇毒,在他大腿处,也刚刚找到了两个小孔,应该是被毒蛇咬了所致。”
果然,和李毅分析的是一样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本官就宣判,犯人黎子枫,并未犯杀人之罪,但无意伤人也是事实,念在你没有离去,还有心送信的份上,就饶了你的罪,本官宣判你无罪释放!其他人还有没有什么意见?”卢渊马上就做出宣判。
“大人英明!”
“多谢大人!”黎子枫,也就是那个猎户,马上跪下谢恩,然后又转头对李毅说:“谢谢李小恩公!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黎大哥太客气了,你本来就没杀人,相信就算没我在,卢大人都会查清楚的。”
“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小恩公,我家住城东南边十八里处的黎家村,很好找,有空就来做客,我必然亲自山上猎山猪野鹿感谢小恩公。”
“猎山猪野鹿就不用了,我现在就随你去黎家村做客吧。卢大人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卢大人,晚辈先告辞了。”毕竟死了一个信差,处理的后事肯定很多,李毅这点眼里还是有的,于是就提出告辞,既然要寻找李家之藏,当然是住这些村子里比较方便。
卢渊对李毅很是另眼相看,当然不想让他这样就离开:“李小兄弟,刚才犬子说你是来游学的,既然是来游学,应该住在县里比较好吧?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到我府上来住吧,让守义带你去各处逛逛。”
“谢谢大人好意,不过我还是想先去领略下太河县的自然风光,改天我再来拜访卢大人吧。”推迟掉卢渊的邀请,李毅就和黎子枫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