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揉着太阳穴,看着底下那群老臣子无奈道:“积石道总管侯君集来报之事,诸位爱卿也知道了吧,都说说吧。”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子罪大恶极,理应死罪也。”一个御史出列朗声道。
“死罪?”李世民看了那御史一眼,笑道:“呵呵,崔御史不会是因为那辩机和尚杀了你清河崔氏族人而夹带私怨吧!”
崔御史赶紧拜服道:“老臣惶恐,臣身为御史自然应正义直言,岂能涉及私怨,老臣以为军法乃军中铁律,任何人不得背之,如有违者理当追责,此子身居军中要职,不以身作则反而擅杀医师屠戮同袍,试问军法何在,唐律何在?”
然后望了望诸位同僚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为何不速速处理却要在大殿上讨论,陛下,请恕臣愚昧,事情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何还不定罪?”
李世民又拿起一份奏报道:“可据六扇门密探回报,一个区区医师,却藐视上级,不遵上令,仗着是崔家族人在军中为非作歹,乃致军心动摇,才会被王邵砍头以证军法,这又该如何解释?”
崔御史哼哼道:“无凭无据,许是此子污蔑之词,老臣身为御史,只信证据与事实,事实是王医官刚到军营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擅杀下级,而目的,只是以此立威,好叫他能在军中站住脚罢了。”
程咬金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指着崔御史破口大骂:“好你个崔嘴碎,俺忍你很久了,什么叫莫须有的罪名,折子上可写的清清楚楚,俺老程戎马一生,待在军中几十载,军中上上下下皆知要听令行事,那崔医师不遵上令他就是死罪,该杀,死的好!”
“你……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要不是那王邵救了你儿子,你会帮他说话?”
程咬金拍着胸口撒泼道:“对啊,俺老程今儿个就是要保他,你当如何?你还想干架不成,来啊,俺让你两只手都成,要是打服俺程咬金,俺就把嘴闭上,那王邵任你处置。”
“你……”崔御史老脸铁青,跟程咬金干架,这纯粹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皆闭嘴!”李世民捂着头,看向了房玄龄,问道:“房爱卿以为呢?”
房玄龄出列道:“回陛下,臣以为此事可大可小,王邵年纪十六,恐怕在军中难以建立威望,崔御史之言并不无道理。”
崔御史哼了一声,瞪了程咬金一眼,仿佛在说:“你看看,连房玄龄也帮着我说话,很明显理站在我这边。”
“不过……”房玄龄一个转折。
程咬金乐了,嘿嘿一声瞪了回去,似乎在回应:“老小子,你笑得太早了吧!”
“不过什么?”李世民追问道。
“呵呵,不过军中之事,急事从权便宜行事也未尝不可,臣以为此事在无证据前,不能过早得下定论。”
得,房玄龄这话等于没说,即没有支持又没有反对,打了一套太极又还给李世民了。
“杜爱卿以为呢?”李世民眯了眯眼睛,又瞄到了杜如晦,毕竟房谋杜断嘛。
杜如晦出列道:“正如房兄所言,此事尚未查清楚之前不可急下定论,陛下手里的战报只是侯总官的一面之词,这其中就有失偏颇,难免会产生些误会。”
崔御史歪着嘴哼哼道:“误会?哼,人都死了还误会什么,臣肯请陛下,早下决断,定要将这害群之马除之,不然大军后勤堪忧,继而影响我唐军士气,而我唐军士气受挫,必然对讨伐吐谷浑之事有害而无一利啊,请陛下三思。”
李世民很纠结,程咬金又想出来揍人,被周围的同僚给拉住了,只能嚷嚷道:“好你个崔嘴碎,你想为崔离报仇之心可真急切啊,他莫不是你私生子不成?”
“胡言乱语,此乃正义真言。”崔御史吹胡子瞪眼道。
正当李世民要呵斥群臣时,一位金吾卫匆匆进去大殿,跪拜道:“启禀皇上,刚收的八百里加急,是王医官的奏章。”
李世民哈哈一笑:“瞧瞧,正主来申辩了,诸位也听听吧。”
贵公公领了李世民的眼神示意,微微一躬身子,便下龙台去取奏章了。
“念!”李世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遵旨。”贵公公走到正中央,翻开王邵的奏章道:“下臣王邵越级上奏,自知有罪,甘愿受责,但微臣有一事不得不报……”
贵公公一顿,然后看向了李世民,因为后面的事情真是大事,这宣读出来一定会引起朝堂震动,他不敢擅自做主。
“看朕作甚,继续念。”李世民奇怪得看了他一眼,催促道。
“嗻……”贵公公肃了肃表情,朗声道:“微臣接手伤兵营之初,顿觉怪异,营中伤者无数却未及时救治,而氏族子弟照料周全一如父母,臣寻问后获悉,崔医师阿谀奉承只懂照料权贵弟子而枉顾普通将士之性命,致使我大唐将士白白流血致死者有千人之巨,后查其中饱私囊挪用医疗款项,营中常备药物实不足账册上的三分之一,臣惊愕万分。”
李世民的脸已经开始黑了,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心悸。
“接着念!”李世民沉声道。
“圣上征吐谷浑准备已久,理应无有准备不足之状,微臣愿替吾皇彻查此事,从其帐中搜得来往账簿若干,微臣官小言轻,心知干系重大但又不得不事急从权拨乱反正,遂擅自削其首级以儆效尤。”
“还有没有?”李世民双手握拳,青筋显露,暴怒之色呼之欲出。
贵公公上下扫了一眼却是一喜道:“回陛下,还有,不过是喜事。”
“喜事?给朕念念。”
“臣恐有变,便搜集一干证据后以八百里加急交与吾皇,另,臣上表请功,待微臣上任后,与众医师精诚合作三日不眠不休,积石道总管侯君集伤部四千余人除重伤难愈者四百六十三人外,全数治愈,特此为众医师请功,伤兵营能战者已有三千之数可随时听候调用,另有一事,自发信之日起伤兵营粮草锐减不堪重负,微臣肯请朝廷调拨一批粮草以供日常运作,积石道医官王邵表。”贵公公收了奏章,躬身回到了原位。
李世民当真是喜出望外,还真给小贵子说中了,真是大喜事。
不过此时崔御史是缩在里面,忙着擦汗。
李世民扫了大殿里的群臣一眼,终于开口道:“如今看来诸位爱卿也别讨论了,一个区区医师就敢仗着自己是崔家人,中饱私囊挪用药品供给的钱款,此等贼子当场宰了简直是便宜了他,要换朕,抄家灭族!”
“扑通”崔御史干脆给跪了,抄家灭族岂不是说自己也得算进去。
“好啊,好一个王邵,不但替朕抓出了军中蛀虫,还医好了三千将士,整整三千人呐,那都是朕的兵,是大唐的兵,是为我大唐抛头颅撒热血的好男儿,若一个个都如崔离这般朕很难想象这仗该怎么打,朕问问尔等,这仗还怎么打?”李世民起身咆哮道。
群臣静若寒蝉,不敢回答。
“将账册呈上来给朕过目。”
没一会儿,证据都搬到了李世民桌上,李世民翻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那些账簿砸到了崔家御史跟前,骂道:“好你个崔御史,你给朕瞪大眼睛看看,皆是你崔家人干的好事。”
李世民背着手来回踱步,一边道:“药材以次充好,药品数量缺斤少两,私自扣下贵重药品拿去贩卖,一个医师,从朕手里捞了整整万贯有余,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呐!”
“陛下息怒!”群臣齐声喊道。
“朕还怎么息怒?来人,敕令大理寺彻查此事,将账簿上的相关人等皆捉拿下狱,崔离一家给朕抄了!”
程咬金嘿嘿一笑,幸灾乐祸不言而喻。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出列道:“陛下英明!”
李世民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只抄崔离一家,没说崔氏一族,崔御史一听不跌磕头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