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之日如期而至,而禁军各营之间的气氛也随之剑拔弩张了起来。
仅列个方阵,就不似往日般和谐,各为其主的将士们很是自觉的分成了四大块,彼此间吹胡子瞪眼,小动作不断。
甚在,这批全副武装跃跃欲试的四千余人还懂的隐忍,这才没当场开干。
至于原因,不外乎在等人,等得自然不是普通人,正是当今坐拥大唐万里江山的皇帝陛下李世民李二同志。
事情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侯君集在临退朝时看似无意地随口提了那么一句,而李世民闻言便露出了饶有兴致之色,结果二话没说,当即拍板决定要移驾禁军大营,欲亲自前去一观。
这是标准的君臣套路,叫“心照不宣”,既在众臣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有些事儿,当皇帝想做却又不能直接说的时候,那做臣子的,就得有义务提供一个完美的“梯子”让皇帝去下,这就是为臣之道。
陛下心系禁军,那可是有目共睹,要不然也不会点了王邵这根出了名的“搅屎棍”前去横插一脚。
但话又说回来,这话从最厌恶王邵的侯君集口中说出来,多少还是让这群老江湖感到一丝意外,他们还以为会是尉迟恭、程咬金、牛进达、李大亮等老一派武将当中的某一位,未曾想,居然会是兵部尚书侯君集他自己。
混世魔王的性子果不让人失望,程咬金闻言当即堂上撒泼,开起大嗓门一直嚷嚷着要去,可把李世民弄地哭笑不得,直接训斥道:“好你个程知节,真会无理取闹!朕是去看朕的禁军,又干汝等何事,非要一道跟着过来凑热闹?”
程咬金还有理了,直接反驳道:“启禀陛下,老臣觉着陛下此言差矣。”
“哦!此话何解?”李世民微微诧异。
“俺们可是武官呐,什么是武官?这无论是带兵出征还是操演训练,那可皆是身为武官的分内之责,怎可说与臣等毫无干系呢?”程咬金拍着胸口道。
“再者,禁军虽是陛下亲军,那也是每隔几年从俺们治下几府人马当中选取精英抽调吸纳而成,许多人皆是吾等老部下熟面孔,多年未见,于情于理,如今联络联络也是应当。”
“最可恨的是,连房、杜、魏几位老哥等一干文臣都要随陛下您同行,岂可撇下俺们这些老将,这道理实在说不过去,反正,俺是想不通啊,即便此刻陛下硬要俺口服,心中也是不服!”
被程咬金点名的三位闻言,脸上齐齐露出一阵无奈的苦笑。
李世民忽然哈哈一笑,点着程咬金道:“哈哈哈,好,朕就让你心服口服,便准你随驾。”
顿了一顿,李二同志又打量了武官那列一眼,提议道:“一会儿下了朝,诸位卿家若是得暇,不若也随朕去瞧瞧,说来,朕已许久未出皇宫走走,呵呵,择日不如撞日嘛。”
皇帝都发话了,堂下何人胆敢忤逆,皆是纳头应是。
随后,皇宫之外聚集了一支千余人的“参观大队”,一票大佬结伴出城,这场面,十年也不知能不能遇上一回。
那排场大的可谓是车琳琳马潇潇护卫弓箭皆在腰,光维护秩序的人墙都快从皇城搭到城门口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把城内百姓给炸了出来,争着抢着四处打听。
百姓们八卦的战斗力果然是极其强悍的,只一会儿工夫就从各种渠道还原了事情真相,原以为是圣人要去祭天封禅什么之类的大活动。
仔细一打听,百姓们才了解到皇帝与群臣仅是去北大营观摩禁军大比啊。
一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军中比赛,居然能引得多方大佬关注甚至亲身莅临,这事情本身无疑就很有话题性。
有知情人士透露,陛下这次过去是打算挑选禁军里的精英用来扩充亲军玄甲骑的人数,也有人大胆猜测皇帝陛下是打算另立新军,更有人放出话来,说陛下这是要进行军队改革,而这次视察就是明显的信号。
反正,一时间流言蜚语那是层出不穷,谁都有比较靠谱的猜测,但也皆拿不出能支持各自观点的实锤凭据。
一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观摩大队就开进了北大营,自然,得到提前通知的众教头已经将他们的属下集结在了大校场之上。
皇帝驾临,一番觐见行礼自是少不了,之后,李世民龙行虎步缓缓登上了为其临时搭建的高台,推了推嗓子朗声问道:“诸位将士,可知朕与众卿今日缘何来此?”
自问自答:“呵呵,之所以来,朕便是想看看朕手里的长剑依旧利否,盾且依旧固否?”
“想我大唐,立国不足百年可谓根基尚浅,却能一统九州争鼎中原推翻杨广暴政,不外乎是君臣一心将士用命,而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我泱泱大国又拓疆千里,与在座的诸位爱卿、与在场的众位将士自是密不可分。”
“然则,正如魏爱卿谏朕的文章(《谏太宗十思疏》)中所奏,为君者,当察近知远,寓德于实,戒奢以俭,居安而思危,左丘明言‘居安思危,思则有备,备则无惧’,朕深以为然。”
“事先无备则遇事惊惧,方寸必乱,倘若事先有备,则遇事不惊,处事必有其方。”
“朕此次前来观摩军中大比,亦是带着一颗居然思危未雨绸缪之心而来,望诸位将士能拿出受训期间习到的所有本领,于诸卿面前一展禁军风采,呵呵,好了,朕言尽于此,还是快些开始吧。”
李世民话音一落,便大马金刀的往临时准备的龙椅上这么一坐,同时挥手示意身边的贵公公宣布大比开始。
“嗻。”贵公公一纳头,这才迈上高台扯起嗓子宣布道:“奉圣人口谕,大比开始!”
“咚咚咚……呜呜呜……”
仿佛提前打过招呼似的,高台边缘两侧整整三排巨大的战鼓闻言立即打起了熟悉的战争鼓点,继而需要三人合力才能抗起的巨型号角也不甘示弱的发出了它嘹喨的声响。
贵公公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之上还放着四个卷轴,只见贵公公恭敬地呈到了皇帝面前,笑着禀道:“陛下,恭请陛下钦点首场比试的两支队伍名单。”
“公公且慢,此次大比无须劳驾圣上钦点。”群臣之中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文武百官齐齐侧目,连李世民也是微微一愣,旋即收手笑道:“呵呵,这又是玩的哪出啊,侯爱卿?还不速与朕道来。”
侯君集被李二点名,自是出列应答,看着李世民颇显疑惑的目光,赶紧认错道:“回陛下,对于这次比试,陛下一直以来甚为关怀,甚至于朝堂之上也有过多次议论,微臣看在眼里那是急在心中,自然也想着法子尽人臣之责,为陛下仔细甄别其中优劣,便斗胆私自改了比试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哦?呵呵,原来还有这等事儿,那爱卿且来讲讲,为何要一改往日军中大比的规矩?朕可好奇的紧呐!”
李世民对侯君集私做主张并不怪罪,反而好奇居多,他倒想听听侯君集改动规矩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侯君集早有腹稿,一脸淡定的回答:“陛下,古人云,宁作鸡头不做凤尾,以往军中捉对比试虽能一时分出高下,却难已体现其真正的实力,即便分组尚算公允亦有侥幸一说,实力相当却只取胜者,而置败者于不顾,未免太过臆断,甚者,有人事先会做些手脚,故意战前示弱而避强敌锋芒,退而求其次。”
“遂臣苦思冥想,改用循环对赛之制来考校各军实力,如此一来,各军之间皆有交手的机会,胜负也全凭实力说话,自然更能叫人心服口服,也就不会存有侥幸获胜一说。”
李世民听着侯君集的解释,那是不迭点头:“嗯,好主意,侯爱卿果然对朕忠心耿耿呐,快起来吧,朕免汝之罪,就依爱卿的意思下去办吧。”
说着,李世民挥退了托着木盘的贵公公,将目光移到了校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