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仪的见面很是出乎王邵意外,这场由扬州别驾精心准备的接风宴,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两位长安贵人的见面会。
奢华的酒席已经撤了下去,换来的是扬州当地的几样精致小菜,清炖狮子头、盐水虾、紫菜汤,当然少不了扬州出了名的蛋炒饭,三菜一汤,简单的令人发指。
有人要问了,这唐朝不是流行蒸煮嘛,怎么会有炒饭?
这个就要打开说说了,其实炒这个烹饪方法早在隋朝就有了,当年越国公杨素就喜爱一种炒菜,名曰“醉金饭”,说白了就是蛋炒饭。
隋炀帝南巡江都,就将这炒饭的方法也带了过来,没想到在扬州落地生根,经过扬州厨师的改良创新,这扬州炒饭名气就越来越大。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炒菜不流行?最关键的一点是因为铁锅。
无论是隋朝还是在唐初,铁锅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自然,这炒菜就极其稀罕,蛋炒饭这种后世烂大街的主食,放到贞观年间,它此刻还是一道菜。
言归正传,待几女品尝差不多后,颇识大体又分外人精的武皇大人就吵着嚷着要去逛街,顺带把几女也哄骗了过去。
王邵正愁找不到开口的机会,有小丫头帮忙,自然乐见其成。
待几女下楼,王邵这才问了起来:“张大哥,你怎么也来江都了?”
“嗨,有大案子呗,扬州刺史将案子上报至刑部,我们大理寺自然要派人过来调查清楚,我这不想着贤弟也该到江南了嘛,就顺道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还真让老哥寻着了。”张仪一脸的轻松,有他这个王贤弟在,什么案子破不了?
当然,能少死些自己的脑细胞,也是他见到王邵后无比开心的原因之一。
“什么案子还要惊动大理寺啊?”
“广陵武馆灭门惨案,全武馆上上下下三十七口无一幸免,凶手就连看门的那条狗都没放过,你说这案子大不大?”一提到案子,张仪就露出一脸的严肃,正襟危坐道。
“听说,这家武馆与嵩山少林还有些瓜葛,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据查,那馆主原是少林俗家弟子,学成后开了一家武馆,十年间断断续续也与少林高僧有些来往,话又说回来,若没这层身份,也无需我们大理寺亲自出马呀。”
“此话何解?”王邵有些不解。
“侠以武犯禁,大唐游侠何止千万,多多少少都背着人命,这些人多数在我们大理寺也有报备造册,要真是江湖上的仇杀,那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灭门这种事情,那也是极其罕见的。”
说着,张仪压低声音道:“而且,据仵作交代,死者皆是一招毙命,少林寺出来的俗家弟子,功夫想来也不弱,加之又培养了几十位弟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荼毒干净,关键是,邻里居然丝毫未有察觉,连宵禁的武卫都没听到任何响动,贤弟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按理说打斗之声也该会惊动巡城的武卫。”
“所以嘛,刺史才上报希望交由我们大理寺来接手,而且,圣上当年与少林也结过佛缘,若不给那群秃驴一个完整的交代,圣上那边也……呃,呸呸呸,贤弟,瞧我这张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仪话已出口,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辩机师傅,一句“秃驴”可不是把自家兄弟也给带进去了。
“呵呵,无事。”王邵自然表示不会介意。
“大理寺卿给大哥多少时日?”
张仪面色一僵,唉声叹气的比划了个十八。
“十八日,看来时间还是很充裕的。”王邵微微点头。
张仪苦笑道:“贤弟,是十八个时辰,就一日半啊,哪来的充裕!”
“一日半!?这,这也太紧了吧。”王邵也是惊讶的叫了起来。
“哎……都怪那官船,好巧不巧在山阳渎被泥沙逼停了整整十二个时辰,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赶了。”
“如此说来,加上赶路的时间,大理寺卿只给了哥哥五日?”
“是啊,拖久了,龙颜不悦,那谁担当的起。”
王邵紧锁眉头:“有些困难,要不我留下来帮大哥去看看?”
张仪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是满脸通红站了起来,拍着王邵的肩膀大呼道:“兄弟,这次全靠你了,大恩不言谢。”
“时间紧迫,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吧。”
“那弟妹们……”张仪见王邵这么上心,大为感动的同时又觉的不好意思。
“我留书一封便可,破案要紧。”
“好咧,来人,速速备马!”张仪那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
广陵县在江都县附近,打马不消一个时辰便能抵达。
官道上,百姓们就能远远瞧见一队骑士在奋力赶路,他们腰挂大理寺金牌,一身劲装打扮,个个严肃认真,坐下马匹亦是神俊无比,马蹄每每一落一提,必能带起一片草屑与不少烟尘。
而马匹两侧,一边挂着劲弩失壶,一边悬着障刀,这么一行足足有二十来人,在官道上分外惹眼。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队伍在一家带着血迹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王邵翻身下马,看着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的案发现场,不住点头:“看上去现场保证还算完好,张大哥,可以啊!”
张仪憨憨一笑:“这还不是贤弟提点有方嘛,现在大理寺办案都是这个规矩,咱们不求能立即破案,但求不遗漏任何一个可能成为证据的存在。”
“呵呵,我已有了三分把握,走,进去看看。”王邵从大理寺卫接过一双手套,一边穿戴一边扭头对张仪笑道。
“不是,这才三分呐?”张仪略显失望,他当然不好说什么,见王邵已经矮身跨过了警戒线,便唉声叹气的跟了上去。
“太暗了!”王邵没有急于查看,而是观察了下天色,皱眉道。
“还愣着干嘛,快去掌灯!”
王邵抢白道:“等等,进去的人多反而不好,给我一盏灯笼就行,其余人原地警戒便是。”
“还不快去!”张仪呵斥道。
没一会儿,灯笼来了,王邵提着灯笼往门口摆放整齐的几十具盖着白布的尸首走去。
张仪接触案子时间比王邵长,便跟在一旁解说道:“贤弟,这些就是那武馆馆主一家,稍远些是其家仆人和学艺的弟子们。”
王邵一个个掀开仔细端详了一遍,又不时出手探寻一番,惊奇道:“好细的伤口,简直不像一般的刀剑所致。”
张仪颇为认同,不禁在王邵身后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伤口实在诡异至极,而且这些尸首死状几乎一模一样,皆是一剑封喉,同时面露惊惧,好像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邵起身陷入了沉思,从伤口观察,死因已经可以确定,的确如张仪方才所言,一剑封喉,快到连死者都发不出一丝呼喊声。
但是,用普通刀剑绝对做不到仅留一丝红线在死者咽喉处,反倒更像是用钢线切割过一般。
但,若是真用钢线来割喉,其必然会在脖颈两侧留下淡淡的勒痕,而这些抹不掉的证据却没在众尸体上表现出来,只能证明的确是剑伤。
恐怕是一种极为窄细却又无比锋利的宝剑,不过,那把剑究竟又是什么?
王邵如今算是精通十八般武艺,对大唐现有的冷兵器多少也有些了解,搜刮干净脑袋里的知识,都没想到有那种武器符合这种伤口的。
“太奇怪了!”王邵不禁呢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