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默诧异道:“贤弟,依你的意思,那沙陀约就是郡王身边的奸细喽?”,随即又大摇其头:“不对啊,若沙陀约是宣王的人,何必在内城城门之上与宣王的兵马对峙,开城迎接不就完了嘛,难道,只是为了演出戏给俺们瞧?”
王邵嘴角微微上扬:“自然不是演戏,沙陀约与宣王的立场根本就不同,宣王一心想坐上西平郡王的宝座,绑子投案已是一招妙棋,犯不着再另派一波人马去刺杀郡王,若他真派人杀了郡王,难免遭人猜忌,宣王他是在为子复仇,如此一来,好不容易建起的名声,不就又给毁了吗?”
“以宣王的心机,断然不会去做那吃力又不讨好之事。”
席君买插嘴道:“大人,若不是一伙儿的,那沙陀约又会是何人的细作?”
王邵淡淡一笑:“呵呵,他自己不是早就交代了嘛,吐蕃大论禄东赞,刺客之所以为刺客,还是讲规矩的,拿钱办事,即便身死也不会告知雇主的信息,沙陀约只言从擒下刺客口中得知消息,却不敢将刺客带来当庭质问,这本身就有些问题。”
“还有,虽然马驹惧怕骆驼,但骆驼骑兵有着致命的缺点,就是机动性差,若是长途跋涉或在沙丘地带作战倒很适合,但换成突如其来的一场草原遭遇战,那就另当别论了,郡王的狼卫足有五百之数,再怎么窝囊,还会被刺客击杀一百来号?依我猜测,那些战死的百号狼卫,多半是被他的人给灭了口。”
程怀亮忽然站了起来,手不自觉的摸到了佩刀上,对众人严肃道:“若真如贤弟所言,今夜怕是不太平了,诸位定要小心!”
王邵自信道:“呵呵,无妨,沙陀约既然是禄东赞的人,必然早就被禄东赞叮嘱过,不能打大唐的主意,我大唐几月间就轻易灭了吐谷浑,而吐蕃又是尚未一统,对吐蕃而言,现在惹上大唐,无疑在自寻死路,所以,咱们还是安全的。”
王邵望了窗外一眼,话锋一转:“倒是宣王就惨喽!”
席君买追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晚膳的时候,我的计策沙陀约也听到了,当时你们或许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相比尔等的错愕,沙陀约却是惊愕异常,且立马提出了质问,这就让我更加笃定了,他一定有问题!”
众人低头回想了一遍,貌似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目前,咱们与沙陀约的目的相同,皆是扶小王爷上位,唯一的区别就出在宣王身上,沙陀约本就护驾有功,又是现在小王爷无比信任之人,宣王这一死,他便可名正言顺的控制起小王爷,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真相如此复杂。
席君买起身拱手道:“大人,那您就吩咐吧,吾等该如何施为?”
“对,这里头弯弯道道的俺虽是不懂,但俺贤弟懂就成了,贤弟,你就说俺们该怎么办吧!”程怀亮也是起身一礼,任凭调遣的模样。
见众人听令,王邵赶忙虚扶了一把,笑道:“呵呵,夜黑风高杀人夜,没想到咱们还得回头救那宣王一把,两位程哥,方才的酒没喝过瘾吧?”
“不是,贤弟,你这是啥意思?”程怀亮砸吧砸吧嘴,显然是没喝够,但现在提出来,他却是一脸懵,心道:“王贤弟,你这话题也转的太快了吧,不按套路出牌啊。”
程怀默却反应了过来,一咧嘴道:“老弟,贤弟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俺们去找沙陀将军喝酒,尽量将他给拖住!”
“噢,原来如此,嘿嘿,喝酒嘛,这个俺在行,绝对没有问题!”程怀亮拍着胸脯乐道。
“老席,你和小苏立刻出城去通知外头的弟兄们,不用交代太详尽,就说晚上待命,打盹儿兵甲也不能离身。”
“喏!”席君买与苏庆节领命而去。
程家兄弟也想出门,刚开门,程怀亮忽然转身问道:“呃,贤弟,你瞧,大伙儿都领了命,那贤弟你当去作甚?”
“既然皆都安排好了,我自然是就寝了,这时候睡觉养能皮肤嘛!”王邵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转身朝卧榻而去。
“不是,俺们……”程家兄弟很是无语的对视了一眼,好嘛,果然这很王邵,作风依旧没变,尽动嘴皮子了。
分日,子时,伏俟城地牢。
眯了一会儿的王邵带着复命而回的席君买与苏庆节来到了地牢。
一通铁链“咔吱”之声,惊醒了靠在地牢木栏上闭目养神的宣王,扭头一看是王邵前来,便哼哼道:“怎么,都这么晚了,天使大人还有兴致来此处一游,当真是好雅兴啊!”
隔着监门望去,宣王此刻早就没了以前的威风,蓬头垢面极为狼狈,脸上还带着淤青,显然地牢的守卫私下里“照顾”了他许久。
王邵摸了摸鼻子,摆手示意随行的牢头道:“开门!”
“尊贵的大人,这……不合适吧?”牢头一脸的为难。
“本大人不习惯隔着监门与人交谈,很费劲知道吗?”王邵瞥了他一眼,指着里头的宣王淡淡道。
席君买板着脸斥责:“还不速速打开,阻碍天使询问犯人,就是拦驾,你担当的起吗?”
席君买这么一吓唬,那牢头立马点头哈腰了起来,擦着冷汗吩咐手下道:“听到没有,还不……还不快打开,迟了担当的起吗?”
牢头赶紧扭身向王邵赔罪:“天使大人见谅,他们听不懂,才慢了一拍,还请天使原谅则个。”
好嘛,这一转话,就将锅给甩了。
王邵也没纠结这些细节,见牢门打开,便捂着鼻子走了进去,心道:“这地牢跟大唐的天牢相比,条件可就差多喽。”
站定,望着仍旧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宣王,笑道:“呵呵,慕容宣,住的习惯吗?”
“哼!”慕容宣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了一声,同时背过身去,显然不想搭理王邵。
王邵不恼,反而看了四周一眼,讥讽道:“看样子阁下倒是挺满意的,那就罢了,原本本官还打算将你给捞出去的,既然阁下愿意多住几日,这等小小心愿,本官自然是要成全,回吧!”
言毕,王邵扭身欲出牢门。
“等等,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宣王听明白了王邵的潜台词,忽然诧异的回过头来喊住了王邵,随后那双鹰眼上下打量着王邵,似乎要将他看透为止。
“能好好谈了?”王邵本就是一擒故纵,这会儿听到慕容宣开口,立马转身回来了。
宣王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有些不确定道:“方才,你说你能将某放了?”
“嗯,我想宣王你还未老到失聪的地步,不错,方才我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又改主意了,现在想想,将你放出去,福祸难料啊,不如就这样关着吧,省事!”王邵出尔反尔道。
宣王被噎了一下,咬着牙沉声道:“王邵,你在耍老夫吗?”
“哟哟,岂敢,岂敢啊,宣王可知沙陀约今夜必来杀你,我这趟过来也就是来提前送个行道个别什么的,要不然,等再见到的你的时候,就是身首异处了,好歹有一面之缘,于心不忍呐。”王邵靠在门边悠闲道。
宣王脸色黑的吓人,捏着拳头咆哮道:“他敢,沙陀约想杀老夫,难道就不怕众名王猜忌?本王若身死,诺曷钵他也别想坐上那郡王的宝座。”
王邵猛点其头,同意道:“是这个理,所以本官就劝小王爷要复起你,只是这兵权暂时还得放在小王爷身上,不过这样一来,沙陀约就有杀你的理由啦!”
宣王沉思了片刻,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王邵嘿嘿一笑:“谋害郡王之人,若本官猜的不错,便是那沙陀约所为,此人貌似忠良实是它国奸细,阁下是聪明人,仔细想想便能明白了,试问,不将你铲除,他又如何左右大局呀?”
“原来真是他!”宣王恶狠狠道。
“所以,阁下这次‘清君侧’的口号还真没打错,当然,小王爷却对你极不信任,这事儿闹的,哎……该怎么办呢!”王邵一脸替宣王抱不平的样子。
宣王激动了,一把抓着王邵的双肩,求道:“放本王出去,本王立马带人灭了他!”
王邵摇头道:“宣王,大唐有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本官现在就放你出去,小王爷会相信谁,你有没有考虑过?”
宣王重重一甩手臂:“哎呀,本王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吐谷浑,诺曷钵年纪太小,根本压不住那些名王,与其在他手中没落,不如交由本王……”
王邵打断道:“宣王,你太看的起自己了,也太小看你的侄儿了,不如咱们立个约如何?”
“如何立约?”
“五年,你尽心尽力辅佐小王爷,之后若还心生不瞒,本官也不会再来过问,不但不会过问,还会向陛下为你美言,转而册封你为西平郡王,如何?”
“此话当真?”
“决不食言,而且,我也已经知道你在朝中有替你说话的人,对不对?即便我反悔也无用不是吗,阁下若还不信,大可当场立下字据。”
宣王狐疑道:“你是如何知晓本王与侯君集的事情?”
“本官自有消息的来源,但不知这约……”
“本王,姑且信你这一回。”
“好,来人,取笔墨来!”王邵嘴上的笑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