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源自汉“执金吾”,意思是能手执兵器的卫卒,本书引为禁卫别称。
实则,贞观年间这个金吾卫并不是一个特定的职位名称,直到龙朔二年,才真正出现具有职称的“左、右金吾卫”。
那么有人要问了,这“金吾卫”具体有哪些?
唐高祖李渊在武德七年的定令里明确有所划分,根据其职能不同,分左右卫(翊卫)、左右骁卫、左右领军、左右武候、左右监门、左右屯(威卫)、左右领,此十四卫府。
随着时间推移,待步入贞观之后,朝廷又增设了“左右千牛卫”,也就是说,贞观年间的大唐禁军系统已经扩充到了十六卫之多。
每个卫府具体是做什么的咱们暂且不提,但可以肯定一点,这批“金吾卫”的数量何其庞大。
李渊在位时,从军中选拔精锐三万充作“禁军”,名唤“元从禁军”,如今这些年过去了,又加之后面还增设了左右千牛两卫府,禁军的人数恐怕早已激增到了十万有余,而且,这数字还在不断的增长之中。
老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十六卫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一团和气,虽然明面上喊着“精诚合作”的口号,背地里使绊子看笑话的龌龊事儿也没少见。
这不,王邵奉旨调教禁军的消息一传到兵部,兵部的那些大佬就不淡定了,不约而同的组队推开了侯君集办公室的大门。
“尚书大人,您说陛下是不是老糊涂了,想他区区一个和尚出身,岂能让他去训练禁军?难道,要他教底下的人如何吃斋念佛啊?这实在是太荒……”前来求证的兵部侍郎本是洋洋洒洒想来个长篇大论,但抬头一见侯君集的脸色便知趣的闭嘴了。
侯君集此时收回了冷冽的眼神,转向其余几人,缓缓道:“诸君请慎言,陛下这般施为定有深意,身为臣子岂能妄加揣度圣人之意,何况,王邵是奉旨办差,又有中书、门下两省出具证实的批文,此事怕是已成定局铁板钉钉,本大人又能有何对策?尔等不约前来,莫非是想向本大人发牢骚的?”
“卑职不敢。”诸人对视一眼皆惶恐道。
侯君集起扫视一圈,居然一反常态替王邵说起了好话,乐观道:“呵呵,据本大人所知,蓝田侯还是有些本领的,在军队时,麾下也调教出了不少强将悍卒,沙场所得大小战功,那可是白纸黑字尚还存于兵部档库之中,足可说明,此人定有其过人之处,否则,也入不了陛下的法眼。”
“呵,但不知诸位同僚是如何思量,反正侯某当谨遵圣意,不敢有半分忤逆之心。”
诸人闻言面色就是一呆,是人都知道眼前这位上官与蓝田侯王邵打从心眼里就不对付,巴不得早早能弄死对方。
今日,太阳莫非是打西边升上来的,这话也太反常了啊!实在很难让人理解啊!
缓过神来的兵部大佬们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片刻,终于有人开口了:“大人,话虽如此,但训练禁军本是兵部分内之事,若让一外人参与其中瞎搞胡闹,届时王邵成败生死是小,其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还不是要我等接来收拾,陛下怪罪下来,诸位同僚也难辞其咎啊!”
此话一出,立即有“知情人士”附和道:“可不是,卑职一得风声就特意派人前去北营详细打听过,王邵练出来的兵啊,怎么说呢,简直可以用‘不知所谓’来形容,这具体嘛,呵呵……”
有人卖关子,就有人不耐烦。
一人朗声道:“陈大人,您就快说说吧,想来众僚皆十分好奇,不知你口中的‘不知所谓’具体又是指什么?”
“是啊,张大人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遣人去打听一番呢,还是陈大人心思缜密啊,在下佩服!”
“对,赶紧说。”
陈大人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被同僚追捧的机会可真不多有,也不卖关子,绘声绘色的讲述道:“不瞒诸位,吾等皆知练兵之道重在练阵,有方阵、圆阵、箭阵、鱼鳞阵、偃月阵、一字长蛇阵等等,诸般杀阵,兵甲若是能令行禁止,则阵可固也,以相克之阵击之,则百战百胜,此乃常识也。”
“……”众人齐齐点头。
“可王邵却不用,下人来报,说他练出来的兵未有习阵更别提集合演阵了,只是在校场上喊号子,偶尔拉出营地漫山子乱跑一气,诸位说说,荒唐不荒唐。”
“是挺荒唐的。”众人又是一阵点头。
“更荒唐的还有呢,为将者自然期望手下兵卒个个皆是能争善战之辈,遂督促兵甲勤练武艺那是不敢有一丝懈怠,早三操来晚三操,恨不得将那四个时辰睡觉的工夫也利用起来。”
齐齐点头。
陈大人摇头道:“可他的兵早晚各一操也就罢了,午后还要抽时辰上一堂叫什么鬼的‘军略思想课’,说是传授兵法巩固思想,呵呵,孙子曰:‘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可他倒好,把军队拟成学堂做起儿戏,莫非他还想让士卒人人都成为将军不成?岂非天大的笑话。”
有人担忧道:“如此看来,此人实在不太正经,若让他真的接手了陛下的禁军,那还得了。”
“何止不得了,一想到拱卫皇宫的禁军皆被调教成了废人,陛下安危何在,国体何在啊!吾等这群老臣,又有何面目去见高祖啊!”
“够了!”侯君集听着底下那群人聒噪,立即伸手重重一拍案几,吼了起来。
底下众人皆是一惊,他们正心怀忐忑的猜测着侯君集对此事抱着什么态度的时候,忽见侯君集失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诸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即便是我兵部指派的禁军教头,那也是按规矩各司其职展其所长,从未有独揽大权的情况发生过,且满一月就会更换一批。”
“而今,陛下欲将禁军尽数交托王邵执教,且时日长达一季之久,于情于理,我兵部当有发言之权,虽然,让圣上收回成命这事绝无可能,不过……侯某这儿倒是有个下策,不知诸位愿不愿听上一听?”
“请大人示下。”底下众僚异口同声道。
侯君集带着戏谑的表情堪堪道:“其实,不是我兵部上下一干同仁质疑此子的能力,而是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马虎,既然王邵执教禁军一事吾等已无力阻挠,不若另辟蹊径,联名上书请动陛下事先对其考验一番,可抽调一千‘精锐’许他执教十日,然后再与我等兵部众教头挑选的人马比试切磋,若其侥幸获胜,则我兵部诸人不得再有怨言,若其败北,那……呵呵,不知诸位觉得此下策如何?”
这老家伙笑得贼阴,有些话不必讲至透彻,所谓的一千“精锐”能有什么德性,底下那群老油条微微一思索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众官员恍然大悟,敢情这位就是在给王邵挖坑啊,还以为侯大人忽然转了性子,没曾想,侯大人还是以前的那位侯大人。
“尚书大人英明,卑职等坚决附议。”
“好,如此,本官这就按咱们商议的结果拟成折子,待明日上朝呈于陛下定夺。”
……
那头侯君集正张罗着如何给王邵添堵,这头王邵已经被堵在了自家房门之外,一脸尴尬的拍着门,装可怜道:“静心宝贝,我错了,你就放我进去吧,这眼见就快天黑了,你忍心自家相公在门外风餐露宿喂蚊子啊。”
王邵侧头贴着门缝听了一会儿,发现里头根本没反应。
眼珠子一转,退到石阶之上,低头一叹:“哎呀,想想我就觉得自己真够可怜的,有家不能回,有榻而不能睡,有妻却视我如仇敌,我的人生怎么忽然就一片灰暗了呢,太惨了。”
里头传来一声“噗嗤”,旋即就有了脚步声,待王邵回头乐呵呵打算钻进门,结果被罗静心板着脸一肘子挡在了门外。
“去,别给我装可怜,府内干净的厢房多的是,随意挑间住一宿不就得了,还委屈你了是吧,还有,你不是接了圣旨赶着要去军营嘛,那还回家干嘛呀,你走!”
“嘿嘿,其实我也不想食言,这都得怪那李二……”王邵手抵房门,一脸讪笑。
罗静心抬手就把王邵的嘴给捂个严实,这还不够,在王邵愣神间迅速将他拽进了里屋,待关上门,这才回头埋怨道:“你这人,当真是口没遮拦,也不怕被人听去招致大祸,还真什么人你都敢抱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