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邵见他们没提,也就乐得享受。
上次是自己花钱包场,带着目的而去,席间自然甚是忙碌,这珍馐美食到嘴边也索然无味,可今儿,也算是风水轮流转终于到自个儿了,当然得放开了吃吃喝喝。
其实,王邵不知,就是他那仿佛饿了三天三夜得吃相,把那伙商贾给吓到了,这席都快完了,楞是没人敢上来提那件事儿。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邵打了个饱嗝,毫无形象得拍着肚皮道:“还别说,这酒楼的菜还真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来着,伙计,再上碗鱼翅漱漱口!”
赵掌柜一听脸都绿了,好嘛,真当自己是冤大头了,这一顿饭,王邵尽挑贵的点,八头的鲍鱼,眼睛眨也不眨就下去十个,也不怕撑死喽。
这会儿,还敢要鱼翅?还TM居然是用来漱口!不是,你真当自己是皇帝是吧?
赵掌柜赶紧起身阻止欲下楼通知厨房的小厮,道:“伙计,你去歇息吧,啊。”
伙计纳闷的挠了挠头,瞥了一眼王邵,又对赵掌柜道:“那王公子点的鱼翅……”
张掌柜脸一黑,捋着袖子动手撵了起来:“嘿,你听不懂人话是吧,叫你滚呢,还不赶紧下去!”
伙计灵活一闪腰,躲过了推搡,但脸上挂着憋屈,下楼时还恶毒的看了赵掌柜一眼,暗自嘀咕道:“就这抠门劲儿,还请人吃饭,嘁,什么玩意儿。”
这通话声音不大,却刚好落在王邵与其身边几人耳畔之中,众商贾脸色顿显尴尬,而王邵却是哈哈一笑,对扭身回来的赵掌柜打趣道:“赵掌柜,你这是何必呢,跟一店伙计置什么气啊,若是心疼钱,要不这顿还是由我来吧。”
“别别别,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是……”看着同行投过来的鄙夷眼神,赵掌柜赶紧朝楼下喊道:“那什么,鱼翅拿上来吧,记住,人人皆上份。”
不一会儿,鱼翅就来了,还真是人人有份,待擦完嘴,王邵见天色也不早了,便主动挑明道:“哎,在座的诸位听说没有?有人在城里城外张贴了告示,言一船药以万贯求购,还倡议各地药商过去参与交易大会,不知,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如此能大赚一笔的良机,诸位难道就没有私下打听过?”
周掌柜偷偷看了一眼赵盟主,见小赵连连向其使眼色,便晃着脑袋道:“哎呀,王公子英明,这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这么无知荒诞之事,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嘛,依我看,这一定是那些偷偷还屯着药材的小商贾也想大捞上一笔,特意设计用来骗人的把戏罢了。”
赵掌柜在旁补充道:“对,明知是假,还要去参加,像这种傻子,就是被骗了也是活该!”
王邵摸着下巴:“某想去看看!”
周掌柜楞了半天,连忙转口道:“哎呀,王公子明知道有这种结果,还依然想去,真是勇气可嘉,仅凭这点儿,公子日后封侯拜相,那也是指日可待啊!”
这话听的,王邵差点还以为真是这样,不禁看了周掌柜一眼,心道:“小样,这溜须拍马的技术挺纯熟的嘛,有我当年的几分风范,是个人才啊!”
嘴上却道:“这不去瞧瞧,哪知真假啊,是不是?万一是真的,那本公子一转手不就发大财了。”
“是是是……”众商贾陪笑着点头附和。
赵掌柜却突然插嘴道:“王公子不必去看了,事情是真的。”
“哦?”王邵露出玩味的笑容,眼睛则盯着赵掌柜上下打量,又道:“难道赵掌柜已经将本公子的货,提前卖给了别人,若不然,怎知这消息,是真的呀?”
既然撕破了脸,赵掌柜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不错,看来公子也想到了,那咱们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便开门见山与公子好好商讨一番,不知,公子可否再宽限三日,三日后,公子的货不但不会少,在座诸位掌柜还会再多加一成,算是吾等失信的赔礼了。”
王邵拍着案几站了起来,一脸的愤怒,瞪着眼扫了众人一圈,威胁道:“诸位别忘了,咱们可是有约在先的,明日就是交割的最后期限,诸位做了初一,本公子也不怕做那十五,若届时,本公子见不到货,休怪我将诸位送到衙门口去评评理了。”
“何况,上官大人还在洛阳呢,若是他老人家得闻此消息,你们猜,会怎么着,啧啧。”
众商贾一脸惧色,不禁将眼神瞥向了小赵。
赵盟主果然不负众望,第一时间站出来,并理直气壮道:“那就去告啊,王公子,别怪赵某人没提醒你,在座的诸位同行,谁没个后台?若你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恐怕……将直接影响你将来的仕途,王公子,与吾等做对,实属不智啊!”
王邵眉头深锁,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甘之色。
赵掌柜见王邵这番表现,还以为是他的话让王邵忌惮,便自鸣得意的笑道:“呵呵,这官场的事儿,咱们不懂,但背后的主家肯定懂的,公子何必与咱们计较,这迟上三天与早上三天不都是公子您一句的事情,只要再等三天,公子平白得了好处,咱们呢,也好在主家面前涨涨脸不是。”
周掌柜插嘴道:“可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
王邵摸了摸鼻子,俏俏掩盖了下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在人前则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黑着脸冷冷道:“拿本公子的货与别人做生意,好处却都落到了你们的口袋里,你们倒是真会算计。”
一转身,王邵掏出随身携带的契约狠狠甩在案几之上,怒道:“这白纸黑字写的够明白了吧,违约就该付出代价。”
赵掌柜蹲下身子将契约一张一张整理出来,嘴上挂着胜利的微笑,将契约恭恭敬敬交到王邵面前,脸上却无不得意道:“王公子,您至于发这么大火气嘛,咱们也是照约办事,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日才是最后限期,若较起真来,此时,各家的货还不属于公子您的,诸位可以来评评理,是不是?”
“就是,还没到期呢,货还是咱店铺的。”
“对对对,盟主言之有理。”
“说的太对了,只要没到期,如何处置这批货,还是吾等说了算。”
众商贾不停附和。
赵盟主得了众人支持,更是开心,见王邵努力隐忍的样子,更是挑衅道:“论起来,公子也是没花一锭真金白银,只是用那地契做保,在生意场上,最多也只能算是定金而已,大不了咱们吃些亏,补你便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够意思了吧。”
“你……”王邵全身抖的厉害,看起来被气的不轻。
一脸小人得志的赵掌柜忽然大声道:“王公子,有些事儿是瞒不了人的,当初赵某就在暗地里纳闷,公子为何肯以超出市价这么多的价钱,购足了药材。”
“如今,却让某明白了,王公子定然提前得知有人愿以天价收药的消息,继而先行一步,打算将两地药材给包圆了,随后欲从中牟利。”说着,赵掌柜还帮忙整了整王邵的衣襟,一脸好为人师的表情感叹道:“可惜啊,终究是棋差一着,尔高估了自己,却小看了咱们这些锱铢必较的市井商人。”
王邵毫不客气的抬手拍掉了那只作怪的手掌,瞪着眼睛一字一句道:“算你狠!”
王邵轻飘飘一拍力道也不小,赵掌柜揉着手腕也不生气,胜利者的姿态显露无疑,举手拍了两下。
只见四个仆役一人抱着一箱锦盒过来,并放在了王邵脚下。
赵掌柜上前出脚,踢开盒盖,顿时银光乍现,在王邵吃惊的目光下,侃侃而谈道:“巧了,上官大人一行也答应吾等过来做个见证,公子今日将契约留下,这脚下价值八千贯的白银就是公子你的了,至于怎么选,公子心里应该有数吧?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
“上官大人,他……”王邵见上官仪一行人出来,便想上去理论。
哪知上官仪中途就摆手道:“小王啊,本官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本官还是奉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别闹了。”
王邵的脸色当真是瞬息万变,最后瞥了一眼脚下的银子,咬牙切齿道:“来人,拿上箱子,咱们走!”
王邵转身便将那些契约抛在了空中,一时间,那些纸张如雪花纷飞,王邵的背影显得如此落寞,而王邵走后,楼上尽是传来阵阵无休止的嘲笑之声。
……
出了门口,王邵立马钻进了早就等候多时的马车,罗静心见相公进来,先是一喜,而后替王邵生气道:“这些人,笑的真可恶,相公,委屈你了。”
王邵挤了进来,揉着脸皮道:“嗨,演戏嘛,你还别说,我发现,我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娘子,你是没看到,我那下楼时的场面,那是充分表现出了一个被商官勾结毒害后的那份不甘与失落,不论是眼神、表情,还是行为动作上,演得是活灵活现,尤其那最后一‘抛’,按好来屋的说法,那是表现出了后现代主义跟对这个封建社会的强烈控诉,简直妙到极点啊,小金人都可以得了。”
“就这幕,我都差点被我自己给感动到了,瞧瞧,这眼圈还红着呢!”王邵伸着手指指着眼角得意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相公,你还好吧,莫不是入戏太深了?”罗静心伸手按了按他额头,一脸古怪道。
“不懂就算了,赶紧出发,葛真人还在港口等着咱们呢。”王邵索然无味,这才感觉到什么叫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