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万岁万岁万万岁后,李世民挺着日渐浑圆的肚皮摆手道:“皆平身吧,朕听闻爱妃已然痊愈,特来探望探望。”
说着,李世民瞄到了埋首于胸的韦妃,忽然眼前一亮。
此刻,韦妃梳了一头灵蛇高髻,鬓发成辫靠于耳后,露出了整张面容,其眼角那朵栩栩如生的荷花尤为夺目。
耳挂水滴状镶珠金饰,白皙的脖间戴着一串扇形玛瑙璎珞,一颗颗小金桃嵌于挂饰,不但美观,寓意也是吉祥。
再观其装束,上着明黄窄袖短衫半开“事业”,下着嫩芽色曳地长裙,腰束朱红宽带,金丝银线附在其中,余晖映照下,居然隐隐发光。
贞观年间,受胡风影响颇多,连李世民的常服都是胡服,服饰上讲究狭窄简便,宫中女子基本也就是纱衣配襦裙,束高腰,包的跟粽子似的。
哪里见过韦妃这等“慢束罗衫半露胸”的装束,大胆,奔放,热情,简直还有些反封建呐。
毕竟是在后宫,李世民吃惊归吃惊,心下却是释然,韦妃以这等装扮示人,还不是为了取悦自己,感动之余,又多了一丝愧疚。
“爱妃有心了,朕终日忙于国事,冷落了爱妃,怕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吧?”李世民上前两步,直勾勾盯着韦妃,一面将其虚扶了起来。
李世民说了句大实话,天天在立政殿窝着,后宫诸嫔妃能没意见吗?只不过不敢说罢了。
“陛下不常来,臣妾才是高兴呢。”韦妃笑了笑,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李世民闻言一愣,老脸瞬间就有些黑了,心道:“你这什么意思,朕不来你就开心了?”
韦妃见李世民黑着脸,不惧反笑道:“呵呵,陛下莫恼,且听臣妾细细道来。”
李世民双手抱胸,一脸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开口道:“哦?不知爱妃有何高见!”
韦妃捂嘴一笑,那是尽态极妍,把李世民的魂儿,差点儿就给勾走了。
“咯咯咯,臣妾哪有什么高见啊,窃以为,为君者不当沉溺于酒色留恋起后宫,若陛下不理朝政,三天两头摆驾后宫,这才是国之大不幸,如今,陛下勤政爱民心系民生,身为陛下之妻,自当替陛下高兴才是。”
说着,韦妃低眉顺眼,一脸但凭李世民随意处置的委屈模样。
“啊……哈哈哈,说的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李世民又是一怔,随即轻轻揽起韦妃仰天大笑起来。
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谁不愿意听好话?尤其是自诩明君的李世民,他不是不愿意被哄着,只是满朝文武的溜须拍马听多了,自然就免疫了。
这会儿,韦妃的一通变相称赞,让李世民心情大好。
原本,他还不愿意来,他当然知道皇后在耍小手段,本着应付一下的心意过来,谁曾想,平日里温顺的毫无性格的韦妃,居然也有如此俏皮的一面。
两人一进殿,不用说,李世民径自寻到韦妃的榻上大马金刀一坐,同时,向韦妃招手道:“呵呵,爱妃啊,你也过来坐,让朕好好看看。”
“谢陛下。”韦妃款款而来,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李世民身侧。
李世民将手搭在榻上摆放的小茶几之上,伸着脖子端详着韦妃的绝美容颜,轻笑道:“呵呵,爱妃啊,你这身妆容朕可是闻所未闻,有何说道?”
韦妃也不隐瞒,如实回禀道:“陛下,此妆容名为烟熏妆,是由王邵所传,至于来历,臣妾也未打听过。”
“是他呀……那你这身服饰?”李世民恍然。
“哦,小侯爷只是提及过,臣妾也是回头试着做了一件,陛下还是见臣妾此等模样的第一人呢。”
“哦,这就好,哈哈。”李世民尴尬笑了两声,其实他也有些小心思,老婆穿成这样,被别人看了岂不是很吃亏?特别是王邵这家伙,说起来李世民就来气。
韦妃假装望了望天色,转而提议道:“陛下,臣妾以命人去准备晚膳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呃……好,朕本就打算在爱妃这儿用晚膳的。”李世民忍不住想伸手摸下韦妃眼角的那朵莲花,真是越开越觉得好看,猛的一听韦妃提议,这才半途撤手,不迭点头道。
韦妃听李世民答应,喜道:“来人,掌灯!”
众宫女闻言鱼贯而入,手中提着装有香料,灯油,花瓣等各色篮子走了进来。
看着宫女忙碌的身影,韦妃忽然转而对李世民道:“陛下日理万机,还要多多保重龙体啊,多日不见,陛下都瘦了呢。”
王邵在衣柜里大撇其嘴,心道:“大姐,您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啊,你看看,他李世民明明都有啤酒肚了,我隔着门缝都能见到一座小山,你还说他瘦,这就过分了啊!”
但谁料李世民就吃这套,笑着拍着肚皮道:“呵,确实瘦了,爱妃你给看看,是不是玉带都大了一圈了。”
韦妃一捂朱唇,笑得花枝乱颤,显然,李世民是在逗她呢。
王邵在那头暗吐舌头,心里鄙视了这老家伙一百遍啊一百遍,真不要脸。
一番笑闹,拉近了这对半年未得一见的夫妻关系。
李世民先是询问了她的病情与近况,随后两者的话题就引到了江南。
李世民感叹道:“哎,朕一想到江南百姓还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就寝食难安呐,底下的人都在敷衍朕,他们当朕皆不知道吗?”
忽然怒道:“都是些老臣子啊,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们还想怎样,真当朕没脾气吗?”
淡及政事,韦妃自然只能关心两句,不敢多言,但无意间远远一瞥衣柜,她却鬼使神差的对了一句:“陛下勿要生气,臣妾听闻陛下已擢升王邵动身前去江南当那巡察使一职,相信他不会令陛下失望的。”
“别提那小子,说起来朕就来气,朕给了他七日做准备,据探子回报,至今还未回过一趟府邸,更可气的是,公主府居然有婴儿啼哭声,这事儿,朕连皇后都没敢告诉。”
“婴儿啼哭?”韦妃一愣,不禁多看了那间衣柜两眼。
这消息王邵也是震惊,险些一个趔趄跌出衣柜,好在给他生生止住了。
“什么声音……爱妃,你可听到了?”李世民一皱眉,寻声问了起来。
韦妃当然知道原因,可此时哪能告诉陛下,连忙装傻充愣道:“啊,许是宫女手脚不干净,碰到了什么,陛下不必多虑。”
旋即,转移话题道:“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让宫女们忙着吧,陛下,晚膳大概也准备妥当了,臣妾不如陪陛下移驾前去用膳吧。”
李二同志微微点头,朝门口躬身而立的贵太监道:“好,朕也有些饿了,这就走吧。”
贵公公扯起嗓子喊道:“起驾!”
……
待收拾的宫女走后,王邵狼狈的爬出了衣柜,稍稍收拾了一下,就做贼似得闪出了韦妃寝宫。
路上,埋着头赶路,只是他,第一次黑起了脸。
躲在衣柜里的王邵自然听的真切,这可是大内密探得得消息,那绝对做不得假,但是,他怎么不知道呢?
除非,是有心人刻意瞒着他。
心思又是一转,王邵顿觉受到了背叛。
试问,这么重要的消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他,却是最晚知道的,这……这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简直要当场掀桌啊!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了,心思已经提前一步飞出宫门,直往长乐公主府邸钻去。
“好啊,都能耐了,一个个都把我当成傻子般骗着,这群死丫头……给我等着瞧!”王邵站到宫门的那一刻,那是咬牙切齿,一脸的怨念加愤怒。
决心,回去后要振一振夫纲,这么放任下去,以后那还不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