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这其中有猫腻了!”老生一言以蔽之。
“怎么说?”王邵一脸好奇宝宝。
老生将手一摊,撇嘴道:“这不是明摆着嘛,咱们这些上京赶考的人,哪个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啊,瞧瞧身后这些朋友,你随便点一个,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这六常科里肯定精通一样,可那辩机他会什么,什么时候会念佛经也算科举了?”
见王邵要开口,那老生连忙打断道:“即便咱们这些考生过了科举,也不一定立即能当上官儿,还得等待吏部铨选,他辩机就轻轻松松当上了户部侍郎,你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呀!大伙说是不是?”
王邵也跟着四周才子们齐齐点头,不过之后王邵便开口道:“是呀,辩机和尚是没有经过科举,但科举也有经义与时务之分,他辩机不读四书五经,也许陛下看中了他的时务呢?不然也不会钦点他为官了。”
蒙甲不乐意了,出言道:“嘿,我说这位兄弟,你到底是哪头的,怎么尽帮着那辩机说话。”
王邵赶紧摆手道:“误会,误会,咱就事论事,理不辩不清嘛,既然大伙儿在这儿声讨那辩机,也得举出让天下人信服的证据来,这空口白话说人家有猫腻,不说他辩机服不服,连我这寒门子弟都看不过去,传扬出去,还以为我们这群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王邵这话说的在理,不少学子暗暗点头。
蒙甲伸手点了点王邵,嘴上带着笑意:“哈哈,对,这位小兄弟说的太对了,这空口白话自然不能叫人信服,所以这次过来我们还写了檄文,上诉其三大罪状,在场的诸位有些人是看过的,不过再看看也无妨嘛!”
说着蒙甲就将一卷宣纸祭了出来,举在头顶对周围人道:“诸位,诸位看好了!”
蒙甲双手一抖,原本成卷的檄文“啪”的一声如瀑布之水飞流直下般干脆,上头的文字偏大,叫远处之人也能看个仔细。
蒙甲得意的举着檄文在人群前头绕了一圈,见后头的吃瓜群众争先恐后往这里凑,连忙笑着道:“呵呵……乡亲们别挤了,小生这就给在场的诸位念上一念,让大伙儿都能听个清楚明白。”
王邵站的这么近,自然也看个明白,心中冷笑,脸上依然露着感兴趣的模样。
“第一条……”蒙甲开始大声朗读起来,语气是抑扬顿挫,神情是义愤填膺,什么叫声情并茂,王邵觉得不外如是。
这听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罪了。
好半晌,才等蒙甲宣读完,现场是掌声雷动,特别是那群跟来闹事的才子,一个个跟海洋公园养的表演海豚似的,就差扑腾完给喂条鱼了。
“不对呀,全都不对啊!”这声音来的突兀,现场掌声戛然而止,众人投目过来,却见王邵一人摸着下巴直摇头,看表情,似乎十分不满。
蒙甲也是一愣,连忙收了檄文下来,走到王邵面前反问道:“怎么就不对了,你倒是说清楚了?”
“对对对,给我们说清楚,不是挺有道理的么。”不少人起哄道。
王邵一脸纠结,似乎在众人的催促下才肯开口的,他道:“说来惭愧,我一远方亲戚就在户部为官,听他说,这新税法是为了配合不久前陛下颁布的户等九分,上上等收九,而下下等则为一,这可比以前的人人收五公平的多,对贫苦人家来说,税反而是少交了,对富人来说这多交点税也是不痛不痒,遇上这等好事犹如天上掉下馅饼,怎么就成滥用职权了?即便他王邵的确是滥用职权,受益的只要还是咱们老百姓,这种滥用职权,我倒是希望能再多些,咱们寒窗十年苦读,也不是为了替百姓谋福祉吗,对不对?”
“这个……对!”一群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着王邵的话,他们能说不对吗?这么大帽子扣下来,他们若说个不字,还不被那百来号的吃瓜群众给用口水淹死呀。
“小哥说的是真的,不是骗老身的吧?老身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新税法是这样的,真是老天开眼呐,老身相公死的早,这家里还带着四个娃,大女儿今年就要出嫁了,原本这嫁妆还没个着落,老身愁的是三天三夜没睡好觉,若这新税法真如小哥所言,那今年老身家的日子就好过喽,盼着呢,终于盼到了!”吃瓜群众中挤出来一位大婶,拉着王邵的手喜极而泣,似乎幸福来得太快有些不真实,她抹着眼泪向王邵确认道。
“大娘,别激动,千万保重身体,这事儿跑不了,新税法只要陛下按下御印,就立马会推行全国。”
“好……好好,老身盼着。”
王邵恭恭敬敬将这位大娘送回人群,回头看了蒙甲一眼。
蒙甲脸色有些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存心来捣乱的!
见王邵望过来,立即指着第二条道:“第一条姑且不论对错,就看第二条,辩机出身佛门,将戒律清规忘了个一干二净,强抢民女这事儿我看你怎么替他说话,你倒是说呀,能辩过来我蒙甲今儿就给你小子写个服字,立马走人!”
王邵赶紧笑道:“呵呵,蒙公子是不是误会了,咱们读书人明事理,眼界也开阔,怎么说来着,可谓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可不是替辩机说话,再者说那辩机还在牢里蹲着,我替他说话又无半点好处,仅是就事论事而已。”
即便王邵讲的有理,蒙甲仍是怒气未消,挑衅道:“行,那你倒是说说,这第二条又错哪儿了?”
王邵嘴角一翘:“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还上过金銮殿,我这穷山恶水走出来的学子也知之甚详,不过……陛下既然早已有了明断,事情也已经盖棺定论,我们再拿出来岂不是在说陛下的决定是错的?这可要不得!”
蒙甲脸一抽,赶紧哆嗦道:“别,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哪个意思嘛。”王邵无辜的摊手,他可没说错呀。
“这个……”蒙甲与众学子哑口无言,有心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比起刚才的帽子,这会儿更大了,你丫的敢宣扬皇帝的决定是错的,那还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了是吧。
王邵适时说道:“这事儿我能理解大家,但俗话说的好,捉贼那脏,捉那啥在床,这无凭无据岂不成了诽谤,辩机有没有那心思咱们不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等发生了咱们再议论,即便当面对质也是理直气壮,是不是?但没发生前,咱们就在背后戳人家脊梁骨,这就是我们不对了,好比衙门判案,你总不能说无凭无据就抓人下狱吧,那还要衙差干嘛。”
“对对对,这就不地道了。”吃瓜群众纷纷点头为王邵叫好。
蒙甲急了,心道:“一群刁民,就会瞎起哄!”,恶狠狠瞪了王邵一眼指着第三条道:“这第三条总坐实了吧,看你如何解释!”
王邵哈哈一笑:“其实,这条才是最有问题的,开酒楼做实业,卖的街知巷闻的蚊香、香水都是王家的,说是王邵家财万贯的确毫不夸张,他当了户部侍郎那也不假,但他是先发了财后当的官,又不是当官后才发的财,说他贪污,这理上就说不通,明明是自相矛盾嘛。”
“对呀,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吃瓜群众纷纷点头,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豁然开朗有没有!
不少学子也是点头,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蒙甲见百姓与身边学子们被王邵说动了心,伸手点着王邵怒道:“你究竟是何人,辩机又与你是何关系,从头到尾你就在替他辩解,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莫非,你是那和尚派来的救兵?”
王邵摇头暗笑了一阵,然后猛然抬头对四周众人高声道:“不才,我正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辩机和尚,前任户部侍郎王邵是也!”
“咝……原来是他!”人群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此时的王邵,眼中颇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