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见势不妙,只怕秦明有失,折了锐气,便叫林冲助战。
林冲驱马上前,加入战团。秦明见关胜被林冲接过,便趁机在一旁调息。
只见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关林二人来来往往,左盘右旋,斗经二十余合,胜败未分。此时秦明调息已毕,也抡棒上前助战。三骑马在征尘影里,走马灯般厮杀。
宋江怕伤了关胜,便让鸣金收军。林冲、秦明回到阵前,说道:“正要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
宋江道:“两位贤弟,我们忠义自守,以强欺弱,非所愿也。就算阵上捉了关胜,此人必不心服,也惹别人耻笑。我看关胜英勇之将,世本忠臣,其祖为神,若得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
林冲、秦明听了,都不喜欢。
当日两边各自收兵安营扎寨。
且说关胜回到军中,下马卸甲,心中暗忖道:“我力斗二将不过,看看要输给他,宋江倒收了军马,不知何主意?”
关胜便唤过济州府本地随行的军官,问道:“这宋江不过是个郓城小吏,为何这么多了得有本事的人物都服他?”
那军官应道:“这宋江山东、河北两地驰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他口舌便利,很是能蛊惑人心,未上梁山泊时就有许多人去投他。”
关胜低头不语,心道:“宿太尉所言,果然非虚。我一身技击本领,满腹兵法,只不过是一个巡检。若是降了宋江,再受朝廷招安,做个大名府正兵马总管,征辽复土,也算曲线报国。只是祖上忠义之名,难以割舍。”
关胜这番心思却是由宿太尉引起。那日宣赞举荐关胜就是受宿元景所托,等后来关胜入汴京,宿太尉曾悄悄与他深谈,要他与宣赞、郝思文等人带着人马一齐投梁山泊去,以便日后招安,并许了关胜大名府正兵马总管的官职。
这大名府正兵马总管一职非同小可,也怪不得关胜游移不定。
大名府乃汴京的陪都。仁宗庆历二年,辽国在幽州一带集结重兵,伺机南侵。消息传到汴京,朝廷文武官员紧急商量对策。很多人主张把京城西迁洛阳,还有人主张讲和。仁宗天子采纳名相吕夷简的主张,当年五月把大名府建为都城,定名“北京”,以示抵抗之心。辽国便打消了此次南侵念头。
纵观河北地理,大名府是汴京的北大门,若是辽国攻宋,大名府一失,辽国便可长驱直入,饮马黄河,兵临汴梁;若是宋国攻辽,大名府便是大本营。因此大名境内兵马众多,这正兵马总管一职对关胜这等志向远大之人,实属难得机会。然而眼下他本官只是一个巡检,即便是仕途一番风顺,按部就班迁转,也得积二十年之功才能做到这个位置,不由得关胜不动心。
只是若真按宿元景所说行事,眼下关胜就得先“降贼”,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偏偏他祖上又是关羽,不由关胜不犹豫。
当晚关胜在寨中郁闷,坐卧不安,走出中军观看,只见月色满天,霜华遍地,不由嗟叹不已。
忽然有一个伏路的暗哨小校前来报说:“有个胡须将军,单人匹马,要见元帅。”
关胜道:“你是头一天从军么?也不问问他是谁!”
小校道:“元帅恕罪,他并不肯说姓名,身上又没衣甲军器,手里只拿着钢鞭,执意要见元帅。”
关胜听闻“钢鞭”,心里一动,问道:“是双鞭还是单鞭?骑的是什么马?”
“拿的是双鞭,骑的是墨锭般黑马,四个蹄子却是雪练般白。”
关胜道:“既是如此,叫他来帐中认我。”
没多时,那人来到帐中,拜见关胜。
关胜看了那人,灯光之下,有些面熟,却是曾经见过他的画像。他心中欢喜,挥退左右。
那人道:“在下呼延灼的便是。先前受宿太尉指派,统领连环马军,征缴梁山泊,暗里投上梁山做卧底,以行“聚匪为兵,藏兵于匪”之策。听得将军到来,不胜之喜。”
关胜听罢大喜,置酒相待。
席间关胜说道:“早听宿太尉说,到了梁山泊左近便会有人联络接应,想不到是呼延将军。前番我还疑惑,以将军之能,如何稀里糊涂就败了,想不到情由在此处。”
呼延灼道:“宿太尉曾有信于我,道将军还有些犹豫,不知所为何事?”
关胜长叹一声:“世间事唯名利最重。那等为利的,舍生忘死。我等为国尽忠,也只是为名,能与他差几何?只是我自己如何倒也罢了,便是背上千古骂名也无妨,只是偏偏姓关,只怕辱了祖宗之名。”
呼延灼听了,笑道:“原来将军症结出在此处,小可祖上也是忠义世家,早有思量。眼下只问将军一句,关菩萨当年从曹操,斩颜良、诛文丑,后来挂印而去,可有损忠义之名?”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关胜敬呼延灼道:“却是我狭隘了,将军真乃我一句之师。”
二人至此互露衷情,并无疑心。
呼延灼对关胜说道:“早间宋江在阵上,林冲、秦明欲捉将军,宋江火急收军,诚恐伤了将军。他素有归顺之意,只是众贼不从。临来前,他暗中与在下商议,正要将军上山相助驱使众人归顺。”
关胜道:“小可自是尽力,只是不知如何投梁山泊去?将军那般投法只怕可一不可再,不然容易露出破绽,被众贼察觉了去。”
“将军说的极是,还是要真刀真枪打过几场才好。梁山泊上有些死硬顽固喽啰,正要借将军之手除去,以免日后归顺时惹出乱子。”
“如何行事?”
“将军若是信得过在下,明日夜间,轻弓短箭,骑着快马,从小路直入贼寨劫营,也是功勋一件。”
关胜大喜,询问梁山泊大小事宜。呼延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人在中军帐中彻夜长谈,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