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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鲁智深大战瓦官寺

水浒卧底 加亮 4686 2024-07-11 11:13

  且说当日鲁智深和史进二人进了瓦官寺,智深道:“这个时候和尚们多半在吃饭,我们先去香积厨。”

  二人来到香积厨下,只见锅也没了,灶头都塌了。智深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斋堂后面一间小屋,只见几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坐在地上,一个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

  “你这呆鸟,却要骗我。这几个和尚老的都不知还会不会撒尿,又饿的这般半死,由着他们做恶又能欺负谁去?欺负九十、一百岁的人吗?今日便让我把你这九纹龙打做九条死蚯蚓!”智深怒不可忍,劈胸抓了史进就要打。

  “哥哥不要动怒。我是听人说了来,并无个真凭实据,所以才要来查探一番。哥哥想,无人作恶不更是好事么?世上总是少了几桩恶事。”史进抱屈道。

  就在这时,一个老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不要高声!把门关上!”

  鲁智深放下拳头,扭头对那老和尚说道:“洒家是过往僧人,又不是恶人,为何不敢高声!”

  老和尚有气无力道:“这里原本是个大寺,香火鼎盛,但后来却成个是非处:有一个云游和尚引着一个道人霸占此寺。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房屋也损毁了。我们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你说话这么大声,要是惊动了他两人,连累我们早死。”

  鲁智深松开手,放下史进,关上门道:“胡说!量他一个秃和尚,一个鸟道人,能做下什么事?你们为何不去官府告他?”

  “师父,你不知道,这里衙门远,门槛高,此事又无油水,便是官军能来也懒得来。何况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老和尚解释道。

  “那两人在哪里?”史进问道

  “他们在方丈院后面的院子安身。”

  “那两个叫什么?”史进接着问道。

  “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哪里像个出家人,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占了出家人的身体!”

  史进道:“哥哥,叫我白受你这顿打!”

  鲁智深瞪了史进一眼,道:“等我们找到他们再说!”他又对和尚说道:“你们莫要怕,洒家去找他们算账。”史进遇到这个比自己性子还急的莽和尚,只得连连苦笑。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有人唱歌。老和尚听见了,哆里哆嗦道:“飞……飞天夜叉,邱小乙!”

  鲁智深提了禅杖出来,透过破墙壁缝隙看到一个道人。那道人头戴皂巾,身穿布衫,背后有个八卦,挑着一个担子。担子一头是个竹篮,里面露出鱼尾,并荷叶上面托着些肉;另一头担着一坛酒,也用荷叶盖着。

  只听那道人唱道:“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汉子我无妻。我无妻时犹可忍,你无夫时好孤凄!”

  那几个老和尚跟着出来,哆嗦着手,悄悄地指与智深道:“这个道人便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鲁智深从包袱里取几个饼给那些老和尚,道:“你们在此莫要出声,洒家去找他们。”说罢便提着禅杖,随后跟去。史进也装好朴刀,跟着前去。

  那道人不知二人在后面跟着,只自顾自走,一直走进方丈院后墙里去。

  鲁智深随即跟到方丈院外偷眼相看,见绿槐树下放着一条桌子,铺着些盘碗,三个盏子,三双筷子。桌子上首坐着一个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脸似墨装,身上都是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边上坐着一个年幼妇人。那道人把竹篮放下来,摆好酒肉,坐在下首。

  鲁智深和史进大踏步走进来,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身来便道:“请师兄和这位官人坐,同吃一盏。”

  智深提着禅杖,把脚蹬在桌上道:“你这个和尚,如何把这个寺给霸占了!”

  那和尚便道:“师兄,请坐。听小僧……”

  智深睁着眼道:“你说!你说!快与洒家说了,若是说不明白,洒家绝不饶了你们。”

  “师兄有所不知啊,敝寺以前是个十分好去处,田庄广有,香火兴盛,僧众极多,只是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吃酒撒泼,偷钱养了女人,长老管制他们不得。他们得寸进尺,把长老排挤了出去;因此这寺荒废了,僧众尽皆走散,田土也都卖了。小僧不忍,和这个道友来此,正要整理山门,重修殿宇。”

  史进道:“这女人是谁?却在这里吃酒!”

  那道人道:“官人容禀,这个娘子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他的父亲是本寺檀越,近日飞来横祸,家产田地都没了,丈夫又患了病,因此来寺里借米。贫道看他父亲之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官人别听那几个老秃驴胡说!”

  那女子叫道:“大师……”却欲言又止。

  道人倒了一碗酒,端给智深道:“师兄,来来来,吃酒。”

  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如此小心,便道:“酒且放着。定是几个老僧戏弄洒家!待洒家再去问问!”说罢酒也不吃,提了禅杖,再回香积厨来。

  这几个老僧方才吃些饼,正在那里闲坐。只见智深忿忿的回来,指着老和尚,道:“原来是你这几个坏了这寺,还在洒家面前说谎!”

  老和尚们一齐道:“师兄休信他的说辞,他如今养一个女人在那里。刚才想必见你们有刀有禅杖,他身边无器械,不敢与你们争,拿话搪塞你。你若不信时,再去走一遭,看他如何待你。师兄,你自己寻思,他们吃酒吃肉,我们饿成这般。”

  鲁智深挠挠头皮,道:“说得也是。”他再倒提了禅杖,往方丈院后面来,见那角门早关了。

  鲁智深大怒,一脚踢开角门冲到里面。只见生铁佛崔道成拿一条软鞭,从里面奔过来,骂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敢来管佛爷的事,当真活的不耐烦了。”他便来槐树下斗智深。

  鲁智深见了,大吼一声:“你这秃厮,来!来!今番和你斗个你死我活!”说罢抡起手中禅杖,来斗崔道成。那边史进跳了进来,掀起笠儿,挺着朴刀,来战邱小乙。四个人捉成两对厮杀。

  鲁智深与崔道成两个斗到一处,那崔道成使软鞭,正克制禅杖这等硬兵器,鲁智深空有一身力气和精妙招数,全如老牛掉井里,有劲儿使不出来。崔道成鞭法又极为刁钻,鲁智深一时拿他不下,渐渐焦躁。那边史进斗邱小乙,虽占了上风,但一时难分胜负。

  史进略一寻思,便道:“哥哥,这妖道好生厉害,你来斗他,却把那秃驴让与我。”鲁智深便卖个破绽,前来打邱小乙,史进去拦崔道成。

  邱小乙使的是大铁棍,他与史进斗了半天,只道鲁智深武艺也不过如此,便拿棍来砸鲁智深。鲁智深被崔道成那软鞭缠了半天,心情正是积郁,亟待发泄。他不躲不闪,只用禅杖一格。那邱小乙见鲁智深舞起那禅杖轻飘飘的,还自高兴:自己铁棍有二十多斤,打这木做的禅杖,一格便折,然后正好上前一棍打死鲁智深。哪成想,那禅杖也是铁做的,足有四十九斤,也就鲁智深是个力气大的,才能舞的这般轻飘飘!铁棍禅杖一撞,邱小乙只觉虎口巨震,双臂发麻,手中铁棍“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

  邱小乙见丢了兵器,无心恋战,转身就逃,鲁智深赶上一步,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这飞天夜叉打到山涧中去,眼见不活了。

  那边和尚崔道成软鞭遇到史进朴刀,生怕软鞭被刀割断,顿落下风,又见死了道人,斗志全消,他卖个破绽就走。

  史进喝道:“哪里去!”往崔道成后心就是一刀,只听“噗嗤”一声,崔道成倒在一边。可怜两个强徒,化作南柯一梦。

  史进歇一口气,因白吃了智深两顿打,对智深道:“哥哥,这还有一个莽贼秃未打!”

  “在哪里,却去打他!”

  史进揉身上前,用指节在智深头上一顿乱敲:“你这莽贼秃,我说这有淫僧恶道,你却不信,如今可信的我!”

  智深哈哈一笑,全都受了,自己也敲了光头几下。

  这通玩笑开罢,智深、史进把生铁佛尸首也扔到在山涧里。

  收拾已罢,两人走入方丈院角门内,那个掳来的妇人逃走不见了。寻到里面,有八九间小屋,二人打进去,空无一人,只见床上有三四包衣服。

  史进打开,见衣裳里面包的都是金银,便拣好的包了三个包袱,与那几个老和尚一个,自己和智深各自背了一个,下得山来。

  及到岔路口,鲁智深问史进道:“我投五台山去,你去哪里?”

  史进道:“本应陪哥哥前行,只是我离家也有些时日,听过往客商说,少华山上新有伙强盗落草,其中三个为首的,武艺高强。我怕他们去庄里借粮,回去看看再做打算。”

  二人分手,各自归去。

  且说鲁智深上路行了十余日,到了五台山下。五台山上有一个文殊院,原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寺里有五七百僧人,为首的主持长老名唤智真长老,是汴京大相国寺主持智清长老的师兄。鲁智深便是投奔这里来了。

  鲁智深顺着山路进到文殊院,有知客僧前来稽首。鲁智深报了法号,求见智真长老。那知客僧大吃一惊,鲁智深当初在大相国寺出家,因智清禅师收他做师弟,辈份属智字辈。在相国寺时还不显,但在这五台山上,传承有序,如今智字辈高僧只剩两位,一位是智真长老,另一位名唤智聪。那智聪禅师已闭关数十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的老和尚都没见过,不知是死还是活。平日里和尚们见到的智字辈高僧,便只剩智真长老一人。

  知客僧急忙遣了一个小和尚去请住持,自己恭恭敬敬作陪。那知客僧新执事不久,没太多见识,又是个死读佛经的,只以为辈份越高佛法越精深,便问了智深几个自己读经时的疑难。鲁智深哪里耐烦这个,一概推说“不可说”。

  原来一切成佛的法门都是开悟,无论是“顿悟”还是“渐悟”,都是开悟。但“法”是不能明说的,因为“万法空相”,如果用言语说出“法”来,那就是着了“相”了,因此才叫“不可说。”

  智深在大相国寺菜园子种了些时日的菜,纵是有佛经只怕也如厕时用了,哪里知道这“不可说”的道理。这却是大相国寺那等四处骗吃喝的和尚告诉他的招数。这招数遇上那念佛经念呆了的知客僧正是对症下药,分外见效。知客僧还在赞叹间,智真长老已带了寺中都寺、监寺前来迎接。

  智真长老原是宋国一个当世的活佛,传闻能知得过去未来之事。智深看那和尚,岁数在六旬之上,眉发尽白,骨格清奇,俨然有天台方广出山之相。

  鲁智深向前行了一礼,道了来意。

  智真长老相了智深一相,见他天庭饱满,脸型上方下圆,腮肉丰满,鼻子向前凸出,两侧有个肉八字。他这相貌庄严,唯独腮帮上的几道横肉,显得有点怪模怪样,带着股蛮野劲儿。

  智真长老垂了双目,叹道:“师弟杀人放火不易。”

  鲁智深默然无言,从包袱里拿出一包金银来,却是从瓦官寺中得来,献给智真。

  智真长老道:“此物何处得来?无义钱财,决不敢受。”

  智深把瓦官寺的事说了一遍,禀道:“大相国寺智清禅师曾与我四句偈语,说是‘遇金而昏’。这些金银虽是无义钱财,但弟子无处去还给那些苦主,留在身边又怕惹昏了头,特地拿来献纳,以充公用。”

  智真长老只是不要,道:“遇金而昏只怕说的不是这事。不过你罪亦难消,我与你置经一藏,消灭罪恶,早登善果。”

  智深只得收起来,又提起在文殊院出家一事。

  智真长老答道:“这个因缘是光辉文殊院山门,只是要寺里众人一起商议才好,且请拜茶。”

  只见一个小和尚托出茶来。茶罢,收了盏托。智真长老叫首座、维那等执事僧人,一起商议收留鲁智深,又吩咐知客给鲁智深安排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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