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卢俊义冷笑一声,猛的弯腰拧身,用额头撞在薛霸的耳根,将他撞倒在地。这还不算完,卢俊义随即双脚勾起脚盆沿,低喝一声,猛然发力,将那盆滚水踢翻在薛霸身上。
水火无情,何况这聚集了水火合力的滚水。这一盆滚水浇下来,把薛霸烫的鬼哭狼嚎起来,在地上滚个不停。
董超大惊,又想走又想跑。他略一犹豫,终究还是拿起刀拦腰朝卢俊义砍来。
卢俊义头上有枷,脚下还有镣铐,行动不便,只得打算以伤换命,与董超相搏。正此时,只听见窗外叫声“着”,董超口里出血,心窝里露出三四寸长一枝小小箭杆,两脚蹬了几蹬,倒在地上。
此时薛霸已强忍着痛,把衣服扯下,正努力爬起来。
卢俊义运足力气,把那枷在床沿使劲磕了一磕,而后沿着磕开的裂缝一扭,“咔嚓”一声把枷折做两半。他左手拿一半挡住薛霸的腰刀,右手拿着另外一半,欺上前去,往薛霸脑门上劈下来。只听“噗嗤”一声,将那脑袋打了个窟窿,许多红白之物流了出来。
只见一人从门外跳进来,拔出一把解腕尖刀割断绳索,打开脚铐,劈碎盘头枷。那人正是浪子燕青。
卢俊义道:“差不多了,打死了这两个公人,我的罪责愈发大了,应能瞒过史文恭。”
燕青道:“我平日里就听人说这两个公人不知害了多少个好汉,正是死得其所。”说着他就要去拔那拿弩箭。
卢俊义止住他道:“这箭不能拔,留在他身上才好。”
“可惜了我这乌木弩箭。”燕青有些不舍道。
燕青在两个公人身边搜出银两,带着弩弓,插了腰刀,卢俊义拿了水火棍,主仆二人连夜往东北走,直奔冠州方向而去。
第二日,那店小二看见两个公人死在店里,慌忙报与社长、里正得知。里正见出了命案,连声叫苦,来大名府报官。差官下来检验,发现是留守司公人董超、薛霸,便回复梁中书。做公的人都来看了,论那弩箭,眼见是浪子燕青的。梁中书便着落大名府缉捕观察,限了日期,要捉凶身。一二百做公的分头去各处贴了告示,捕风画影,说了卢俊义和燕青两个模样,晓谕远近村坊道店,市镇人家,缉捕捉拿。
这边大名府官军如何缉捕不提,只说卢俊义、燕青主仆二人一路疾行,昼夜兼程,不几日便到了冠州境内。
待来到一处三岔大路口,燕青看了方向,径直要往北走,卢俊义叫住他道:“小乙,且不急着往曾头市去。此地往南枯树山有几个好汉,曾经投奔过我。我想效仿宋江对付晁盖的方略,叫他们也投梁山泊去,好做援手。”
那时梁山泊上已有赤发鬼刘唐、拼命三郎石秀、锦豹子杨林、鼓上蚤时迁四人是卢俊义的心腹,只是人太少,即便有吴用相助,对付起宋江来仍嫌力薄,所以卢俊义才有此念。
燕青问道:“不知是哪几位好汉?”
“那几人有些你也见过,只不过那时你岁数还小,这些事没让你知道。你眼下心性已成,我自然没有再瞒着你的道理。这头一个姓焦名挺,中山府人氏,你应记得最真切。”卢俊义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
“哎呀,可是我十岁那年刚跟员外学相扑的时候,一同修习的?我记得他外号叫‘没面目’。”
“正是此人。”
“我记得当时员外传过他相扑技法,有三十六路擒龙手招数精奇。后来他不辞而别,员外大动肝火,说他偷了府里的东西。”
“他祖上乃是随杨六郎抵挡辽军的焦赞,后来家道中落,流落在江湖上。他那年病重,被我收留在家中,传了些相扑技法。后来我见此人是个能做事的,便叫他去江湖上四处投人,搜集各地豪杰事迹。只是这是做细作的勾当,不得不小心些。所谓不辞而别,偷东西之类,不过是做戏与外人看罢了。”
燕青点点头道:“当时我还痛骂了他好几日,如今见面,倒要与他好好陪个不是。”
“还有三个人,险道神郁保四,丧门神鲍旭,铁胆韩伯龙,我已叫他们几个在枯树山聚齐多时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便是枯树山。我两个走个弓背路,先去寻他们,然后再转去曾头市。”
“怪不得员外上梁山泊如此胸有成竹,原来是早有准备了。”
“族里的人手,原先都部署在北地辽境。前一阵子,折损了许多,元气大伤。宋境之内的人手,是我私下聚来,没用族中的花费。当初族里想要在北地东山再起,重新成为豪门望族,最好是能化家为国,因此费了很多力气。不过我却不看好,因此在宋境悄悄下了一步闲棋,想着万一有事,还可用来保命。这步闲棋,我之前也没想到能派上用场,眼下却是真的要走这么一遭了。”卢俊义不由叹道。
燕青道:“董庞儿和我提起过,辽国对汉人戒备之心极强。”
“是了。族里因此依附契丹的大部族,伺机叛乱,不过最终还是大败亏输,被辽兵击败。眼看这条路已走不下去,族里那几个掌权的房头更加不和。我不想理会他们,这才回大名府来。现在有了梁山泊这个不大不小的机会,若是赶上天下大乱,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原来如此。”
“这些事以前没怎么对你们说起过,并非不拿你们当心腹看,实在一滩浑水,我自己都不太愿意趟。而且里面各种龌龊的事,说出来都有些丢人。”
燕青道:“志向高远,总不算坏事。”
“你是个机灵人,这些话自己知道就好了。我这个事,在外人看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我不想成为别人喝酒时的谈资。”卢俊义叮嘱道。
燕青点点头:“员外不消说了,燕青心中有数。”
当下二人只顾赶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