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不知这甜水巷的名字可有什么来历?”
不是人的神棍怕刹不住车,急忙换了个话题。
“呵呵,子威知不知道,开封城内可不止这一条甜水巷。”
“噢?”神棍讶道:“这我还真不知道,难道除了小甜水巷,还有大甜水巷?”
“哈哈,非也。”赵鼎笑道:“没有你想当然的大甜水巷,不过除了小甜水巷,还有另外三条甜水巷。”
“还有三条?”
“对,三条甜水巷分别是第一甜水巷、第二甜水巷、第三甜水巷。”
“哈哈,这名字取的真够直接明白。”
“这三条甜水巷在左二厢榆林巷南端,从左往右依次排开,和小甜水巷一样都是南北通衢。”
“那甜水巷的名字有何来历?”
“甜水巷,顾名思义,就是这里的水质甘甜。”赵鼎如数家珍般的介绍道:“四条甜水巷上有大小井眼数十口,所出之水清冽甘甜,为城中所独有,故名甜水巷。”
“原来是这样。”神棍恍然地点点头,道:“看来这些个地方的地下水矿物质和微量元素很丰富。”
“矿物质?微量元素?这是何物?”
这回轮到赵鼎和薛弼这些人懵头了。
一不小心说顺了嘴,神棍尴尬地笑了笑,简单地解释道:“就是水里有许多咱们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带着甜味,对身体还有好处。”
“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赵鼎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那子威是如何知道的?”
“这,”赵鼎一下子把神棍给问住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越说还越说不清楚了,于是便笑道:“呵呵,赵相,我也是混乱猜的。”
“你啊,就喜欢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打马虎眼。”
“呵呵,老师,哪有啊。”
“子威,前面潘楼的边上就有口井,咱们过去瞧瞧如何?”
“好啊,我正想尝尝这井水的味道。”
小甜水巷虽然叫巷,却是内城主要的通衢,位置靠近大内,北口与横向的东十字大街相通,热闹非常。
巷口的潘楼的规模和名气虽然不及孙羊和樊楼大,位置却更好,是东京城内七十二家正店中排名靠前的大酒楼。
一行人朝水井踱了过去。
小甜水巷上共有四口公井,潘楼边上这口最大,井口约有三尺宽,用青条石围成各八边型。
井边排队打水的人不少,有些还是赶着驴车来的。
“子威,这口井是小甜水巷上最大的一口井。”赵鼎指着井口侃侃而道:“井口呈八卦形,故称八卦井,每日来此取水的人,络绎不绝。”
“这些赶车来取水的,都是送水人,专门给那些喜欢甜水的大户人家送水,换取生计。”
“老哥哥,我等行路至此,有些口渴,能否讨口水喝。”赵鼎朝正在打水的一个老头儿行了一礼,客气地问道。
老头儿抬头一眼,眼前站着七八个人,老的少的都有,各个穿着气度皆是不凡,看上去比他平日送水的那些官宦大户人家里的相公官人还要豪横的样子。
老头子不敢怠慢,连忙回礼道:“相公客气了,这是公井,谁都喝得。”
老头子拿去葫芦瓢,从刚打上来的桶里舀了一瓢水,非常客气地递到给赵鼎,“相公请。”
“子威,要不你先来尝尝味道。”
“呵呵,先生,长幼有序,还是您和老师先请。”
“呵呵,好。”赵鼎也不客气,双手捧着水瓢,咕嘟嘟地就喝了起来。
此时是暑末,天气还有些热,众人走了一路,还真有些口渴,赵鼎也不管什么斯文,一口气就喝了半瓢水。
“啊,又喝到了甜水巷的水,真是胜过玉露琼浆啊。”赵鼎喝了个过瘾,把水瓢递给了薛弼,“直老,你也赶紧尝尝,这水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薛弼接过水瓢,也畅快地喝了起来,眨眼间,一瓢水喝了个精光,“啊!真是舒畅!元镇兄,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呵呵,可不是吗,东京的水土还是这么养人。”
“劳烦老丈再取些水来。”
神棍从薛弼手中接过水瓢递给了老头,看着赵鼎和薛弼牛饮,突然感觉自己嗓子里也开始冒烟。
“官人稍等。”老头子接过水瓢又舀了满满一瓢水,递给了叶治。
神棍捧着水瓢,看着清冽的井水尝了一口,一股清凉的甘甜入口生津,就像是大夏天的冰啤酒让每个细胞都感觉无比的畅快。
“啊!太爽了!”
神棍感叹了一声,捧着水瓢“咕咕咕”三两下就把一瓢水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哈哈,子威,你这牛饮法,估计一桶水都不够你喝。”赵鼎揶揄道:“舒畅吧。”
“嗯。”
神棍将水瓢递给了老头,一脸满足地抹着嘴巴,叹道:“这舒爽劲,比大夏天喝冰饮子还痛快!圣锡、彦崮,赶紧,你们也喝个痛快,太爽了!”
“老哥哥今年高寿啊。”赵鼎喝饱了水,解了渴,开始和老头子唠起嗑来。
“老儿今年六十有二。”
“六十二啦,老哥哥身体健朗的很呐。”
“呵呵,托相公的福,还好还好,能吃能睡,还能干点活计。”
“老哥哥家中几口人呐?”
“家中有个老伴,两个儿子,儿子都已经成家,有三个孙儿。”
“噢,老哥哥是儿孙满堂,好福气啊。”
老头子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托相公的福。”
“家里都挺好的吧。”
“好,好着哩。”
老头子笑意更弄,“这两年来了个叶相公,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舒坦安心。老头子我送了大半辈子的水,这两年的东京城比靖康前还要热闹哩,都亏了有叶相公在。”
赵鼎看了一眼叶治,神棍低调地摸了摸鼻子。
嘿,这可不是哥安排的托啊,这是实打实的民心。
老头子亲身经历过宣和盛景、靖康之难,以及刘豫和金人治下的颓败,对东京的盛衰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赵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老百姓就是图个安生日子,老哥哥,多谢啦。”
赵鼎刚才这么问,老头子心里越发笃定他是个大官,来体察民情的,不由更加恭敬,施礼道:“相公您太客气了,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呵呵,老哥哥,就此别过。”
“相公走好。”老头子做了个揖,突然壮起胆子问道:“相公,您是朝中的大人吗?”
赵鼎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老哥哥为何如此一问啊?”
“呵呵。”老头子有些难为情地笑道:“我看您就像是朝中的相公大人,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
对于老头子的猜测,赵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问道:“不知道老哥哥有什么事?”
“如果相公大人见到叶相公,请替老头子谢谢叶相公。”老头子感慨道:“要是没有叶相公,咱们百姓的苦日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到头哩。”
这还不是托?
赵鼎满眼深意地看了下神棍,神棍更加低调地摸了摸鼻子。
真的不是托啊!
“呵呵,”赵鼎笑了笑,颔首道:“老哥哥放心,如果我见到叶相公,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喝了甜水,得了夸奖,神棍神清气爽,活脱脱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走路带着风,陪着赵鼎和薛弼继续满大街溜达。
众人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出了小甜水巷南口。
“赵相、老师,接下来咱们往哪儿走。”
小甜水巷对面是保康门大街,右转是南门大街,左转是榆林巷,上南门大街可以通到御街。
“我想去大相国寺转转,直老意下如何?”
“好啊,我也想再看看大相国寺的热闹。”
“那好,咱们就去大相国寺逛逛。”
一行人直接上了保康门大街,因为有大相国寺的缘故,保康门大街上人来车往的,比小甜水巷还热闹,跟最热闹繁华的御街都有的一拼。
“大相国寺占地五百余亩,有六十四禅律院,僧众千余。”曾经做过开封“地保”的赵鼎一路走一路如数家珍地给众人介绍,“殿宇楼阁辉煌瑰丽,巍峨壮观,金碧辉映,足让云霞失容。”
“元镇兄可否还记得登科题名?”
“记得,当然记得。”
赵鼎回忆道:“我记得是崇宁五年,当年登科进士二百零三人在大相国寺题名赋诗,当时盛况至今仍历历在目。直老是哪一年登科的?”
“我是政和二年。二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赵相二十一岁进士及第,也是少年才俊啊。”
“哈哈,直老啊,你不提还好。”赵鼎笑道:“我二十一岁登科算是年少不假,可人比人气死人,你没看你的好学生是几岁登科中魁首的。”
“呵呵,元镇兄说的是。”薛弼也笑道:“十七岁的状元,十八岁的榜眼,我看历朝历代都绝无仅有了吧。”
“嗯。”
赵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骄傲,要不是出了神棍这么一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这状元的名头肯定是要落到自己学生的头上。
当年赵构点了叶治的头名,赵鼎心里还是有想法的,后来叶治的凭借自己优异的表现,让赵鼎彻底服气。
还是应了那句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何况叶治就是个妖孽,这怎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