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治搬了张圆鼓凳坐在床边,握着炘儿冰冷的手,温柔地看着心上人。
谢天谢地,神佛保佑!
炘儿看上去除了模样狼狈和精神萎靡外,好像没有其他大碍。
叶治心里是既庆幸又后怕,万一自己来迟半步,又或者急救耽搁半点,后果都不堪设想。
不过炘儿的命虽然是救回来了,但心理上精神上这个坎可没那么容易过啊,想到此,神棍脸上就是一片愁云。
不一会儿,府中的丫鬟急忙忙地送来了衣裳让叶治换了上去,又细细地替神棍解了发髻,擦拭头发。
幸好池塘里是活水,而且为了防止淤泥发臭,池塘的底部铺了一层鹅卵石,所以水很干净,跟澡堂子差不多,就是水冰而已。
不一会儿陆续又有丫鬟送来火炉子、散寒姜汤,叶治捧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仔细地吹了吹,柔声道:“炘儿,先把姜汤喝了。”
炘儿愧疚的看着叶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什么都别想,快先把姜汤喝了,乖。”叶治捧着汤碗凑到了炘儿的嘴边。
叶治温暖的眼睛和腾腾的热气让炘儿的冰冷的心重新有了温度,她搭着叶治有力的双手一起捧着汤碗,一边喝,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掉进碗里,落在心湖上……
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下肚,炘儿似乎重新找回了一些继续支撑自己的力气。
“治、治哥儿,你也赶紧把姜汤喝了。”已经哭肿了眼睛的小琴提醒一句。
叶治对小琴笑了笑,端起汤碗“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底朝天。
他将碗一放,对炘儿说道:“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好了。”
扶着炘儿躺下,盖好被子,叶治又握着了炘儿冰凉如水的手,柔声道:“放心睡吧,有我在,别怕。”
炘儿的心融化在了柔情里,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等炘儿睡深,叶治又轻声地对小琴说道:“你也早些歇息吧,有我在这就行。”
小琴拼命地摇摇头,道:“我要在这陪着姐姐。”
见小琴坚决,叶治点点头,“那你也躺着睡吧,你也受了不少惊吓,好好睡一觉,其他事明日再说。”
这回小琴倒是听话,乖乖地和衣躺了下来,挨着炘儿,没一会儿工夫也睡着了。
……
确定两人睡熟,叶治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从隔壁小琴的房间抱了一床被子,轻轻地给蜷成小猫一样的小琴盖好。
帮小琴盖好了被子,一脸愁容的叶治在近旁的妆台前坐了下来,撩旺了火炉里的炭火。
不经意间,叶治的目光被妆台上一个尺许长的木匣子吸引了。
妆台上的东西很简单,一个三足镜奁,两盒脂粉,还有就是这个樟木匣子。
就像上辈子那些多情少男抵挡不住怀春少女抽屉或者日记本里秘密的诱惑,叶治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打开了它。
静静躺在最上面的东西,叶治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再一次拿起了当年送给炘儿的定情玉佩,忍不住摩挲了起来,往事又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出神了好一会儿,叶治小心地放好玉佩,又把目光落在了匣子里的那叠信笺,最上面的那一张好像纸色很新,应该是最近才写的。
叶治取出了那张新信笺,张开借着灯烛看了起来,他一眼就认出了炘儿娟秀的笔迹,上面简简单单地写了八个字:
“炘儿一死,替父赎罪。”
叶治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心中有如压着万钧巨石,迟疑了一会儿,他将信笺细细折好,自己收起了起来。
下面那些有些发黄的信笺都是以前他给炘儿的信,还有炘儿自己抄写的一些寄托情思的词。
一张张地翻阅,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回想着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过往,叶治的眼眶也湿润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
炘儿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冗长的梦,长的让她害怕自己醒来时已是青丝成雪。
她奋力地睁开了眼睛,和煦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铺洒了进来,多少驱散了一些心里的阴冷和灰暗。
“治哥儿呢?”炘儿见床榻边的圆鼓凳上空空如也,不由心中一紧,急忙搜寻了起来。
“嗯?治哥儿。”
炘儿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妆台前趴着一个人,发出轻轻的呼呼声,睡得正香,不是那个日思夜念的叶神棍还有哪个。
尽管头还是昏沉的厉害,炘儿用力地撑起了身体。
“嗯,姐姐,你醒……。”炘儿的响动惊醒了旁边的小琴。
炘儿连忙制止了小琴继续说话,她指了指妆台那边,轻声道:“治哥儿睡着。”
小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蹑手蹑脚地从衣架上取下了炘儿那件白裘披风,轻轻披在了叶治的身上。
“嗯?”
尽管小琴极力地放轻了手脚,叶治还是十分敏感地睁开了眼睛,“小琴,你醒啦。”
神棍直起了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揉着酸痛的脖颈,一边转身看向床榻,“炘儿,你也醒啦。”
“治哥儿,对不起,是我太笨手笨脚了。”小琴一脸歉意的低下了头,“要不你到床上再睡会儿。”
“呵呵,不妨事,太阳都晒屁股了,也该起了。”
叶治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对小琴说道:“你去让人拿些洗漱的热水巾帕来,还有吃的,我这肚子都咕咕叫了。”
“哦。”小琴温顺乖巧地应了一声,就匆匆地下了楼。
“嘿,这一觉醒来,小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棍笑着对炘儿说道:“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神棍坐到了床边,握住了炘儿的手,用那双炽热的足以融化寒冰的眼睛深情地看着炘儿,温情脉脉地柔声道:“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不许再做傻事了,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一个人如何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呜呜……”心中愧疚已极的炘儿一把抱住了神棍,泣不成声。
“好了,没事了。”
叶治在炘儿耳边呢喃道:“既然老天爷安排我们重新在一起,那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分开,我还没娶你呢,还没和你生一大堆孩子,还没和你慢慢变老呢。”
“呜呜……”
炘儿越哭越伤心,眼泪如同七月江南的瓢泼大雨,瞬间将整个世界打湿了一片。
“好了,别哭了,再哭,眼泪就哭光了。”神棍一边轻抚着炘儿的后背,一边安慰道:“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炘儿伏在叶治的肩头,收住了泪水,慢慢安定了下来。
妾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妾有所思事,结在深深肠。
“治哥儿,你能原谅爹爹吗?”炘儿缩在叶治温暖的怀中,轻声问道。
“…嗯。”
“真的吗?”
“嗯。”
听到神棍嗯嗯了两声,愁肠稍解的炘儿将心上人抱得更紧了。
唉,神棍心里突然想,要是炘儿那部分的记忆被溺毙了该有多好。
就在两人沉浸在心灵碰触的美妙中时,楼下就传来簌簌的脚步声。
蛋,点子怎么都踩得这么准。
叶治暗骂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治哥儿,热水来了。”小琴却生生地提醒道:“你先梳洗梳洗。”
“好,炘儿也好好洗洗。”叶治吩咐道:“你们把热水拿到隔壁房间去,我去那洗。”
府里像是早有准备,送来的热水够多,足够两人在洗浴的,池塘水虽然干净,不好好洗洗总是不行。
昨夜这么一折腾,叶神棍觉得身心俱疲,他泡在热烘烘的浴桶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几乎要发出畅快的呻吟。
足足泡了一刻多钟,神棍才意犹未尽地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束发更衣。
这边,炘儿也梳洗穿戴整齐,重新焕发出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