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这是何意?”
看到刘锜只有一个字,如同打哑谜般的书信,徐庆不解地问道:“这是要与我们开战?”
“我看未必。”薛弼分析道:“这个‘难’字,可以是实难从命,也可以是进退两难,我看刘太尉未必真心要与我为敌。”
“嗯,老师说的没错。刘大哥即便没有归顺之意,也不会有对战之心。刘大哥这个‘难’字,是进退两难之意。”
“进退两难?”
“嗯。我看刘大哥是有心归顺,但掣肘顾虑太多,不敢妄动,故进退两难。”
“顾虑?”
“嗯,”神棍最喜欢给人讲题,看人家豁然开朗的样子,他微笑道:“刘大哥的顾虑不外有三,一是家小尚在临安,怕殃及池鱼;二是皇帝未有大失德,若背弃之恐负天下骂名;三是鄂州军马庞杂,赵秉渊李山这些人未必肯归顺,刘大哥若仓促起事,恐有不虞。”
“原来如此。”徐庆恍然大悟道:“那咱们怎么办?”
“刘大哥这股力量是一定要争取过来的,不过眼下不宜逼的太紧,如今之计只能给他来一手老汉推车。”
“老汉推车?”对于神棍突然地飙车,众人都是一脸懵。
“呵呵,就是咱们在后边使把力,让犹豫不决者早下决心,绝对的力量比嘴巴更有用。”
“使把力?如何使力?”大马勺还是有点懵。
“呵呵,”神棍朝舆图上的滁州指了指,“是时候秀秀肌肉了。”
“哈哈,太好了。”大马勺笑道:“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待了这么些天,都快闷出病来了。”
“呵呵,你也别想的太美。咱们还是老规矩,先礼后兵,文的不行再来武的,但愿王德不是一根筋吧,我实在不愿多造杀戮。”
“相公放心,俺虽然是大老粗,仁者无敌的道理俺也懂。”
“嗯,不错,仁者无敌。”神棍不由翘起了大拇哥,“这几年书没白读。”
“呵呵,那是,跟着相公,肯定有长进。”
“哈哈……”神棍表示很受用,叉着腰,挥斥方遒道:“明日去好好会会王德!”
……
望着城外数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逼迫而来,王德生起了一股无力感。
“该来的终归来了。”
诨号“夜叉”的猛将王德吐了口气,令道:“速去禀报刘太尉,叶治大军兵临滁州,十万紧急,请刘太尉即刻率兵来援!”
王德也极为佩服刘锜的兵机,他选择驻兵清流关,与滁州一里一外,一动一静,在死局中辟出一条活路,于今看来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数十万大军遍布了北门外的旷野,将清流水左岸塞的满满当当,肃杀之气有如黑云压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德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但一看这阵势,也有些没了底气。
“戒备!”
王德刚有些恍惚,一声示警将他拉了回来,只见城外大军内驰出一骑,正朝城门而来。
“王都统!我家相公有书信在此,请都统一阅!”
话音刚落,一支绑着书信的羽翎箭就稳稳地钉在了北门城楼上。
就是不看,王德也知道信里的内容。
不过王德没有像那些为示死战之心的将领,看也不看就把信烧了或者撕了,对于叶治到底说了些什么,王德还是很好奇的。
打开信一看,叶治果然是劝降来的,言辞之间没有以势压人的味道,说的是些对仰慕王德、不忍百姓涂炭、共建旷世大业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哼,不忍百姓涂炭,那你还发个毛线的兵。
王德腹诽了一句,不过这信看着心里却挺舒服的。
一个时辰。
呵呵,那我就耗他一个时辰。
王德心中冷笑,一个时辰已足够刘太尉援军杀到,耗上一个时辰,你师老兵疲,正好我里应外合杀你个措手不及。
叶治啊叶治,今日就让你在滁州城下栽个大跟头!
不过叶治今日的排兵布阵有点怪啊。
攻城不都是四面围困,抑或围三阙一的吗,他怎么只堵了个北门?
等我出城野战?
不合理啊,难道憋着什么坏?
管他呢,说不定这小子在故弄玄虚,这样也好,老子来去自由,刚好可以和刘太尉里应外合给他来个下马威。
打定主意的王德两把将书信揉成了面团,迟疑了半刻,最终塞进了衣甲内。
“全军戒备!”王德发出了一声怒吼,随即牛角号响彻了滁州城。
王德的一举一动通过“千里眼”的镜头落在了叶治的眼里。
娘的,敢把老子的亲笔信给揉了,不像话啊,看来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要不然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么红。
“各军都准备好了吗?”
“各军皆已做好战备。”
神棍收起了望远镜,问道:“清流关方向有何动静?”
“刘太尉军马还有三十里。”潘文举禀报道:“适才王德已派快马出城,应该是去向刘太尉求援的。”
“嗯,让郭进加强侧翼防守,盯紧一点。”
对于刘锜,神棍可不敢大意。虽说他猜推测刘锜有意思,但谁也不能打包票,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比比皆是。
王德还未求援,刘锜就已率兵马来援,说明自己兵发滁州时就已被刘锜侦知,并果断地作出了决定。不管刘锜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
叶治左靠清流水结阵,大军分成了两部,徐庆鹰扬军负责攻城,郭进朱雀军负责应对侧翼的刘锜援军。
“大将军!相公有令,加强侧翼防守。”
如铁塔一般的大马勺冲传令兵点了点头,道:“你去回禀相公,不管来者何人,我绝不让他寸进半步!”
“韩振!”
“在!”
“用白灰在五百步外划条界线,再立根杆子,挂幅白布。”
“布上也要写字吗?”
“要,嗯…”大马勺想了片刻,吩咐道:“就写‘越界难活’。”
“越界难活?为啥不干脆写越界者死?”
“你不懂。”大马勺教训道:“刘太尉是相公旧识,理应客气些。他们要是识趣则好,若是不识趣,非要往咱们炮口上撞,那也怪不得咱们,这叫先礼后兵。”
“嘿嘿,明白了。”韩振洒笑道:“大将军您这一手可真绝了,谁看了都得犯怂,到时候还怎么与咱们相抗,哈哈。”
“废话少说,赶紧去。”
“好嘞!”
五大三粗的人熊就得意这一口,当年在武关外也是这样,先是退避三舍,然后就是划白线挂白布,说什么越界后再无兄弟,装神弄鬼故作玄虚,一看就是中神棍的毒不轻。
今日故技重施,就不知道在刘锜身上好不好使。
看着兵士们忙着撒白灰、竖杆子、扯白布,大马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娘的,谁敢说老子是大老粗,俺抽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