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如梦幻的泡沫,每一滴都在夕阳的光辉下爆发着金色的光影,五个少年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好像不羁于这片尘世的土地,渴望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梦中天国。
突然,在这优雅的夕阳华章下,格格不入的一声声争吵却突然闯入他们的耳中。
付茗昊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男生正和他母亲理论着什么。
因为现在入学手续都已经截止办理了,按理说宿舍成员也都应该到齐了。
而他们宿舍里还空着一个床位,因此不自觉地联想到这人可能是自己的室友,便伸出手阻拦其他几人对食物的征途:
“你们看那哥们,说不定是咱们舍友呢?看起来好像挺有钱的。”
张乾宇是个永远闲不住的人,既然付茗昊给了他一个话题,他自然不能放过,然后就开始既自然又不自然地插上几嘴:
“他穿的那双鞋,我靠,就这鞋,正版的怎么也要两万块!”
付茗昊是个忠诚的篮球爱好者,自然看得出来这鞋价值不菲。
其他人则是听到价格后开始感慨人生的不公,对老天爷进行亲切友好的问候。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前去看看这位土豪在闹什么幺蛾子,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公子哥长得……真不怎么样,若没有身上的阿迪和脚下的名牌篮球鞋,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反观旁边那位中年女子,体态虽略显丰满,但穿金戴银,嘴上涂着红的不能再红的口红,很有富婆的姿态。
只听男生大吼道:“你就不能给我租个房子,又没多少钱,非得跟那帮乡巴佬合住?”
这话一说出口,这边偷看的几个老哥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付茗昊看着最为生气,龇了龇牙,做出了打架前似乎必须存在的撸袖子动作。
薛子宁赶忙拉住他,生怕这哥们儿脑袋一热,干点什么见血的事。
富家公子吼完,中年女子就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说:
“云哲呀,你别闹了,就你那成绩怎么可能进的了这么好的学校,要不是你老爸花大价钱赞助,人家怎么能给你个直通名额?不过人家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出去住的,我们也不好违反,你就将就将就吧!”
听完这话,五人在心里把刚才对老天爷亲切友好的谈话又复述了一遍。
那位叫做云哲的男生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伺候,语气也缓和下来:
“那行吧,不过钱给我多打点,我可不想跟那群家伙抢食堂!”
那富婆一听马上就高兴了,脸上的皱纹都突破一层层化妆品蹦出来了,马上说:
“好,钱一定到位,你只要能在宿舍住,好好学,妈啥都答应你!”
这母子俩战火刚平息下来,再看五位偷窥者这边,付茗昊气得砸了一下树,愤慨地说道:
“我去,这什么人呀,真够有病的,文曲还录取这种人?靠!”
旁边的人也纷纷表示认同,毕竟这富二代的言行实在是不讨喜。
夜渐黑,月亮不安地开始了自己的晚九朝五的工作,五人也回到了宿舍。
刚打开宿舍门,就看到那个富家公子坐在薛子宁的床上,把薛子宁的东西全都甩到了上铺。
薛子宁看到这种景象,好脾气的他脸上也不禁出现一抹怒色,但他一直是个理智的人,没把这种愤怒通过粗暴的手段宣泄出来,尽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礼貌地说:
“同学,你叫什么呀,如果你想睡下铺的话,我可以去上面。”
那公子哥很不在意地说一声:”我叫李云哲。”
说完就带上蓝牙耳机开始听歌,好像这些人都不存在一样。
薛子宁见他也没什么后话,只好向身后四人尴尬地笑了笑。
世上的生命千千万,人的脾气却只有两种:好或不好。
薛子宁能忍的事,付茗昊可忍不了。
也不顾张乾宇的阻拦,直接冲上去把他耳机拉下来,然后指着薛子宁的东西,问他:“同学,你不解释解释这什么意思吗?”
李云哲把付茗昊往后一推,又发出他标志性的吼声:“你他妈谁呀,我爱干嘛干嘛,要你管!”
薛子宁一看这俩家伙就要打个你死我活了,马上上前拉住付茗昊,用和事佬的身份说:“都是舍友,别想多了,我上铺就上铺。”
付茗昊看薛子宁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本来还不错的心情被李云哲这种作态弄得很糟糕,拿起篮球就下楼了。
薛子宁看看李云哲,笑了笑说:“行了,都是室友,别太放在心上。”
李云哲看了一眼薛子宁和其他人,冷哼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眼神中却满是嘲讽,然后就带上耳机听歌了。
薛子宁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几个人别说话了,方平过来拍了拍薛子宁肩膀,小声嘀咕:“老哥,委屈你了。”
薛子宁笑了笑,说:“没事,没事,上铺下铺都一样。”
这件事一过,大家心中各打算盘,显得比较尴尬,也没多聊什么,挨个进卫生间洗洗澡就到床上玩手机了。
月光清冷,南方九月的夜晚蚊子多得很,宿舍里没人讲话,蚊子的声音也就听得真切。
薛子宁看向窗外,不知为何,突然就萌生出一种思家的情怀,曾经那些没记得多熟的游子离乡的诗都浮上心头。
果然,人在充满那种叫思念的情绪时,都是个忧伤的诗人呀……
***
清晨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一缕缕金色好像在组成某种可以把人叫醒的工具,把那些不想离开床的孩子们拽起来。
509的人除了李云哲之外陆续都起来了,因为今天他们还有一些任务,像领军训服,听讲座这些形式化的必修作业。
稍微洗漱后都准备出门,不过尴尬的是——李云哲并没醒。
由于昨天的争吵,几个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叫这位祖宗起床,最后还是薛子宁喊了一声:“云哲,起床吧,今天还要领军训服。”
李云哲但是一如既往地傲气:“我不去!”说完就继续睡他的秋日美梦了。
薛子宁见这样,只好说:“那我帮你拿回来吧,10点讲座别忘了,听说要点名的。”
说完大家一起下了楼,来到体育馆领军训服。
缘分总是那么美妙,薛子宁惊奇地发现,发军训服的学生会工作人员里居然有那天帮他领路的凌晏学姐。
他将目光投向学姐的方向,心跳就突然开始百米冲刺,身体也有些触电感,于是大口的呼气吸气,来平复心情。
正在神游之际,张乾宇突然凑上来了,来了一句:“女生都在往咱这儿看呢,是不是我今天穿太帅了?”
于是薛子宁看了看张乾宇的衣着,说:“对,帅的没边儿了,就是你这半截袖上面的菜油有点儿煞风景。”
张乾宇看了一下自己衣服,说:“我靠,这波太不稳了,来张纸。”
薛子宁听完之后笑了笑,抬起头,却没想到正好对上凌晏的目光,他当然不敢再多对视一秒,马上低下头开始踢自己脚边的石子。
偶然间听到前面的几个女生小声的谈话:“你们看,咱们这届有个帅哥呀,你们看倒数第二个男生。”
薛子宁往后一看:果然是老付,哎,这个社会,说是看能力不看脸,但他娘的对高富帅永远是偏袒的。
看到付茗昊,就回想起昨天的事,于是慢慢走过去,抬高胳膊拍了拍付茗昊肩膀说:“昨天谢谢你啊!”
付茗昊看了看他回道:“没事,我就是看不惯那种人。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以后再看看吧,他别太过分,我也不会没事找事。”
薛子宁看他也没昨天那么生气了,也就把心放了一放,毕竟还要当至少四年的室友,闹僵了始终不好。
南方九月的太阳依旧是一位足够严酷的审判者,让人望而生畏,汗流浃背。
薛子宁恨不得马上就想逃离这个炎热的“监狱”,不知在汗珠带走体内多少废物之后,薛子宁终于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也又一次和凌晏面对面站立了。
凌晏其实对这个腼腆的小学弟印象挺深的,于是对他笑着说:“小学弟,我们又见面了,不过你来的也太晚了吧,就剩下最后四件衣服了,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想要什么尺码你自己挑一下吧。”
薛子宁一直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但一见到凌晏这种可以温暖全世界的笑就完全失去了抵抗力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身后的付茗昊推了他一下:“兄弟,睡着了?学姐叫你挑衣服呢。”
薛子宁马上从那种臆想中脱离出来,对应自己的尺码选好了衣服,就往后慢慢撤下去,但他一直都没有回头,那种类似太空步的行走方式看着到极为滑稽。
很快,他也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情,于是就转过头去,怀着不舍地心情退到后面的树荫处等付茗昊和楚煊赫了。
再看凌晏这边,轮到付茗昊取军训服了,付茗昊好奇的问了问:“学姐,你认识薛子宁呀?”
“啊,是。”凌晏的脸突然增上一抹红色,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对于大多数女生来说,在面对付茗昊时,心跳都会突然加速,体温莫名上升。
然而她不知道,有个醋坛子已经被打翻了。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薛子宁的眼睛,因为他一直紧紧盯着凌晏,薛子宁算不上聪明,但还是看得懂这脸红意味着什么的,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付茗昊和楚煊赫选好衣服后,几个人也就准备回宿舍了,一路上付茗昊和张乾宇开着玩笑,两人性格都较为开朗,共同语言自然也不少。
方平则是对这天杀的热浪的抱怨,毕竟对于一个胖子来说,这简直是最为恐怖的灾难。
楚煊赫则是默默跟着众人,不做声响,有时温文尔雅的一笑,也很迷人。
薛子宁却全然不在乎这些事儿,他的眼睛一直幽怨地瞅着付茗昊,有时故意挺直身板去和付茗昊比比身高,在感到挫败感后,又找到方平,以同样的姿势来取得优越感。
幸好天儿太热,没人有心情注意他,否则大家都会以为自己的这个舍友是个神经病。
几个人回到宿舍,就看到李云哲正在玩电脑,大家都不想跟他搭话,自顾自地去试军训服去了。
薛子宁却愣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答应要给李云哲拿衣服来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是凌晏发衣服呀?
薛子宁一看到凌晏三魂七魄都回娘家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信誓旦旦承诺过这位祖宗舍友的事儿了。
只好再跑下楼去,到体育馆再帮他再拿一次,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毕竟是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呀,不过想到还能再见一次凌晏,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来得倒也巧,凌晏她们刚要离开。
薛子宁忙跑过来说:“学姐,再给我一套军训服,帮我室友拿的,他刚才没来。”
凌晏一看是薛子宁,忙把剩下的最后一套衣服给他了,然后就又笑着说:“学弟,军训注意点,天热,别中暑了。”
其实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微笑和客套话,但到了薛子宁眼中却成了倾城一笑醉红尘的盛世美景。
但凌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他从温暖的花海强行拉到黑云密布的沼泽:“刚才那位个子很高的男生是你舍友吗?他叫什么呀?”
薛子宁无法忍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挫败感,但理智告诉他要冷静,他只好强挤出一抹尴尬的微笑说:“他叫付茗昊。”
“嗯,好的,记住了,军训也别太拼了。”她的笑容还是像能温暖全世界一样,话也是刚才的客套话,但不知为何,此时对于薛子宁来说,好像就变了味道……
也没跟凌晏纠缠太久,毕竟也不过几面之缘,他脚步匆忙地回到了宿舍,把李云哲的衣服递给了他。
李云哲自然不会说出谢谢这两个字的,薛子宁也没心情跟他客套,又脚步匆忙地离开了宿舍。
老天爷一直都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开始用满天的乌云来配合薛子宁演这悲伤的戏码,他孤独地走到了操场。
因为天气很差,操场上也就几个人,看着要下雨,后来也都陆陆续续走了,薛子宁平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享受草皮滑过肌肤的感觉。
他的家乡是绥棱市的一个小乡村,他高中的操场不过是一片空旷的黄土地,他很少能这么舒服地躺在地上,不过只有身体上感到了愉悦,而心里却起伏不定,他脑海中回转出无数个声音:
我怎么跟付茗昊比?
凌晏真的喜欢他吗?
人家只是问了问他名字而已,也许,也许,没什么事呢……
再说了,我是怎么了?人家学姐就是对我笑一笑,干嘛我就跟丢了魂似的?
他正在给自己的内心找无数个安慰的借口时,惊鸿一声天雷,整片天空都被雷电粉刷成了紫色,天地好像快要翻转过来,犹如末日降临,吓得薛子宁一愣。
薛子宁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道雷电直接从天上接到地上,好像一架可以通向天国的阶梯。
如鬼如魅如掠影。
然而这骇世的奇景只做了几秒钟的停留,甚至可能只有薛子宁这一个见证者。
虽然也害怕再来一道雷把自己直接劈得送入骨灰盒,连火化都可以免了,但薛子宁还是无法抵御好奇心的驱使,径直地走向那道雷劈过的地方,本以为会落下来个UFO什么的,没想到,只有一块石头。
雷炸出了一块石头?
但他很快又一次被吸引住了,因为他从未看见过这么奇怪的石头,石头呈五角星形状,通体红色,好像在燃烧一样,看着像人工打造的,却又像自然的奇迹。
他俯身下去,手指触碰的瞬间,石头突然发生了变化,其中一角由红变黑,薛子宁好奇地快要跳起来了,恨不得自己马上去学地质学,然再后好好研究研究这块石头。
不得不说,年少就是这样,前一秒还怨天尤人,愁容满面,后一秒就可以满面春光,悠然自得。
他心里盘算着,宿舍里关系现在这么僵,倒不如借用这块神奇的石头来缓和缓和,说不定有奇效呢,边想边走向宿舍的方向。
人生之所以有趣,就在于不知道它会如何变化,当时不过是一些幼稚而天真的想法,却怎么能知道,这一次简单的抉择会让世界翻起多么大的风暴,让多少人万劫不复。
老天爷是一个很爱凑热闹的人,他会先制造这些热闹,再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热闹在他安排的那些主角的表演下能迎来多大的反响。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这场戏里的台柱子,却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命运的玩具……